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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2
作者:江东客      更新:2020-01-19 19:28      字数:3725
  “宋欢意,你以为你说什么我都会信你?你以为我自己没有好好查过吗?”纪维捡起被自己失手掉落在地上的绣春刀,刀刃朝下指向地面。他的一双眸子似乎带了血,眼前人看起来与其说是他当日举案齐眉的夫君,倒不如说更像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那天他逃脱了宋悦的囚笼,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查证宋悦所说的真伪。

  他不信宋悦会背叛自己,也不信宋悦接替自己前去西北真的如他所言是为了补偿自己,然后和月娘远走高飞。纪维是个很聪明的男人,只要有丝毫不合理的地方,他都能顺势查到一切的真相。

  但宋悦走前似乎依旧把一切安置妥当,纪维不眠不休,查了几个日夜,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宋悦在说谎的证据。

  查宋悦的第四日,纪维找到了月娘被安置的地点,他紧握着来之不易的纸条,然后感到天旋地转,倒在了门前的树下。

  管家郑伯请来了大夫,大夫说纪维劳心过度,应静养休息,否则腹中孩儿不保。

  纪维一生要强,成人后就没再哭过,可听完了大夫的话,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宋悦临走前,他看着锁住自己手脚的枷锁,绝望地问他,为什么会和月娘在一起。

  宋悦眯起眼睛,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随后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宋家人丁寥落,如今世上只剩了我一人,我不能让血脉断在自己手上。男人怀胎何其艰难,纵是用药怀上了,也不一定生得下来。但月娘不一样,她已经有了我的骨肉,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纪维,我是个凡人,配不上你,你就成全了我们吧。”

  既然艰难,那就一辈子都不要有就好了,为何非要在这种时候有了孩子。纪维不甘心,想等宋悦回来,看到他们的孩子,跪在地上跟自己说后悔,那时自己再扇他两个巴掌,告诉他,做梦去吧,这孩子跟你没关系,老子跟你也没关系,给我滚出汴梁城。

  可惜他在纪府的枣树下等了很久,从枣花落满衣襟,一直等到了熟透的红枣掉了一地,却只等到了宋悦身死的消息以及一个从远方来投奔宋悦的师弟。

  午夜梦回时,纪维总会起身去看夜晚,汴梁城的黑是死一般的黑,让他觉得窒息。他总想,等这夜过去,远人或许就回来了。他不想再和宋悦有半点的牵扯,可却总想再见一面,同他打上一场,然后彻彻底底地一别两宽。

  纪府的灯笼透过红色的纸散出柔光,纪维借着光芒去端详赵泽端的面孔,又努力地去回忆宋悦的模样。其实说努力回忆是假的,因为纪思远的相貌同宋悦几乎一模一样,他根本不必去回忆什么。

  但除了现在挂在对方脸上的表情,他无法在赵泽端的脸上发现任何与从前宋悦相似的地方。

  赵泽端也在看着他。

  其实赵泽端总是在看着他,管家知道,纪思远也知道,纪维自己更是知道,但他故意装作不知道,因为他固执地画地为牢,不愿意再和任何人产生感情上的纠葛。

  两个人对视了很长时间,赵泽端终于想办法止住了自己的血,将手放了下去,朝纪维开口:“可是小维,我觉得你已经信了。”他比纪维更早知道刺杀镇北侯的任务,提前串通好了一切人证,让最擅长伪造物证的乙队为自己做足了证据,这些证据里有很大一部分由翠微楼的老鸨作为他与月娘往来的信件,亲自交到了纪维的手中。

  而最有力的证据,则会是月娘腹中的孩子。

  那当然不是他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宋悦某次任务偶然救下的一位穷苦书生,他为月娘赎了身,作为交换月娘会留在他早已经准备好的宅院中,直到纪维找来。

  做这一切,不过是因为宋悦明白,西北一行凶多吉少,与其自己强行留下纪维,然后再替他前去,让他因此惦念一生心存惭愧,倒是不如让他恨自己来得划算。

  至少恨意能让他好好活着。

  但有些事情宋悦不会提前料想到,比如他奇迹般地从镇北侯手中活了下来,再比如恨着自己的纪维过得并不快乐,自己的谋划反而令他陷入了另外一种痛苦。

  即便如此,赵泽端也从未产生过朝纪维坦白一切的想法。

  为什么呢?

  赵泽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上面还沾着自己已经凝结的血液。两个手腕处都留下了几道纵横交错的伤疤,伤疤下面,藏着的是他被挑断后又重新接上的手筋。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丰姿联璧的二人,可称一时双璧。

  但西北的那场暗杀,令他武功尽失,再也不能变回曾经那个踌躇满志的少年郎,与其成为纪维的拖累,他宁愿换一个身份陪在纪维的身边。

  宋悦已经死了,也确实死了。

  他再次回到汴梁已经是四个月后的事情,他用易容之术短暂地换了容貌,为宋悦创造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师弟。巫医谷避世而建,即便是仪鸾司也不能掌握谷内有哪些人,纪维几乎不可能发现纰漏。

  再次看到纪维时,宋悦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庆幸。他做局的初衷只是为了保全自己的深爱之人,却未料想阴差阳错之下,竟也保护了自己唯一的骨血。

  他留在了纪维身边,陪伴着他,亲眼看着他们的孩子,然后几乎是立刻就离开了汴梁。

  因为他需要时间去学习把自己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否则,接触的时间长了,纪维一定会发现问题。

  他回了师门,在脸上动了刀子,永久将自己变成了陌生的容貌。为了防止纪维有朝一日发现赵泽端这个人并不存在,他甚至完完全全地放弃掉了宋悦这个名字,巫医谷上下一致称他为“赵泽端”。

