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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全屍
作者:形草      更新:2020-09-16 12:30      字数:4870
  比照過去娶了眾多夫人的禮節與程序,水溢雖然坐在席上,卻已算準差不多該起身與這位身分不同一般的第廿八位夫人行禮……卻不料新娘半天沒過自己的第一夫人那一關。

  「我欣賞有魄力的女人,」水雅居然聊了起來,端坐在兩階之上的几邊:「我自己是攝政夫人,在與你同年紀時,說來還沒有你的歷練。」
  確切不明白自己的祖母想說些什麼,小月從珠簾搖晃的縫隙中,偷偷抬眼,接著微微一禮,以肢體語言當作答覆,不敢出聲,深怕穿幫。

  水雅瞇眼,眼中犀利的光芒掃過其他在場的妹妹們,對他們剛剛的行為語帶輕蔑:「你年紀輕輕,在洛城已位高權重,」雙眼帶到另一旁的水溢城主,一瞥而過:「我這年歲是快到了,你既然來到我們川城自該幫著打理一切,別指望所有位高的人都是能人,這裡跟洛城不同,許多官僚未經測試,毫無實學可言。」
  這段話雖是事實,但以『來自洛城的新娘』的立場而言,自是不能傻傻地稱是,小月儘管心裡明白祖母說得不錯,也不好表態什麼,一顆心七上八下,完全摸不準祖母在打什麼算盤……


  一襲隆重喜慶新郎裝束的水溢在一旁已經捏了好幾把冷汗,對於這位第一夫人自己自是喜歡,但隨著歲月的流逝,摻雜的還有怨、有恨、有愧……直到近兩年,越發覺得自己完全不瞭解這相伴多年的伴侶……但想想自己近三十位夫人中,那些在世的、那些已經往生的,捫心自問,自己真正瞭解的,又有幾位……只怕沒半個。
  想到這裡,水溢神色複雜,轉頭望向其餘眾位剛剛明裡暗裡給新嫁娘難堪的夫人們,只覺一切極不真實,卻偏偏再現實不過……一切都是自己惹的禍事,卻要個年齡足夠當自己女兒的姑娘承擔……如今只能在內心嘆息。


  「與其說我歡迎你這妹妹,不如說趁這回水溢總算討了個有些用處的人過來,我自然得為川城發展好好訓練你,」一點都不在意地直呼城主姓名,言下之意是其他夫人個個米蟲,派不上用場:「你在洛城掌管律法。」也不是疑問句。
  「是。」祖母說了這麼多話,不得不回應一聲了……天啊,但接下來究竟……

  一旁臨時上場的仕者也有些慌,兩人有遮臉的沒遮臉的,都強自鎮定;水月身為孫少主,大場面也見過不少,但自己成親扮假新娘自是第一次,雖然明白只要過了這一關,基本沒有大礙,但心中不免七上八下,那臨時趕鴨子上架的仕者則是楊鵬臨時選個相貌還看得過去的侍女充數,沒見過多少大場面,當真有些腿軟……

  「很好,」水雅拉高聲音:「前些日子我攔下不少洛城在本城犯法的罪犯,他們偷搶拐騙,更有甚者殺人放火……呵呵,」似乎是注意到什麼,語調轉柔,卻透著危險:「我不是在指責洛城民風,鵬少主往後是自家人,不必緊張。」
  雖然在頭上頂著珠冠,不能回首,但小月聞言,約略猜到剛剛席上的楊鵬已經變臉……別說是鵬少主變臉,自己都能感覺到身邊的仕者開始轉起腦子,雖然也沒什麼作用。

  水雅嗓音溫和不失莊重:「我相信咱們川城也有不少流民給洛城添了麻煩,但……」話鋒一轉,眼神犀利……聲音卻溫柔得嚇人:「兩家雖然結親,該有的懲處不可因喜慶輕忽懈怠,我想考考我的好妹妹,若我把前些日子攔下的洛城人犯當見面禮還你,現下已成為川城人的你,該用哪一邊的律法發落?」

  小月腦子轉得飛快,這塊大陸上各城的狀態自己是大致知悉,一般狀況要回答這題也不是難事,但因熟知自己祖母的性格,斷不是單純考考試這麼輕鬆……嘖,真是麻煩了。
  在身旁仕者完全無法提供任何意見的情況下,只得微欠身,嗲著聲音回話:「律法執行時常須合乎人情,因實際犯罪背景調整。」這麼說也只能緩一緩,天啊……這時候子翎先生為什麼不是我的仕者啊?是說他也未必能有什麼好辦法……但好歹陪著我吧!?唉……

  「說得好,」笑容高雅,手掌輕拍兩下,頓時有一名衛者從燈籠帷幕後方推了個不小的籠子出來:「先前攔截的人犯我都幫你處理了,燒殺擄掠,害人性命,自是不能讓他們待在監獄做苦力而已,全都下了水牢給鱷魚果腹,但……這孩子挺頑強的,鱷魚拿他沒辦法,我的好妹妹,你說……若送還給你處置,你奈何得了嗎?」眼神似笑非笑,還瞥了一旁的水溢一眼……
  「……」小月沒有出聲,只是瞪大雙眼,而身旁的仕者卻明顯地倒抽涼氣。

