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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楼
作者:江东客      更新:2019-08-29 20:59      字数:2692
  纪凝抱着一捧画像,拿着也不是,扔了也不敢——毕竟媒婆还在旁边盯着,这样直接把人家的东西扔了,实在过于失礼,只能把画像塞给了纪思远,自己去通知处填名单。

  通知处的官吏给了纪凝一张条子,上面交代了殿试的时间地点。

  纪凝把纸条收好,回到皇榜边儿上,看到纪思远正在一张张的把画像展开,瞧里面的美人。

  “啧啧啧,李员外家的小姐……赵大人家的公子,苏老板家的少爷……不愧是京城,里面居然还有小公子,而且有这么多。”纪思远合上画卷,端详了纪凝一会儿,不怎么正经地笑道,“儿啊,看来你挺招男的喜欢的。”

  纪凝夺回了纪思远手上的画像,佯装怒道:“义父莫要胡说。”但脸上泛起的绯红还是出卖了他……其实,他不想招惹别人喜欢,只想要纪思远的喜欢。

  情不知所起,知道时为时已晚。

  少年人的情窦初开不问伦常,从知晓人事起,梦里在身.下婉转承欢的人,就只有纪思远一个。

  但纪凝有的话不敢说,只恐怕说了,和纪思远就再不能像现在这般亲密。

  “别害羞嘛,你也到年纪了嘛。”纪思远还在大大咧咧地揶揄道,“看上哪家的小姐和少爷尽管告诉义父,义父替你说亲去。”

  纪凝看着纪思远脸上痞气的笑容,涨红了脸,加快脚步往前走:“没有,义父你可别闹,再闹我就真不理你了。”

  纪思远这才闭了嘴,拉着纪凝就往西街走。

  纪凝问:“不直接回雅意阁吗?”

  “不回去,义父带你去个地方。”纪思远卖关子不说,拉着儿子的手,加快了步伐。

  日头偏西,余晖下,纪思远一身浅墨色的衣袍,身后拉着一个身着月蓝衣衫的少年,少年则怀抱着一捧画卷,神色疑惑,却依然信任地紧跟在他身后。

  朱门微敞,匾额上用金箔贴了纪府二字。

  “往后这就是咱家了。”纪思远摸了下门边的石狮子,领着纪凝踏过门槛,“你在贡院科考那些天我买下来的,一直在打扫着,用品已经添置好了,今日就可住在这里。”

  “咱们怎么买得到这种规格的宅子?”士农工商,商排末等,这种宅子理论上是再多钱也买不到的。

  纪思远狡黠一笑:“原来的主人犯过事,没人敢要它。况且再怎么说你之前也是个举人老爷,你义父我拿钱砸,怎么买不到?”

  说着进了前院,下人列了两排,一排是做粗活的小厮仆役,另一排则是服侍的丫鬟们。

  纪思远拿手挡着嘴,目光在丫鬟们的脸上流连了一会儿,在纪凝耳边悄悄说道:“看上了哪个跟义父说,直接收房里就行。”

  纪思远一而再再而三提这种事,惹得纪凝真的不高兴了,把画卷悉数扔进了纪思远怀里:“纪思远,我看是你想给我找娘了吧?这些都给你,看上哪个我也替你去下聘。”说罢赌气自顾自地往后院走。

  “你小子喊谁呢?长本事了敢直呼我的名字?”纪思远顺手把画卷又丢给身边的丫头,追了上去,“真不想成亲啊?”

  纪凝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想,我和你两个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过得不是挺好的?”

  纪思远笑了笑,心说你日后回了朝,搞不好就三宫六院了,到时候还能讲出这种话吗?

