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促膝长谈
作者：盛善心儿 更新：2020-03-14 12:00 字数：2183
第33章 促膝长谈
邓欣拣了一块细作的栗子糕，放到郑和面前的碟子里。郑和吃了块糕，又连饮了两杯，待饮第三杯，被邓欣挡下来。邓欣夺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示威一样将酒杯倒扣。
郑和见她如此，直接从石桌下方，拎上来一个一尺多高、才打了封头的酒坛，告诉邓欣：“喏，还剩半坛子呐。”
“我去！”邓欣举双手投降。
郑和抬手吩咐：“拿大杯来——”不一会儿，连升取来两只压手杯，提起酒坛子，挨个儿满上。郑和吩咐下去，跟前伺候的全都告退。郑和双手举杯，示意邓欣。邓欣与之碰杯。郑和忽地问了一句：“家里都好？”
“好着呐，”邓欣恍惚觉得，酒劲上来。
郑和又问：“家里没给说定亲事？”
邓欣忍不住吐槽：“上学那咱，都快毕业了，家里忙着给我安排相亲。我才没那么傻答应呢，不然——孩子都打酱油咯。人生堕入低谷，再无翻身之日。”
郑和应了一句：“想多啦，没那么邪乎。”
“我才没想多呢，”邓欣说话间觉得口渴，又饮了多半杯，酒劲越饮越上头。一上头，她唠叨个没完：“我家一没势二没钱，三没亲戚帮衬。本指望大学毕业，能找份好工作，家里胡七八糟介绍相亲对象——那条件，可以称得上是‘惨不忍睹’。偏偏家大人还不挑，寻思是个男人，有间房就可以相女婿。我相不中人家，家大人数落我。人家相不中我，家大人还数落我。舅家介绍个看着不怎本分的，我说‘不是一路人’没相中，还被数落了一通……”越说越委屈，邓欣又干了一杯。
郑和劝道：“再怎不是，也没押着你塞进花轿，强结连理。”
“那是，”邓欣点了点头，“原先还只是絮叨，现在家大人想通了就无所谓啦。”
郑和随即敬她一杯，打听道：“想寻觅个怎样的夫婿？”
邓欣回答说：“我不贪，有您十分之一好，就答应。”
郑和举杯道：“姑娘抬举。”
“您谦虚，”邓欣醉意上来，“当今虽未降旨，圣意总有八九分准了。”
郑和顿时警觉起来，试探地问：“姑娘所指何事？”
邓欣含混地说：“自然是奉旨西行，宣布纶音……庶几共享天下太平之福。命里注定，青史留名——”
眼见她就要往桌子上趴，郑和连忙扶住，呼唤：“快来人——”连升、连齐赶过来，郑和吩咐下去，“连升——取了大氅来，与邓姑娘披上。连齐——往厨下催碗醒酒汤，再使那个管浆洗的婆子过来，与邓姑娘更衣；省得她夜里发汗，再着了凉。”
邓欣趁十分醉意，嘴里嘟囔个没完。郑和听得仔细，零零碎碎的拼凑取来，多是称颂今上之辞……且问：“你怎知的这些？”
邓欣含笑道：“不知，我还不来呐。”
待连升取来了绿绒大氅，郑和扶起邓欣，俩人与她披上大氅。又等连齐领来了宋婆子，吩咐宋婆子扶邓欣回房。一切安排好，郑和单叫来连升，询问道：“邓姑娘日间都忙些什么？”
连升仔细回禀：“无外乎翻翻书，各处转转。她还劝小的抽空读书识字，常念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郑和微微一笑，没多言语。“——再有，”连升继续讲道，“姑娘喜食各色果品，尤其是那等番邦果品，咱这儿多不认它，无外乎尝个新鲜。姑娘则不一样，像是吃惯了的。”
郑和讲道：“既然喜欢，多给她预备些。”又问：“今儿的‘杨枝甘露’，也是她亲自下厨？”
连升回禀：“是邓姑娘出的主意，厨下帮衬着做得。”
郑和吩咐道：“想她十指细嫩，从前在家也不惯上灶。她有什么主意，你几个掂量着办，别累着她。”回到书房，连升服侍着洗了脸，清醒了些。
连升小心地问：“用不用小的，去厨下再催一碗醒酒汤？”