  赵泽端再次回到汴梁城的时候,纪思远已经抱着木刀晃晃悠悠地开始学艺,纪维抱着手在一边指点他,偶尔蹙眉,又偶尔轻笑。

  赵泽端打听到了纪思远的名字,突然就不想去见纪维了。

  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和理由,纪维思的远人永远不会是自己。他已经亲手埋葬了宋欢意,实在是没必要再去扰乱他们已经安稳的人生。

  离开汴梁后,赵泽端的足迹遍布整个江湖,治病救人,广布恩德,他每隔几年都会来汴梁一次,躲在人群中悄悄地看纪维和纪思远两个人,看着纪思远的脸,他总是会想起曾经的宋悦,既高兴,又难过。

  再后来他捡到了一个小少年,比纪思远小不了几岁,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江湖上漫无目的地救死扶伤,直到小少年也长成了青年,眨眼距离宋悦一人一刀离开汴梁赶往西北已经过去了三十个年头。

  有一天两个人到了上京城,夏至为了自己重要的人留了下来,他说要为了自己的恩人报仇,说怕是一去就不能回,他朝赵泽端磕头,谢他的养育之恩,说是若能侥幸活着离开这座城,一定会为他养老送终。

  青年光洁的额头叩在青石砖上,赵泽端看着他,突然就想回去汴梁,去开个医馆安定下来,与纪维比邻而居,来日若是有幸,还能让纪思远唤自己一声叔父。叔父也是父。

  兜兜转转三十余年,他还是站回了纪府的门口,匾额下的两个红灯笼仍在燃着,像极了他们大婚那日在鞭炮声中摇晃的那一对。

  “宋欢意,我不信你。”纪维固执地抬起绣春刀,放在了赵泽端的脖颈处,红着眼眶说,“我早说过,你若有话跟我说,就算是借尸还魂也该来亲口跟我解释。”

  赵泽端咧着嘴,嘴角勾出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但言语中并没有应该与之相匹配的那种洒脱:“我现在这副样子,该怎么跟你亲口解释?与其让你一辈子对我有愧于心,倒不如让你恨我。”

  他向纪维走近了几步,夺过了他的刀柄,绣春刀极重,赵泽端现在的力气只能勉勉强强将它拿在手里,片刻后,绣春重新掉在了地上。

  赵泽端喘着粗气,颓然地跪在了绣春刀前,抬头看向纪维,说:“你看,宋欢意不会想成为你的拖累,更不会让你看到他现在连绣春刀都提不起来的模样,所以我亲手杀了他。”

  夜晚没有人声的时候,呼吸声显得尤为清晰,交错在一起时,带上了难以言说的意味。

  正在两人谁都没有打算再开口说话的时候,极轻微的树枝折断的声音从枣树后面不远的树后传了过来。

  “谁在那里。”纪维一脚将绣春刀踢回了手中,警惕地看向树后。

  耶律宣笑呵呵地从树后出来,举着双手道:“我是来找我义父的,真不是故意偷听。”

  纪维严重闪过一丝杀意,沉声问:“谁是你义父?”

  耶律宣恍若未闻,絮絮叨叨地按照着自己的步调开始念叨起来:“我媳妇儿给我留的信,说他义父在这边儿开了医馆,我转了半天,好容易寻着了,结果跟我说没在,让我来这边儿找找,我就来了。你们哪个是我义父?”

  赵泽端心脏猛地跳动了几下,掩着伤口往前走了几步问:“小夏如今在哪?”

  耶律宣没有回答,冲上前去抱了抱赵泽端,称呼他为义父,过了好久才松开了人,指了指地面,说:“在下边儿呢,他说汉人有座奈何桥,他跟我儿子在桥前头等我,指定等着我,让我别急。”

  —

  纪思远一早醒了过来,想起昨晚的事情,有点儿尴尬,不想起来去面对小凝儿。

  纪凝给他煮了粥,送到床边桌上,看到纪思远翻来覆去不愿意起身,便道:“义父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纪思远猛地将绸被盖在了头上,将脸死死地埋了进去:“别瞎扯,老父亲睡着呢。”

  “那谁在跟我说话?”

  纪凝起身去掀纪思远的被子,纪思远死死地拽着被子不肯撒手:“梦话,当不得真。”

  纪凝从侧面突破,把手伸进了纪思远的腰间,去挠他:“小四说他饿了,要爹爹吃饭。”

  纪思远这才放弃了抵抗,任由着纪凝将他抱下了床,然后不情不愿地穿上了衣服,说道:“昨儿……”

  “义父想说了再说。”纪凝打断了他。

  纪思远摇摇头,把赵泽端和宋悦的事情说给了纪凝,然后说:“小四闹的,屁大点儿事儿,动不动就想哭。”

  “我觉得,是好事。”纪凝拉过纪思远的手,同他并肩坐下,然后靠在了他的肩头,埋下了头去,“能活着,总归是好事。”

  是啊,能活着总归是好事,无论怎么样,韦胜一定希望周疏也还活着,耶律宣一定希望照影活着,活着才能有往后的事情。

  “还有,小四……”纪思远问,“你真的愿意留它?”

  纪凝:“不愿意,但来都来了,义父想要,就要吧,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

  纪思远笑了,跑去喝粥。

  “但以后不能要了。”纪凝蹙眉道,“我去问陈惜樽要个避子汤的方子,一了百了。”

作者有话说:

PS 当时共客长安,似二陆初来俱少年。——《沁园春》苏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