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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东客      更新:2019-10-05 18:53      字数:2720
  我有机会可以陪着我们的孩儿长大了。

  这是纪凝被救下后的第一个想法。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纪思远三下五除二地将布衣人制服,心中的惊喜与自责二分天下。又一次有惊无险,依旧是纪思远将他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

  纪思远故作轻松地朝纪凝笑了一下,示意他等自己彻底将布衣人绑好后再同他交谈。

  纪凝从前不知道,也没注意过纪思远的小腹,所以并没有发现那里有什么蹊跷。现在却不一样了,他看向纪思远的时候,眼神难免不由自主地往小腹上飘,多日未见,孩子似乎还是原来的大小,当纪思远侧过身子弯腰的时候,他可以明显地发现一道细微的弧度。

  这道弧度横在他的眼前,让纪凝很想去摸一摸。

  纪思远点了布衣人的穴,将他死死地绑在了牢房的围栏上,然后才弯身捡起倒在地上的酒壶。壶里还剩了好些酒,纪思远倒出了一点在手指上,凑近鼻子闻了闻。

  “义父,小心有毒。”纪凝吓了一跳,忙说道。

  纪思远满不在乎,把手指往布衣人身上蹭了一蹭,一脸嬉笑着问:“义父来晚了,咱们小凝儿生气了吗?”

  依旧是从前那般不着调的言语,纪凝听着亲切,这些天在睡梦里都梦见了有人用这个语气朝自己说话。

  他摇头,下意识地咬了下因为惊吓过度失去了血色的唇。

  “我早都想来看你,结果被晏合跟小莫两个人合伙给关在了屋里,怕我添乱。”纪思远走近纪凝,将他额前打缕的碎发撩到两边,“还好今天偷跑出来了,不然你该怎么办?”

  “义父,我无妨的。”就是想你想得厉害。

  纪思远看起来比前些天瘦了些许,大概这些天他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记挂着自己,也没有好好吃饭。

  “让义父担心了。”纪凝很自责,泪光又闪了出来,纪思远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却连安安稳稳地呆在对方身边的能力都没有,自始至终都得靠纪思远保护着。

  纪思远伸出中指,在纪凝额头中央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这才分开几天,就跟老父亲这么见外了?”

  纪凝捂着额头,连续眨了几下眼,将眼泪偷偷收回去:“没有,只是不想让义父太过挂心……”

  牢里不能久叙,纪凝收回了情绪,看向布衣人,捡着重要的说:“那人说,按主子的吩咐,给我送了壶毒酒,我猜是想让别人以为我打算畏.罪自裁,特意准备的。”

  纪思远见怪不怪,哂笑了一声,道:“当年侯爷他不是也……”还是你爷爷他亲自命人送的酒。

  纪凝沉默了片刻,道:“所以,我觉得杀害耶律居的凶手,就是他背后的人……义父,之后该怎么办?”处理这种事情,纪思远比他要顺手得多。

  纪思远倒不在意是谁杀了耶律居:“当务之急是先想法子把你弄出来,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头?好端端的俏郎君,硬生生地给搞成了小叫花子可不行。”

  纪凝红了红脸,问:“那我该怎么出去?”

  “这就不是我们凝儿该操心的了,义父我自有法子,你且等着便是。”说完纪思远给布衣人解了绑,单手拎着他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大理寺的地牢。

  ––

  不出两个时辰,大理寺的人就再次提审了纪凝。

  纪凝本来已经做好了再把耶律居的事情重复几遍的准备,但没想到大理寺的官员却让他沐浴更衣,然后带他去了皇宫。

  他手上的镣铐被解开,跟在大理寺卿的身后。

  走到殿外的白玉石台阶时,纪凝看到从殿内被抬出来了一个人,正是刚刚的布衣人。看样子是纪思远没有防住,让那人逮到了机会自杀。

  大殿上,纪思远站在辽国皇帝的身边,表情很严肃。

  按照规程,纪凝先朝辽国皇帝叩首行礼,然后等着对方的提问。

  老皇帝刚死了儿子,还是最宠爱的那一个,精神自然是不太好的,他只让纪凝讲了一遍那天和耶律居发生的事情,然后又问了布衣人和毒酒的事情,纪凝一一作答。

  答完以后,纪思远朝纪凝微微点了下头,大概是在肯定他刚刚的表现,然后看向皇帝,说道:“陛下,同方才所言一样,纪大人确实与太子的事情无关,甚至差点被人下了毒。事关大齐大辽两国,望陛下慎重。”

