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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礼
作者:江东客      更新:2019-08-27 20:12      字数:3072
  嘉平元年,新皇登基,开恩科,赦天下。

  京城汴梁。

  今日是会试放榜的日子,五湖四海而来的书生三三两两,或坐在茶馆与同伴一起消磨这熬人的时光,或呆在客栈里独自一人来回踱步,也有性急的,一大早就坐在了皇榜底下,只等着榜单放出。

  十年寒窗苦,一朝金榜名。到底是回家继续做那面朝黄土的田舍郎,还是从此簪缨持笏紫蟒绕身,成为权倾天下的高官,就在这短短几个时辰后方可揭晓。

  雅意阁,汴梁城最大亦是最贵的客栈之一。

  主楼用膳,余下四座小楼皆用于留宿。

  北面小楼二层最中间名为瀛洲的雅间里,住了一对父子。

  老爷是个茶商,常年带着儿子走南闯北,把江南龙井沿着丝绸之路倒腾到塞外,一来二去挣了不少家财,不说富可敌国,至少也是家财万贯。

  但商贾到底是末等行当,纵然钱再多,家里没个当官的还是没办法跻身上流。这茶商这次便是带着儿子来京城参加会试的。

  说到这位茶商,也是个奇人。这人虽自称年过而立,却偏生了张看不出年龄的脸,一双杏眼又圆又亮,嘴角常常带笑,性格也有些跳脱,看起来竟像刚刚加冠的年轻人。

  那小少爷今年也才不过弱冠之年,生的芝兰玉树,细弯眉,瑞凤目,五官比女子还精细了几分。但他行事沉稳,眉目间自有一股凌厉,看着倒也不显稚嫩。

  雅意阁的掌柜的、店小二和同样住店的客人们,常聚在一处窃窃私语,说这爷俩啊,倒不像爷俩,像两兄弟,爹比儿子还显小。

  那茶商听了这话,竟也不计较,揽着儿子的肩膀就喊大哥,反被儿子训了一通。

  此时还有两个时辰放榜,各户学子都急得不行,偏这俩父子还不急不慢地呆在房里。

  床头的香炉焚着的是令君十里香,木调混着药香,透着清峻的文人风骨,若有似无的烟气绕着素帐,缠进了帐中二人之间。

  纪凝跪坐在前方,三尺青丝悉数披散开来,任由着身后的纪思远拿着一把青木梳在给自己梳头。

  “凝儿,不如义父给你扎俩小辫儿吧,看着多俏皮。”纪思远说着就拢起了纪凝半边的头发,似乎真的打算给儿子搞个羊角辫出来。

  “义父!”纪凝朱唇轻启,冷冷地道,“行冠礼的大日子,再闹我就把你丢出去了。”

  纪思远朝着纪凝伸出舌头,扮了一个滑稽的鬼脸。

  纪凝:……

  纪凝:“义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我背后做鬼脸。”

  纪思远悻悻地撇了撇嘴,终于收起了作弄儿子的心思,安分了下来,老老实实地拿起了脚边放着的白玉冠和簪子,帮纪凝把头发整齐地束好。

  “提前行了冠礼,我们凝儿以后就是大人了。”纪思远难得正经,侧头看向纪凝,纪凝正巧转过身来,竟从他的眼中品味到了老父亲般的慈爱。

  纪思远长得很清秀,除了眼下或多或少的纹路外,岁月没在他脸上留什么多余的痕迹,一双深情的眸子望过来,纪凝后知后觉地红了脸,心猛地一悸。

  他在纪思远发现之前,将身子重新背对着纪思远,双臂交叉摸了摸胳膊,试图用多余的肢体动作来掩饰自己紊乱的心跳:“义父,你今天太肉麻了。”

  纪思远哼了一声,有点不爽纪凝拆穿了自己慈祥老父亲的人设,朝他啧啧了两声,故意打趣道:“不愧是我儿子,长得就是像我,帅,没毛病。”

  纪凝被他讲得脸更红了,但他不知随了谁,小小年纪就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佯装不在意道:“我又不是你亲生的……能像你才有鬼。”

  “人都说小两口过日子,过久了会有夫妻相,我再怎么说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像我很奇怪吗?”纪思远笑着说。

  说者无心,纪凝却被“小两口”的类比搞得彻底乱了阵脚,本着张脸不知道该说什么,胸膛里的心则如阵鼓一般轰隆作响。

  纪思远稍稍意识到了自己的话语好像有那么的一点点不怎么恰当,也发觉了气氛的尴尬,于是赶紧开始扯正事,企图把气氛拉回先前的父慈子孝:“小凝儿,给自己取个字吧。”