  但他还是假意附和道:“那好,义父跟你相依为命,你可别娶媳妇儿了。”

  纪凝这才消了气,嘴角稍微带上了点笑意。

  两个人光顾着拌嘴,没有意识到沿着卵石路,一路走到了后院花园西边的一处小楼。

  小楼大概有三层的样子,依着假山而建,从外面看很雅致。入口处不知谁人题的匾,字迹飘逸,上书“西楼”。

  “用的李清照的典,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纪思远拉着纪凝,“从前是做书房用的,藏了很多书,上面风景很好,我带你上去看看。”

  “义父怎么知道?”纪凝问。

  纪思远自觉失言,忙道:“我自然是买宅子的时候上去看过。”

  西楼重新修葺了一遍,里面的物件都是新换的。

  一楼有张书桌,在画屏后面,跟门隔开,靠着窗子。 

  纪凝到底年龄尚小,看到桌椅眼睛顿时亮了,拉开椅子坐在了桌边,朝纪思远笑道:“义父,以后我可以在这里读书。”

  纪思远看着儿子的笑靥,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韦胜被派去赈灾后不久,周疏就发现自己怀了孕,纪思远知道后便常从宫中偷跑出来看他。

  那天傍晚,周疏也坐在同样的位置,低着头拿手拢着自己的小腹,朝纪思远温雅地笑道:“孩儿今天会动了,等景平回来,他一定很高兴。”

  纪凝的面容长得其实更像韦胜一些,但背影身形却与周疏无二,特别是青竹一般地立在那里时,有时连纪思远都会以为他是踏月而来的故人。

  纪思远鼻子泛酸,朝纪凝问道:“你知道这宅子原来的主人是谁吗?”

  纪凝茫然地看着他问:“谁?”

  “定国侯周疏。”纪思远第一次朝纪凝提起这个名字,他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

  “不认识。”纪凝说,“是义父的旧交?”

  纪思远:“或许吧。”他不知道该怎么朝儿子形容自己和周疏的关系,他有时候觉得,比起情敌,周疏其实在把自己当成弟弟。

  当年舍命救他,也不仅仅是为了景平哥哥,更是因为周疏待自己确实不薄。

  “不过千万不要朝别人提起这件事……定国侯府因为谋反被抄家,至今仍未翻案。”纪思远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了一会儿,俯身到纪凝耳侧说。

  纪凝沉吟:“定国侯真的谋反了吗?”

  纪思远摇摇头,问:“凝儿你觉得呢?”

  纪凝想了想,也跟着摇头道:“我猜,与其说定国侯谋反,不如说是先帝想让他谋反。”

  “凝儿你很聪明,但这些话,除了对义父,对谁都不要再提。”

  “那是自然。”纪凝笑道,“义父别总把我当小孩子,好歹以后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了,怎么可能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分不清?”

  “那就权当我在提醒自己吧,万一哪天吃多了酒跟人乱说,指定倒大霉。”纪思远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又恢复了笑嘻嘻的神情,“继续往上爬吧。”

  西楼的布置都是纪思远根据回忆还原的,二层有几排书柜,上面放着周疏收藏的书籍,但当年抄家,那些收藏已经悉数充公,纪思远让人买了最基本的四书五经,余下的空间打算交给纪凝自己填充。

  书柜的后面有一张小床,当年周疏夜读,有时会在这里留宿。韦胜也在这儿陪他过过几次夜,作为保护太子的侍卫,纪思远就在三楼的凉亭上找个地方窝上一夜,夏天一觉醒来,浑身都是蚊子咬的包。

  三楼就只有一个凉亭,和假山嶙峋的石头堆叠在一处,从下面远观极好看。站在凉亭上往下看,则能从后院的花园,一路看到宅子外面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疏离感和烟火气都不缺失,也是极美。

  此时正值白昼与黑夜的交界处,极西方的天际还留有一缕淡紫色的晚霞,像被神女遗忘的披帛,松松散散地扯在天边。

  小丫鬟上来点了油灯,把好容易暗下来的世界又弄得灯火通明。

  纪思远坐在石凳上,朝楼梯的方向拍了两下手,小厮们立刻鱼贯而入,将凉亭的石桌上摆满了各色珍馐。

  “为了庆祝你考中,义父我可是提前几天就准备好了的。”纪思远得意洋洋地说道。

  纪凝:“如果我没中岂不是很尴尬。”

  纪思远抬手在纪凝面前晃了晃,痞笑道:“这就是我的本事了,掐指一算,我们小凝儿必定金榜题名。”

  纪凝不信他的鬼话,若自己不中,今日这顿饭多半就是用来安慰自己考场失意的了。

  总之一句话,甭管中没中,这顿饭指定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