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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仲夏·午后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23-11-02 14:28      字数:4579
  无论‘寿星’本尊者谁,说到底组织庆生饭局就是借由头,把近处所有相熟好友摇过来聚一回,兀自丢开官身名号、好歹尽兴放浪形骸。据此哪怕是接到了电话邀约,徐锦辉也还是带徐琰欣然赴会。

  一见面徐琰依如习惯已久的朝谢蔚冲过去,说要来个革命同志的拥抱加握手。然而跑到近前时被叶成林伸手拖住分走了热烈拥抱,只把握手留给了谢蔚,众人哄然一笑都不点破。

  三两结对闲聊待茶时,茶博士见徐锦辉明显目赤唇干,有肝火炽盛脾胃不和纾解不力状态,便备办好菊花枸杞茶送到下沉式沙发廊亭中。

  廊亭围栏兼沙发靠背上,卧着只羽翎华美的蓝孔雀,将绚丽的尾羽铺陈在花岗岩石斜坡上;耀眼的蓝彩冠羽随着傲然头颈扭动着,放眼看去甚为夺目惊艳。令观者深感兴味。孔雀是应家长建议养的,就为给叶二爷磨磨性子。最初养在南疆的飞腾产业园区里,业已经过几轮繁育驯化,有主人在时便凑近觅食玩耍,即使逢外人走近也不惧不躲不闹不睬。

  谢蔚从石台上捡起装有碎面包屑的篮子长臂递过去,像哄孩般对大鸟念叨,让它吃完飞到别处去玩。虽属猛禽此刻有美食引诱,竟显出贪吃乖驯娇憨模样;吃完零食仍不愿挪动,反将艳丽尾羽铺展到座椅上占了位置。谢蔚也不烦,便转到徐锦辉近前落座。

  在挚友面前也不需端仪态,徐锦辉将杯中茶牛饮般一口过半,揶揄自嘲道:“我要是能把你这‘教化众生’的本事学来一半,现在也不至于对‘家中好女’束手无策了。”——“徐琰将满十八岁,教导方式上不能再用强压方式。你俩刚进门时,我就看出你们之间有对峙情绪了,是为报考志愿?”

  “好几天不和我说话了。以前听同事感叹家里孩子叛逆,我还觉得是小题大做。轮到自己头上时才幡然顿悟,原来我也生出个奇葩!想来还是她‘小谢叔叔’更有面子,戴琛哄她说要到你这来聚会,立即仔细梳洗出门。”

  谢蔚把嘴一撇哂笑反叽:“锦辉兄这话的责任重大,我断断不敢承当。你自己和女儿沟通的方式方法不妥,怎么甩锅给我。难不成是跟谁说好了,要把‘故意离间亲情关系’的罪名做成铁案吗?”身边有那么一位称王称霸的主上,谁还有资格请动半隐于朝的‘谢少帅’出任太傅?

  徐锦辉哈哈着动手斟了盅茶端放谢蔚手边,佯称自责是用词不当、口无遮拦,稍后席上先自罚三杯,好歹把‘题目’翻篇。

  徐琰的高考成绩恐怕不够清北人三校门槛线,但留京上学的问题倒也不大,父女俩也因此在择校题目上出了分歧。徐锦辉出于‘职位觉悟、敏感’以及填报就学志愿的双重考量,想让她填报择校志愿时直接填南疆省的院校。

  首先,前妻蓝家里已经没人了,徐琰与继母黎志鸿相处模式仍旧是彼此‘查无此人’。自转回京读高中起,基本是徐锦辉与戴琛轮换接力照看。徐不好意思在私人事务上总麻烦叨扰回京故旧同僚;普通人情都不好还,何况是官场中斟酌颠毫的人情过往。成年女孩频繁缀在异性长辈身边,难免滋生出瓜篱闲言,影响女孩声誉也妨碍自己当前官声。他希冀说动女儿留在眼前就学,他在任内既能照看其生活学业、督促思想意识建设,也能及时指导孩子解决组织发展问题。

  徐琰认为她爸提到的前瞻后顾鸡毛蒜皮完全都是杞人之忧。高中三年,她基本做到生活自理,思想意识、是非判断能力也都趋于基本成熟,没什么好担心的。最不济可以由父亲为她选好在京临时监护人,负责监管她学习生活。徐锦辉当即否定了该创意,说她是想入非非,黎志鸿即使只是名义上的继母摆在明面,也没有人甘犯僭越,触黎家痛脚。

  谢蔚岂会听不出徐锦辉言下之意,是有心托付,但又顾虑重重、底气缺缺。言谈将至冷场之际,廊亭外有欢笑声银铃般由远及近而来,间或还有个清俊的男声在夸着什么很乖。少顷茂叶花枝一摇,徐琰笑意盎然走进来;曲佳音怀抱一只胖胖的暹罗猫,缀在其后几步距离上跟着进来。