  皇帝看了纪思远一眼,眼神里没有什么多余表情。

  纪思远慌忙单膝跪地,抱拳道:“若陛下信得过我大齐仪鸾司,微臣愿暗中协助大理寺查明太子薨逝的真相。”纪凝看了看气氛,跟着一起跪了下来。

  辽国皇帝自然是听说过仪鸾司的名号的,也知道纪思远这群狗腿子的厉害,但他尚存顾虑,没有直接应下,沉吟道:“那纪副使对居儿的事有何看法?”

  “臣以为,太子是中毒身亡的。”纪思远起身答道。

  老皇帝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与戒备:“此言何解?”耶律居确实是毒发身亡的,但此事除了凶手、验尸的仵作、大理寺卿和皇帝自己外,并无人知晓。因为耶律居身中的毒过于蹊跷,尚未查明来源,皇帝担心打草惊蛇,亲自下令保的密。

  “答案便在这壶酒上。”纪思远指向侍者端着的酒壶,正是方才他从地牢里带出来的那个,“凶手若是想要嫁祸凝……纪大人,大可不必费尽周折非要灌他毒酒,把人勒死装作自缢或者干脆一刀子下去岂不是更干脆?莫名其妙出现在地牢里的毒酒就更会惹人怀疑。臣相信大理寺也不是傻子,不可能发现不了纪凝是被人杀害的,除非……”

  “除非,太子也身中相同的毒。”纪凝豁然开朗,接道,“如果地牢里的嫌犯,与太子服用了相同的毒药,那么,就不会有人怀疑是外人把毒带了进来,毒杀了嫌犯,而是会以为是嫌犯自己用了本来就藏在身上的毒药以求解脱……好歹毒的计策。”

  “正是如此。”纪凝道,“臣早年曾游历江湖,认识过一个朋友,乃南疆巫医谷传人,在他那里我得见过这杯酒里的毒。此毒名为十二断肠散,中此毒者,一日内与常人无异,但十二个时辰后便会毒发身亡。太子殿下出事的前一日,并未来过驿馆,纪大人也一直在驿馆住着并未出门,请陛下明鉴。”

  早年游历江湖,指的便是四处卖茶的事情。纪凝听着熟悉,不由嘴角微勾。

  老皇帝将信将疑,低声唤了一个名字,不多时,一个御医打扮的男人便出现在了大殿之上。

  “没错,臣也听闻过十二断肠散,但是从未得见,更不知其毒性是否真的如此蹊跷。”御医说。

  “那倒是无妨。”皇帝广袖微敛,“牢里找个死囚一试便知。纪大人可以先回驿馆了,不过毒性验明前,且派一队人跟着,守在驿馆外面,任何人不许进出。”

  纪思远松了口气,带着纪凝叩谢皇恩。皇帝走后,纪思远俯身去扶纪凝。

  纪凝却依旧跪于殿上,朝纪思远磕了一个头:“儿子又给义父惹了麻烦。”还是不小的麻烦。

  来的路上,秦贡跟他讲过,仪鸾司只听命于天家,如今纪思远为了把自己从牢里弄出来,不惜主动提出了要协助契丹人查案,显然违背了仪鸾司规程。

  如今天高皇帝远,尚不会有事,但日后回了汴梁,大抵免不了责罚。

  纪思远知道纪凝在担心什么,他拉起儿子,宽慰道:“无妨的,正使是我亲师兄,皇帝也一直把我当弟弟,不会有事的。小凝儿你别瞎操心了。”况且是为了你,景平哥哥怎么可能会罚我。

  两人携手出了宫,身后跟着一队侍卫。纪凝想提孩子的事情,但不知道怎么开口,一路上与纪思远交谈都是心不在焉的。  

  “凝儿?”纪思远第二次发现纪凝没有在听自己讲话的时候,不由地蹙了一下眉,“你心里有事?”

  眼看着就要到了驿馆,纪凝心下一横,停下脚步,咬牙道:“义父,我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