郑和抬手道：“不必，若还有‘杨枝甘露’，盛些来罢。”连升点着书房的几盏灯，适时告退。郑和转身坐到书案前，展开一册文书，看了片刻。
忽地转身一瞧，书架被人整理过。几部书连同官文、簿册，分门别类归置好，几轴装裱过的回回文“剌那麻”，放在了中间一格，伸手能取的位置。
挨近一格，角落里的绫壳折本，十分显眼。郑和抽出来，展开一瞧：“《太上老君说天妃救苦灵验经》。”此系元末，沿海一带的手抄本——称颂妈祖娘娘。
传闻：林氏默娘，潜心悟道，终生未嫁。沿海一带，奉为神明。宋高宗敕封为灵惠昭应夫人，元世祖封为护国明著天妃。
今上早有旨意，拨付钱粮修缮天妃宫，并筹备祭祀大典——思量至此，郑和忽念起了邓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打断了郑和的思路。
郑和望见门外的人影，吩咐一声：“进来回话。”
连齐躬身快步进来，回禀道：“宋婆子与邓氏更衣擦身，手臂不慎受伤。小的那宋婆子言语，是邓姑娘腕上的镯子或是她腰间的链子，蹦出来火花燎着了。”
郑和听后，吩咐道：“明儿到账房支两贯钞，赏那宋婆子。你先去叮嘱她，别多话。”又问：“邓氏睡下了？”
连齐回禀道：“睡了，小的盯着宋婆子，给邓氏盖好了丝绵被子。”
郑和点了点头，吩咐连齐退下。不多时，连升端着一盏杨枝甘露。郑和吃了些，又漱了漱口，看了小半个时辰的文书，才预备就寝。
邓欣夜里做梦，各种乱入——又是打怪升级，又是被家里催着相亲。梦里每到关键时刻，她总是有如神助，这或许归功于她的主角光环罢。
一觉醒来，邓欣觉得头昏沉沉的，扶着床坐起来，觉得小腹一阵阵胀痛，猛地抖了个激灵，趿着鞋下地，转身一看：“我嘞个去，穿越后怎么还赶上生理期？果然——穿越女主，不是万能的。”
邓欣扶额坐在脚踏上，猛然间想起来：“昨晚谁给我擦洗来着？”简单收拾一下，又换了身旧衣裳，才开门求助。邓欣问过扫院子的小厮，才知道昨儿夜里是管浆洗的宋婆子来给自己擦洗。邓欣抓了一把梯己钱，给了那小厮，使他去请宋婆子过来，心想：到底是有年纪的女人，有经验……
邓欣拣了一块细作的栗子糕，放到郑和面前的碟子里。郑和吃了块糕，又连饮了两杯，待饮第三杯，被邓欣挡下来。邓欣夺过杯子，一饮而尽，然后示威一样将酒杯倒扣。
郑和见她如此，直接从石桌下方，拎上来一个一尺多高、才打了封头的酒坛，告诉邓欣：“喏，还剩半坛子呐。”
“我去！”邓欣举双手投降。
郑和抬手吩咐：“拿大杯来——”不一会儿，连升取来两只压手杯，提起酒坛子，挨个儿满上。郑和吩咐下去，跟前伺候的全都告退。郑和双手举杯，示意邓欣。邓欣与之碰杯。郑和忽地问了一句：“家里都好？”
“好着呐，”邓欣恍惚觉得，酒劲上来。
郑和又问：“家里没给说定亲事？”
邓欣忍不住吐槽：“上学那咱，都快毕业了，家里忙着给我安排相亲。我才没那么傻答应呢，不然——孩子都打酱油咯。人生堕入低谷，再无翻身之日。”
郑和应了一句：“想多啦，没那么邪乎。”
“我才没想多呢，”邓欣说话间觉得口渴，又饮了多半杯，酒劲越饮越上头。一上头，她唠叨个没完：“我家一没势二没钱，三没亲戚帮衬。本指望大学毕业，能找份好工作，家里胡七八糟介绍相亲对象——那条件，可以称得上是‘惨不忍睹’。偏偏家大人还不挑，寻思是个男人，有间房就可以相女婿。我相不中人家，家大人数落我。人家相不中我，家大人还数落我。舅家介绍个看着不怎本分的，我说‘不是一路人’没相中，还被数落了一通……”越说越委屈，邓欣又干了一杯。
郑和劝道：“再怎不是，也没押着你塞进花轿，强结连理。”
“那是，”邓欣点了点头，“原先还只是絮叨，现在家大人想通了就无所谓啦。”
郑和随即敬她一杯，打听道：“想寻觅个怎样的夫婿？”
邓欣回答说：“我不贪，有您十分之一好，就答应。”
郑和举杯道：“姑娘抬举。”
“您谦虚，”邓欣醉意上来，“当今虽未降旨，圣意总有八九分准了。”
