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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困
作者:江东客      更新:2019-12-10 20:07      字数:3070
  做局的人算无遗策,却没有想到被临时委派给纪凝的林杜没能在当晚离开纪府,进而成了唯一的变数。

  虽然纪思远在林杜进入仪鸾司之前就已经离开,但也确实是林杜的同门师兄,而且他腹中的孩子是货真价实的天家后嗣,林杜于忠于义都绝不可能袖手旁观。

  他让人把那小厮和假太医绑进了柴房,派人看守着,然后拿出自己的腰牌,递给半夏:“派人从北侧门进宫,太医院夜里应当有人当班。”接着又安慰纪思远说道:“我去派人把师父请过来,副使你会没事的。”

  宫缩的间隙,纪思远伸出手攥住了林杜的衣袍。

  “副使?”分明是寒冬腊月,纪思远却全身上下都浸了汗水,林杜看着纪思远现在的模样一阵揪心,却没有任何办法帮他缓解痛苦。旁人可能不甚清楚,但林杜与纪思远同出仪鸾司,知道他们这些年一路走来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的罪,枪林弹雨里走过来的人,竟也遭不住这产子之痛。

  纪思远觉得自己的腰腹似乎都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一样,一直疼得无意识地流泪,但这种时候他却不能像寻常人一样毫无顾忌地喊疼,因为他知道如果现在作为主心骨的自己都撑不住倒下了,那么他们就真的彻彻底底地陷入了敌人布的死局当中。

  “如果……如果实在生不下来,就保孩子吧。”他终于彻彻底底地明白了十多年前渡口边的树林里,周疏让自己剖开他的肚子的时候心里的想法和感受。

  他不是不想活,只是非要让他选的话,用自己一条命换两条,实在是算不得亏。往后的岁月还长得很,有二爷和三爷陪着纪凝一路走下去,他也能放心得下。

  凝儿迟早是要彻底长大的,长到可以彻彻底底地独当一面,再不会有人知道他也是会躲在大人身后流眼泪的小不点儿,不会有人知道他撒娇闹脾气时的样子。

  那年林子里的周疏,是不是也像自己这样,表面上决绝,实际上心中有着万千的不舍和不甘心。

  想陪孩子们长大,想和凝儿白头偕老。希望即便到了六七十岁,凝儿也能在私底下偷偷靠在自己的怀里撒娇。

  “副使,决计不会有事的,您放宽了心,我去去就回。”林杜说。

  你看,连林杜说的话,都像极了当初自己朝周疏说的一样。

  飕飕风冷荻花秋,明月斜侵独倚楼,十二珠帘不上钩……黯凝眸,一点渔灯古渡头。

  周疏临终前哼唱的曲调似乎还停留在纪思远的耳际。

  凝儿……他只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凝儿……

  林杜怕布局的人还有别的招数,不敢离开纪思远太久,径直到了主卧,拿起了里屋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朝纪凝脸上浇了过去。

  纪凝被冷水浇得一个激灵,酒醒了大半,茫然地看向自己眼前的林杜。

  锦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却还带着腥苦,他头痛欲裂,隐隐约约记起了自己对纪思远做了什么,整个人似乎被冻住一般,呆呆地跪坐在了床榻上。

  “义父!义父人呢?”纪凝来不及穿上外衫,只身着里衣下床去穿鞋子。

  林杜言简意赅,大致朝纪凝讲了一下今夜发生的事情。

  听完后,纪凝紧咬下唇,半晌才道:“我知道了,你去厢房里守着隔川。如果真有意外,不必理会他的话,保大人,一切后果都有我担着。我现在就去岳丈那里,请他老人家过来。”

  林杜点头应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纪凝好像成长了许多,突然间就变得看起来很靠得住的样子。其实他不知道,纪凝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人,只不过他喜欢撒娇,有纪思远护着的时候,他乐意躲在纪思远的身后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郎。

  纪凝穿着里衣,只裹了件斗篷,径直走到廊下。

  雪还没有停,到处银装素裹,漂亮极了。

  他本来是最喜欢雪夜的,而今晚他最爱的人却因为他正处于生死关头,让他再没有心思去欣赏漫天的飘雪。

  他朝点着烛火的厢房看去,在外面根本看不清纪思远的身影。

  “你会害死他。”莫复的话重新回响在纪凝的耳际,纪凝强迫着自己暂时不要去想这件事,只轻功跃上了屋檐,直奔纪维的住处——

  一炷香后,纪府的大门被再次叩响,这次造访的人是赵泽端。

  赵泽端来过纪府多次,府里的下人都认得他,见到来人后立刻将他请了进去。

  林杜狐疑地看着赵泽端,他知道江湖上有一种易容术,可以将自己的容貌改成另外一个人,林杜唯恐眼前的赵泽端是别人易容而成的。

  赵泽端似乎感受到了林杜的想法,朝他摇头:“我确实会易容,但这张脸,确确实实是赵泽端的。”