  行了冠礼边意味着成年,成了年就得有字,日后高中,同僚间也好有个称呼。

  “照着名来取就是。”纪思远嬉皮笑脸道,但他旋即想起了什么,又突然正色,“但別取不吉利的字。你的名字和你的际遇、日后的人生都息息相关,可不能瞎起。你爹就是个例子,死这么早,都是因为他的名字起得不好。”

  什么疏,什么清离的,最后果然是君臣疏,至亲离。

  纪思远从不告诉纪凝他的双亲是谁,自己却又总嘴欠跟他提起。纪凝小时候还想方设法试着从不靠谱的义父嘴里撬出点什么,但尝试多年无果后,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奢求从纪思远口中能吐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纪思远说什么他就听着,也不追问。

  “义父,摸着你的良心说说,你有资格告诫我吗?”纪凝面无表情地看了纪思远一眼,两双眼视线相交,都笑了出来。

  纪思远,字隔川。

  思远人,隔山川。比周疏好不到哪里去。

  纪思远嘿嘿笑了两声,习惯性地顺手想去揉纪凝的脑袋,却被玉冠挡住了动作,只得收回手,解释道:“所以我这辈子注定为情所困,和喜欢的人远隔山川不得相见,你还不引以为鉴,反而笑我。”

  纪凝皮笑肉不笑地跟着他嘿了两声说:“我才不信。”

  纪凝只当纪思远是胡说,根本不信他的话。从小跟着纪思远长大,这主天天乐呵呵的,可半点不像为情所困的样子。

  纪思远果然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笑着说道:“我儿子真聪明,没被我给骗过去。”

  两人的话题从长辈情史又重新回到了取字上面,纪凝沉吟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

  “叫君留如何?”纪凝问。

  “纪君留……好,我喜欢。”纪思远乐呵道,“我儿子果然比我有水平。”

  说着纪思远踩着鞋下床看了看日头,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催促纪凝快点收拾去看皇榜。

  纪凝对着铜镜不慌不忙地把衣冠正好,反复确认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精致地跟个丫头似的,也不知道像谁。”纪思远靠着门框小声嘟哝道,结果纪凝一声咳嗽,又把他治得服服帖帖,安安分分地闭上了嘴。

  父子俩下了楼,雅意阁的伙计纷纷朝两人打招呼,说了些金榜题名之类的吉祥话,高兴得纪思远扔出去了一包银子。

  出了门,纪凝又告诫纪思远别这么大手大脚,纪思远反倒理直气壮,说自己花钱买个吉利。

  纪凝也不知道纪思远为什么这么在意自己的科举成绩,大不了以后不读书回家继续卖茶叶就是。

  “凝儿啊,别紧张,咱们文的要是考不过,考武的也行。义父教你的绝世武功,还能打不过那群混混?”从雅意阁到放榜处还有一段距离,纪思远走路上没事干,开始跟纪凝一通瞎扯。

  纪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纪思远一眼,心说来京的路上,究竟是谁被一群大鹅追得满路上跑,不是我拦着差点就跳水里去了,还说什么绝世武功……但嘴上还是给老父亲留了点儿面子,道:“义父,你只教了我轻功和暗器,难道你要我去武试的擂台上对着人家一边跑一边扔石子儿?”

  纪思远笑道:“那不是怕你学多了心就野了,不愿意好好读书了吗?义父教给你的,可都是保命用的功法,日后有人追你,你嗖嗖嗖一扔石子儿,然后蹭蹭蹭跑路,别提有多潇洒。”说着只顾着耍帅摆姿势,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块石头,一个踉跄,得亏纪凝眼疾手快,不然纪思远一把老骨头至少也得摔出个腰间盘突出。

  纪凝看着差点摔了个大马趴的“绝世高手”,一时间不太敢确定如果真的遇上了敌人,纪思远教给自己的武功到底是能逃命还是能送命。

  很快到了皇榜边儿上。

  皇榜下头一群人,有大哭的,有大笑的,还有嗷一嗓子不知道想干嘛的。甚至有一群家里有未出阁的姑娘的人家,抱着小姐的画像,就等着哪位青年才俊中了榜,拉回家当女婿的。

  知道的说这是金榜题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帮人集体犯了什么癔症。

  纪思远跟在纪凝后头,父子俩一起瞧名字。

  旁边还有人在哭哭啼啼:“完了,找了十三遍,啥都没有。”

  纪思远听得犯怵,三心二意地寻了半天也没瞅到纪凝的名字。

  “义父,走吧。”不多时,纪凝扯了扯纪思远的袖子说。

  纪思远:“再找找,那边儿的榜还没看呢,可别这么早就放弃。”

  纪凝:……

  纪凝:“不是,义父,找着了,在前面,第二十三名。”

  纪思远嗷一嗓子,随即也加入了犯癔症的大军。

  纪凝满脸沧桑地看着自家发疯的老父亲,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被媒婆塞了十几张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