郑和顿时警觉起来，试探地问：“姑娘所指何事？”
邓欣含混地说：“自然是奉旨西行，宣布纶音……庶几共享天下太平之福。命里注定，青史留名——”
眼见她就要往桌子上趴，郑和连忙扶住，呼唤：“快来人——”连升、连齐赶过来，郑和吩咐下去，“连升——取了大氅来，与邓姑娘披上。连齐——往厨下催碗醒酒汤，再使那个管浆洗的婆子过来，与邓姑娘更衣；省得她夜里发汗，再着了凉。”
邓欣趁十分醉意，嘴里嘟囔个没完。郑和听得仔细，零零碎碎的拼凑取来，多是称颂今上之辞……且问：“你怎知的这些？”
邓欣含笑道：“不知，我还不来呐。”
待连升取来了绿绒大氅，郑和扶起邓欣，俩人与她披上大氅。又等连齐领来了宋婆子，吩咐宋婆子扶邓欣回房。一切安排好，郑和单叫来连升，询问道：“邓姑娘日间都忙些什么？”
连升仔细回禀：“无外乎翻翻书，各处转转。她还劝小的抽空读书识字，常念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郑和微微一笑，没多言语。“——再有，”连升继续讲道，“姑娘喜食各色果品，尤其是那等番邦果品，咱这儿多不认它，无外乎尝个新鲜。姑娘则不一样，像是吃惯了的。”
郑和讲道：“既然喜欢，多给她预备些。”又问：“今儿的‘杨枝甘露’，也是她亲自下厨？”
连升回禀：“是邓姑娘出的主意，厨下帮衬着做得。”
郑和吩咐道：“想她十指细嫩，从前在家也不惯上灶。她有什么主意，你几个掂量着办，别累着她。”回到书房，连升服侍着洗了脸，清醒了些。
连升小心地问：“用不用小的，去厨下再催一碗醒酒汤？”
郑和抬手道：“不必，若还有‘杨枝甘露’，盛些来罢。”连升点着书房的几盏灯，适时告退。郑和转身坐到书案前，展开一册文书，看了片刻。
忽地转身一瞧，书架被人整理过。几部书连同官文、簿册，分门别类归置好，几轴装裱过的回回文“剌那麻”，放在了中间一格，伸手能取的位置。
挨近一格，角落里的绫壳折本，十分显眼。郑和抽出来，展开一瞧：“《太上老君说天妃救苦灵验经》。”此系元末，沿海一带的手抄本——称颂妈祖娘娘。
传闻：林氏默娘，潜心悟道，终生未嫁。沿海一带，奉为神明。宋高宗敕封为灵惠昭应夫人，元世祖封为护国明著天妃。
今上早有旨意，拨付钱粮修缮天妃宫，并筹备祭祀大典——思量至此，郑和忽念起了邓欣。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地脚步声，打断了郑和的思路。
郑和望见门外的人影，吩咐一声：“进来回话。”
连齐躬身快步进来，回禀道：“宋婆子与邓氏更衣擦身，手臂不慎受伤。小的那宋婆子言语，是邓姑娘腕上的镯子或是她腰间的链子，蹦出来火花燎着了。”
郑和听后，吩咐道：“明儿到账房支两贯钞，赏那宋婆子。你先去叮嘱她，别多话。”又问：“邓氏睡下了？”
连齐回禀道：“睡了，小的盯着宋婆子，给邓氏盖好了丝绵被子。”
郑和点了点头，吩咐连齐退下。不多时，连升端着一盏杨枝甘露。郑和吃了些，又漱了漱口，看了小半个时辰的文书，才预备就寝。
邓欣夜里做梦，各种乱入——又是打怪升级，又是被家里催着相亲。梦里每到关键时刻，她总是有如神助，这或许归功于她的主角光环罢。
一觉醒来，邓欣觉得头昏沉沉的，扶着床坐起来，觉得小腹一阵阵胀痛，猛地抖了个激灵，趿着鞋下地，转身一看：“我嘞个去，穿越后怎么还赶上生理期？果然——穿越女主，不是万能的。”
邓欣扶额坐在脚踏上，猛然间想起来：“昨晚谁给我擦洗来着？”简单收拾一下，又换了身旧衣裳，才开门求助。邓欣问过扫院子的小厮，才知道昨儿夜里是管浆洗的宋婆子来给自己擦洗。邓欣抓了一把梯己钱，给了那小厮，使他去请宋婆子过来，心想：到底是有年纪的女人，有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