  大约是有笑料打岔就淡忘了冷硬对峙,徐锦辉随口问女儿因何笑得那么响?徐琰未免笑花了妆,用纸巾蘸着眼角泪花,断续解说:典世勋与高窴等人合作养的暹罗猫,经过众手投喂加自身胡吃闷睡,已经胖成小型煤气罐状态。用叶二爷的直白辞藻来描述:从侧面看就胖成一张屁股脸,再看正脸更没法儿要,脸上那块烟熏色像是被屁崩过似的。言者话音甫落,闻者三人皆已仰头大笑。

  卧在石台上的孔雀见眼前人突然增多,兀自升起警惕,倏地挺身起立沿着石台踮着脚踱步,竟是朝徐琰、曲佳音落座方向迫近。曲佳音瞥见徐锦辉颜色有变,有眼色却无目标地关照说,去找典哥过来帮忙领走孔雀,终究是猛禽,若被惊动跳起扑打小猫以致碰到人反而不好。言罢抱着胖猫率先走开。

  徐琰仍然与父亲别扭着,只是管找话题和谢蔚搭言:“听小叶叔叔说,现在飞腾的南省园区里养了很多动物。我刚就看到了雪貂,太可爱了。他想把飞腾的动物都带回北京吧?”

  谢蔚把手一扇做苦笑状哂道:“暂时还没有开京城动物园分号的预期。飞腾落户南省一直注重山林水质气候环境链保护,那边的养殖环境条件比京城要好,仅是飞腾园区保卫部辖下负责照管喂养的种类就足够奇葩了。除了寻常农家六畜外还有狐狸、紫貂、大天鹅··安保编制里还有巡逻犬。

  跟着我的典世勋养了两只大蜥蜴,近一米长。经常架在肩上带出来晒太阳,还喜欢放在大家面前,亲自动手帮蜥蜴蜕皮,看得人浑身起栗。因而相较之下阿林养孔雀也算稳妥的,能接受得了,起码外形上看着喜兴。他自己也打趣说,三五不时还能体会一下小鸟依人的趣味。”

  典世勋跑来哄着抱起孔雀就近放到假山上,听到谈笑提及他,就不紧不慢打岔笑道:“高窴比我会玩儿,在宿舍里养宠物蟒。是真好看,可也真唬人。去年我着急找他取东西推门就进,没我的魂儿吓丢了。那么老大个儿的蛇脑袋冲着我打哈欠;我登时就明白了许仙是怎么被白娘子吓死的了。”

  徐琰跟着大家笑过一阵就想寻机会溜走,被徐锦辉低声喝住。徐琰扭回身朝着谢蔚辩驳道:“小谢叔叔,我明白您夸赞飞腾园区的另外用意,是想说南省气候环境、人文环境好,想帮我爸劝我报南疆的学校。可是我就算留南疆上学,我爸也不见得就能关注我的就学动态,他总有开不完的会,跑不完的巡视。我爸总是强调他必须带头遵守组织纪律限制,不能随便出国;却回避不谈南疆大学各专业文凭的内涵层次底蕴能量有多大;以及在南疆或留京上学,乃至于交换出国上学的情形相差究竟是什么。他只想我中规中矩的混文凭拿编制,然后随便嫁个人,完成他所谓的人生任务,那我必须坚持重复我的意见,我不想这样活着。”

  徐琰说完也不看不理对面两位长辈,披肩发一甩起身就走;小羊皮长靴高跟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串清脆的坚定。典世勋得到谢蔚的眼色,随机寻了借口快步走开。

  徐锦辉指着女儿走远的方向,露出心跳加速血压飙升的表情:“看看,根本没有对话商讨的可能。现在这些孩子心里完全没有‘设身处地’的概念;只要驳了她的意思,就说我独断专行、官僚作风。上高二时就和戴琛反复磨叨想办交换出国,小戴帮我磨破嘴死说活劝的讲道理:说出国上学只能自己去,他爹我现在的职务级别不可能随便出国,更不可能安排专人过去陪读。孩子孤身在外若是被人故意带着吸毒、或教成了··那类人,当爹的急疯了也是鞭长莫及。”

  兀然间,谢蔚的姿态从支颐静听变成抱臂歪头,徐锦辉猛然意识到自己即便是及时改口也还是说走了嘴,谢蔚已明白言中所指;他连忙合十告罪:“请贤弟恕我情急间口不择言之过。在面对处置感情模式问题上,表现出的客观辩证的接受度,我都是难免狭隘;不如徐琰那样理解接纳。或许还欠戠岚公子很久的一个当面致歉。”

  谢蔚垂目看着手中莹润的黄玉龟甲,徐徐笑哂道:“兄台言重,愧不敢当。事非亲历则妄闻妄见都是虚,不可妄言妄断。此说于宦海中人而言皆如是。”