  “证据?”林杜宁愿让纪思远多疼一会儿等半夏请来御医,也不愿意贸然将来路不明的人再次放进去。

  “你师父腿上有一处伤,一到阴雨天就不能长时间站立,是他年轻的时候出任务的时候落下的……为了救当时的正使宋悦。”赵泽端冷冷地说,“如果想救你们副使,就快点让我进去。再晚一会儿,孙思邈再世也无能为力了。”

  纪维腿上有伤的事,是仪鸾司公开的秘密,林杜听说过赵泽端与纪维来往密切,自然是信了的此人不是冒充。不过这却是他第一次知晓纪维腿伤的原因,亦是第一次听说宋悦这个名字。

  赵泽端没有再理会林杜的阻拦,直接走进了厢房的里间,林杜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备,跟着他一起进了房间。

  纪思远已经疼得开始糊涂,一直在小声呓语着:“爹,我疼……爹。”他好像是回到了小的时候,那时候生病的时候纪维会抱着他,陪着他,心疼他……就像他后来对纪凝一样。

  赵泽端蹲在床前,轻轻地拉住了纪思远的手,低声安慰纪思远说:“别怕,爹在呢,爹陪着你。”

  林杜注意到赵泽端哭了,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哭。

  赵泽端手指搭上纪思远的手腕,诊了下脉,之后又去摸了摸他的肚子,检查了一下产口。

  “本来还不到瓜熟蒂落的时候,是动了胎气才提前发作的,产口也几乎没有怎么开,我开个催产的方子,府里的库房应该有药材,你让人把催产药煎了,再去熬点参汤。”赵泽端交代了林杜,自己则依旧握着纪思远的手,回答着他无意义的胡言乱语。

  纪思远似乎记忆产生了混乱,一会儿喊着爹,又一会儿喊着侯爷,赵泽端在他的手腕处扎了几针,试图缓解宫缩带来的痛苦。

  纪凝一路踩着轻功,没有顾得上走正门,直接落在了院子里。院里的细狗疯了似的乱做一团,纪维披了衣服持刀出来,,看到来人是纪凝后才重新将刀放回了刀鞘。

  “岳丈,隔川要生了,请您跟我去一趟。”

  纪凝对自己的称呼很奇怪,但纪维想不了太多,跟着纪凝一起回了纪府。

  纪凝跟着纪维一道进去产房,进去的时候赵泽端依旧握着纪思远的手,看到两人进来,赵泽端猛地一顿,松开了纪思远,站起身子朝纪维道:“我摸过了,胎位没问题,就是头胎需要熬几个时辰,不会有大事的,你放心。”

  纪维也看出了赵泽端哭过,他同林杜一样不明白赵泽端为什么会哭,可他与林杜有一点不同,林杜是仪鸾司的普通侍卫,所以学到的一直是不听不问不疑,而他是仪鸾司的前任首领,除了皇帝的指示外,他对所有的不合理都存在着本能的探寻。

  但现在不是追究赵泽端反常原因的时候,纪维迫切地想去看看纪思远。

  他就纪思远这一个孩子,从小自己虽对他甚是严格,却也是打心底里疼宠的,从未想让他也经历产子这种风险。

  纪维走到床边,心疼地给纪思远擦汗,纪思远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依旧说着无意义的话。

  “凝儿……凝儿别怕,有义父呢……有义父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纪凝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在一旁咬着下唇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这时候院子里又乱了起来,听动静是半夏带着太医回来了。

  “泽端,我们出去看看吧,让凝儿陪着小远。”纪维带走了赵泽端和林杜,只留了纪凝一个人守着纪思远。

  所有人都已经离开,纪凝才终于彻底撑不下去,直接跪在了纪思远面前,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说:“义父,都是我不好,我不该疑你,都是我的错。”

  纪思远抚摸着纪凝的头发,朝他笑了笑。他依旧没有清醒,以为自己还和周疏一起在林子里,两个人一起看着圆月,期盼着韦胜踏月而来。

  他看着与韦胜面容酷似的纪凝,心里的钝痛当即就消减了下去。

  侯爷还没有断气,凝儿在我怀里,你终于过来了,终于赶上了见凝儿最后一面。

  “景平哥哥,你终于来了……”他喃喃道。

  景平哥哥?

  纪凝的心当即就与窗外的风雪一同冻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