  在場所有賓客臉色驟變,水溢則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癱坐在位置上……
  那推出的木籠內關著的哪是罪犯!?不過是個年約五歲上下的小男孩,男孩身上衣著破爛,該說簡直是只剩幾片濕淋淋的破布,絲毫不足以蔽體,一雙眼睛半張半闔,不知道還有沒有意識,蜷縮著身體側臥著,棕色的髮絲無精打采地淌著汙水……
  在亮麗華美的喜宴中,看到囚籠中,慘不忍睹的情況,一時間眾人鴉雀無聲,震驚異常。


  「……這……」透過珠簾,看到眼前的景象,小月了張了張嘴,腦子一片空白……定格了會兒後才穩住心神詢問:「……敢問夫人,他所犯何罪?」我的天!我知道不會順利!但也未免太離譜了吧!?這都吃飽撐著嗎?這種小鬼能犯什麼罪?就算犯了罪也該由父母帶回管教,不必這樣吧!?
  「貪汙,他今年卅四歲。」微笑依舊,聽聞會場竊竊私語聲漸起,有喧嘩之勢……朗聲:「我說他卅四歲就是卅四歲,貪汙就是貪汙,」瞥了一眼另一旁的水溢:「我說了算。」
  水溢這下惱火了,現在可不是癱坐在席上的時候:「他這樣最多最多就是七、八歲!川城還有我在!」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眾位賓客都以期待的眼神看向水溢城主,其中不少從來不指望水溢發揮城主作用的達官貴人們,這回都以眼神力挺水溢!

  聶雁只是定定地看著那小男孩,注意到男孩冷得全身蒼白發顫,末梢手指顫抖得厲害。
  盯著看了一會兒,轉頭看向雲哥哥的座席,眼見雲哥哥都已經激動到站起身了,於是輕聲自語:「看來原本想救的孩子就是他了。」嗯,得想想辦法。

  「嗯?」湖澄功力精湛,一點點聲音也不放過,更何況聶雁沒有特意隱瞞:「你想救那孩子?我看不大可能……你別看現在這些衣冠楚楚的賓客們都同情他,一來真能鬥得過水雅的屈指可數,二來……呵!有誰願意為了個來歷不明的小娃兒跟位高權重的攝政夫人為敵!?除非水溢那老頭真的管用……不過你想可能嗎?等著看吧……想都不用想,那孩子死定了。」湖澄一邊陳述事實,一邊看戲似的愜意地吃眼前的水果拼盤,反正焦點不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眉宇間輕鬆自在……一派置身事外的閒情。

  而湖澄身後的聶雁只是雙眼注視著那孩子,黑色大眼睛一眨不眨,若有所思……

  小月似乎聽到了燈籠後方的猛獸嘶吼,想起其他人犯都入了鱷魚肚……珠簾下,緊蹙眉頭,自是沒人看見,祖母既然已經睜眼說瞎話到如此地步,說那孩子貪汙,那自己身為洛城新娘的立場自是只能順著他了……說穿了,這情勢就是要拿那孩子的命給楊鷲下馬威,當然那是若我真是楊鷲的話。

  楊鵬看了在湖澄身後的子翎一眼,注意到子翎正在思考,於是一臉鎮定,默不作聲。
  聶雲自是也看向寶貝弟弟,由於自己是代替師父出席,並非屬於親族或高官,而是與學者富商共同列席,自是離前方主桌稍遠,知道弟弟腦子比自己靈光,距離籠子也近些,這種重要場合最好是別用強搶的方式,只得智取,於是雙眼眼巴巴地不斷在子翎與小男孩之間來回巡梭……當然也已經準備好若狀況不對立刻飛身出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搶下孩子。


  「七、八歲麼,」水雅瞥了自己丈夫一眼,輕哼了聲:「按照川城律法六歲以上孩童掠奪他人財物者剁去雙手,按照洛城律法,」看了身前默不作聲的楊鷲一眼:「我要你自己說。」
  「……按洛城律法,七歲以上十三歲以下孩童扒竊,剁去慣用手,洛城沒有這年齡的孩童做官貪汙的前例,若真為貪汙,宜重新立法,先押再審。」這樣說……一定不行,唉。
  「呵,連你都比你的準夫君有大腦,」又是不屑的眼神,微微瞥了水溢一眼,隨即對會場中眾賓客朗聲發話:「扒竊也算是奪取他人財物,我說這籠裡的是卅四歲的男子,直接死刑,他們說是個孩子,所以要剁手,」眼神轉瞬變得溫柔異常,看向自己完全認不出來的孫子:「你現在要說他是成年人,還是孩子呢……呵呵。」

  指鹿為馬,囂張至極。

  一旁身為副官的仕者早已起不了任何作用,小月自也答不出來……這擺明是下馬威加刁難,情感上自是想救這孩子,但眼見男孩已經脆弱得全身顫抖,蒼白得毫無血色……又怎麼可能承受得了剁手的刑罰,就算只剁單手,他都未必撐得過去……即使強撐,日後身殘,要換做自己還不如當下死了痛快……