  干部从挂职地区回京复职,仍与挂职地部委保持着良好关系的惯例,就算是谢蔚这样工于学术者也是概莫能外。谈不到免俗与否,实在是风起青萍复穿林,裹挟野莽卷云天。即便离开南省,与挂职地部委相关的讯息,也总是无意又是故意间的刮过耳旁。

  周珺则空降南省纪委,要求从省委开始到下面各市级一二把手带头,清查‘裸官’现象,根据认错回改纠错程度给于批评或记大过处分,情节严重拒不悔改者双开。徐锦辉作为新进入省委班子的干部,有着足够的政治敏锐性、自觉性,势必要主动服从配合组织工作。徐琰和黎志鸿的关系僵持早就是公开状态;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把徐琰送出国,很大程度上就踩了红线,公开与新到任纪委一把手唱对台戏。不仅是他个人说嘴打嘴,更加是‘盲开一弓·难防万箭’。

  瞥见成林沿着光纤灯路信步走来,谢蔚暗忖是自己与人私聊过久,二爷犯小心眼儿,便借担心家长夜盲症的由头寻过来。于是起身向室内虚让,又向成林招手示意。复才加快语速道:“私以为锦辉兄恐怕低估令嫒的自主能力了。之前就子弟教养问题做讨论,我曾与成林的父亲郑重讨论,并借着酒意拽文劝他说:对业已长成的子弟,家长不要再妄图把自己的心思涂抹早他们身上;必须把笔墨色彩交换到本人手中,因为他们有权有能力也必须自己动手描绘书写属于自己的生命蓝图。”

  叶二爷亦是听到了后半段言辞,当时初闻掷地有声,今日复听回味无穷;不由得将两份笑意绽开成七成春风:“菜品齐备了,贵客不入座,岂能开宴。若谈兴未尽莫如挪到席间与众人共乐。”

  徐锦辉在另一侧交谈圈中碰杯‘打通关’时,成林回头没收了谢蔚的酒杯催他先吃东西,顺便复述刚才被众人起哄掩盖下去的‘悬事儿’······

  徐家小妞儿是真够鲁的。祁思源闲扯淡说要为外甥女招带薪家教,福利待遇优厚、学历不限,但要先交入职保证金。这丫头居然拍出白金银行卡说是亲兄弟明算账她要报名,把在场的人都搞蒙了。幸亏当时在场几人都是知根知底,大家插科打诨把事情遮掩了。若被有心人看见这张白金卡,能把大家一锅端了。

  侍者上菜端上的正牌菜品美名曰山清水秀——雀巢花枝炒裙边配黑松露煎蛋。按位分菜时谢蔚把自己那份花枝裙边指给成林,因为他受不住劲补,成林也好说好道地换给他双份松露煎蛋。

  酒过三巡时,祁思源陪着徒弟蒋敬璋来‘拜山头’。祁大少接到几位老爷子郑重通知,即时回归正轨弃商入仕,年内完成所有职权股权交接。酒店管理职位交还董事局,暂由董事局主席和董事长轮流接管。叶二爷经过七弯八绕、多重考量后亲自出面主持融资参股,以三成占比的高持股占额成为雷金纳德集团最大股东之一,也成了蒋敬璋的顶头上司。于是乎祁大少在名义上要替徒弟铺路,托付一二。

  成林见祁思源手捏着狐狸徒弟的后脖子,嘴不对心的教他给新老板敬茶,便好气又好笑打趣道:“得了吧源叔儿,自己人就别抖这攒儿了。小爹即便不在酒店打尖儿,隔三差五也要去寻二位亲族兄长写字烹茶;哪个色胆包天的敢来在咱眼皮子底下觊觎拐带你家狐狸?是吧,小爹?!”谢蔚但笑不语却在桌下用腿拐了成林一下子。

  祁思源这次到时没有回怼,只把红酒杯子与成林的杯碰了一个宛转悠扬的声响,又向谢蔚遥敬一下,回复道:“有你这话,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听我家孩子说过,他自小受过谢总的恩,有这份情谊在,他也会继续踏实尽责的。”

  狮庄干红自带的淡淡酸味此刻无端加重,恍如咽了一口醋。小狐狸曾在师傅面前这样念叨过新上司:叶总的能力自不必多言,单就识人辩才眼光毒这点,少有出其右者,况乎其身后还有位绸缪深远的‘太傅’,如此二者携手并进攻守相辅,是可遇不可求的。

  成林腿上被麻酥酥的拐一下子,他明白是提醒他别显摆;随即又举杯回敬暗示;都在酒里了。回头卖乖让谢蔚把蘸冷盘的小碟冰糖碎递给他,拿到之后反手倒进酒杯里,晃一晃杯后仰头饮尽。

  生活本来就是苦的,无从推诿,命途本来就是刀棘丛生的,无处躲藏;咬碎了牙、晾干了淋漓鲜血也得忍着往前走。谢蔚是他活在这辈子里独属于他的那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