  眼看小月拿不定主意,也無法化解眼前難題,聶雁依舊一眨不眨盯著顫抖的孩子。


  「想不到你們找來的冒牌貨還有點腦……能撐這麼久,該不會是一般侍女了……想來是官家小姐吧……不過都無所謂,話說,那孩子若整理整理,該很漂亮……」湖澄已經品起酒來了,事不關己:「呵,可惜了,要我還是乾脆讓他死得痛快些,這情況怕是只剁他一根手指他都會沒命。」
  「失血過多,的確危險。」


  艷麗的燈籠遮蔽繁星,微風拂過時,搖晃出宴客會場上鬱鬱的氣氛……
  至此眾人面上已經是好幾種表情,多半雖然依舊不忍,但正如湖澄所言,在水雅找麻煩的意圖明確之後,的確沒有人願意再為個素昧平生的小孩出頭,水溢雖然還在嚷著跟水雅舌鋒交戰,但心中本就對夫人有愧,加上各方面能力皆不如水雅,想那水雅準備萬全,水溢完全無法阻攔,城主威信亦在此時此刻蕩然無存。

  「果然要鬧就鬧大的……嘻,若不是同樣身為水溢的夫人,我想我母親跟水雅該能處得不錯……」又撿起一顆葡萄,語聲淡淡:「你也別想救那孩子了,嗯……唉?我這才發現原來你面無表情,其實心挺軟的……喔?楊鵬出來了……想來這樣下去洛城面上掛不住,他們夫妻吵架吵上檯面,新娘也怪可憐的杵在那兒……」

  湖澄的話並未喚回聶雁的視線,也沒在意楊鵬到底說了些什麼,黑曜石般的大眼睛依舊盯著小男孩顫抖的小小身軀……

  「嗯?聶子翔的氣勢變了,」湖澄的口氣認真了起來,隨即又將侍者斟滿的酒一飲而盡,滿不在乎:「你義兄看來單純,卻深不可測,心中定有想法……不過也不干我的事,倒是我現在幫幫楊鵬,他們會不會釋放阿姨,讓我們留著那些嫁妝……不,沒這麼容易,嗯……」
  似乎終於聽到了湖澄的聲音,聶雁突然低聲發話:「我決定了。」
  「你決定什麼了?」這人怎麼這麼突然就……

  「你該有辦法在瞬間徒手破壞那木籠,」也不是疑問句,依舊保持端坐於身後的姿態:「請你一口咬定那孩子十惡不赦。」
  雖然沒有回頭,但能從背影看出不解的表情:「什麼意思?」不是要救他嗎?
  「若你照做,嫁妝我幫你押送到洪城或哪裡,你說了算。」
  「我不愛聽人號令,」懶洋洋的嗓音:「不過能拿到嫁妝……嗯,算起來我們沒虧,你只要能破壞籠子是吧,想來你今天也沒體力多管其他事,也好,計畫更改。」

  男孩原本微闔的眼已經閉上,身體漸漸不再顫抖,奄奄一息。
  聶雲自是注意到此節,心中按捺不住……脣槍舌戰自認是比不過水溢城主跟楊鵬,況且眼下再說下去孩子怕是放著不管也沒救了,思及此處便打算二話不說把小孩帶走,已經站起身來,但……

  只見湖澄探手入懷,拿出一支木哨,就唇吹起……整大片燈籠帷幕似乎因某種躁動而搖晃。

  「刺耳。」捂住耳朵……雖然平時能忍這些尋常人聽不到的頻率,但不管聽幾次,實在刺耳。
  「嗯?你居然聽得見……」
  『唬吼!』

  兩道黃澄澄的颶風瞬間從燈籠帷幕後方衝出,想來是聽到隱形的哨音,一眾人等為此劇變倒抽涼氣;水溢倒退一步,暫時沒想到該用何指令斥退獅子,楊鵬雖然力持鎮定,但由緊握的雙拳可以看出全然不是表情上的那麼一回事,小月在珠冠下沒有人能知道他的表情,但身邊的仕者已經腿軟,跌坐在地……

  哨音再度響起,聶雁適應後便不再捂著耳朵……眼見那兩頭獅子往小男孩處踱去,下一秒,大貓肉掌立刻伸出利爪!唬吼風聲中……雲豹亦就定位,右手探入靴中確認匕首……

  『啪嚓!』木籠被獅爪破壞的聲音。
  『嘶。』匕首沒入小男孩左胸口的聲音。

  時間彷彿靜止了,眾人為此一變卦震驚得失去語言能力,連湖澄亦沒料到他聶雁如此行動。
  兩頭大貓此刻安分地坐在殘破的木籠邊,看著鮮血不斷汩汩湧出的瘦小軀體,似乎極度忍耐……

  「我家主人說,」以隨從的禮節彎身行禮:「遵照攝政夫人之意,將卅四歲的貪汙犯就地正法,但念今日喜慶,八夫人未送見面禮,此時補給洛城全屍,望夫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