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當柳琰夏一廂情願的以為自己將人趕走時，卻沒想到，白詠夜僅是暫離片刻，而且他還是去拿打掃器具的。

  在看見他去而復返，手上還拿著掃把和畚箕時，柳琰夏不禁怔愕了住，全然忘了自己手指上還夾著菸，即使煙灰掉落至地面上，他也沒有發現，就這麼愣在那裡，看著對方將桌子扶好，掃了地，擦了桌子，然後離開，片刻之後，便又拿著拖把出現在客廳門口，動作俐落地將地上給拖了乾淨，甚至連柳琰夏前後左右的地上都清理乾淨，方才的煙灰已經不復見。

  才一下子的時間，不知來回幾次，不管桌上地上，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連一絲油膩也無，那人還用了洗碗精擦過了！

  「你……」柳琰夏搞不懂這人在想什麼，自己這樣發怒，對方總該有些反應吧？喔，是有反應沒錯，但那不是他預期的那種！他想看到的是憤怒，是驚嚇，是害怕，而不是這種好似方才桌子只是不小心自己跌倒了一般，默然的將他造成的一切都清理乾淨！

  這肯定是孟青辛吩咐好的！柳琰夏不覺得白詠夜沒有生氣，至少若是他被這樣對待時，肯定會把盤子往對方臉上砸，哪可能這麼平靜！

  因此，當白詠夜第二次將飯菜端到客廳時，他便故技重施，只是這一次，他根本不等對方將托盤放到桌上，直接就靠近對方，一把拍翻對方手上的托盤，匡噹的聲響立刻傳進了兩人的耳裡。

  「這麼喜歡清理，那就再清一次吧。」柳琰夏是故意刁難的，他甚至擺出了一副嘲弄的嘴臉，倨傲的即使坐在輪椅上也給人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好似所有人事物皆在他腳下匍伏著一樣。

  他要讓他哭、讓他怕、讓他離開這棟房子！

  可即使他有這樣的打算，但很顯然的，這樣的欺負程度是不到標準的，至少是嚇不到白詠夜的。

  白詠夜僅是默然地朝地上望了一眼，他的眼神依然沒有憤怒，也沒有煩躁，或者該說，柳琰夏一點情緒也看不到！他就這麼轉過身，再次出了客廳，柳琰夏的臉色因此沉了下來，這次他可沒天真到還覺得對方是被他嚇跑了，看那個舉動，肯定是打算要清理地面的！

  果然，白詠夜很快就回到客廳，在柳琰夏煩躁地眼神之下，再次地將地上清理乾淨，然後離開，再回來時，他的手上竟又端了一個托盤，而上頭還裝了飯菜！

  這人是煮了多少東西啊？！不會滿滿一桌菜吧？滿打滿算，這屋子需要吃東西的人也才兩個耶！

  柳琰夏心頭火起，打算來個最低等的獎項──再來一次！但是當他來到白詠夜跟前時，卻被白詠夜輕巧地閃過了，畢竟是坐在輪椅上，比不上兩腿站著的，因此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白詠夜繞過了他，然後達陣……「他媽的！」他不禁咒罵了一聲，想著難道以為這樣他就沒轍了嗎？那也太天真了！

  他推著輪子來到桌旁，這時白詠夜已經起了身，站在一旁，柳琰夏惡狠狠地朝他一瞪，隨即猛地伸出手一翻桌，才剛清理好的地板再次變回了狼藉的狀態。

  一次可以說是意外，如果把那歸在意外的話，二次是情緒不穩定，第三次的話肯定就是故意找碴了。

  是人都該生氣了吧？眼看著自己辛苦煮好的飯菜，不吃就算，還隨意的糟蹋，弄了滿地的油腥，甚至得自己清理時，脾氣好的人一次兩次的或許還忍得住，但第三次呢？一而再再而三的，泥人都有三分土性，人呢？也該發怒了吧？

  但柳琰夏滿心等待的場景仍舊沒有發生，白詠夜像是早就預料般的，在他出手翻桌時就已經往外頭走去了，等柳琰夏驕傲的抬首望去時，白詠夜甚至已經走到客廳門口了！

  「媽的！」柳琰夏生氣地一拍腳，他感受到手掌的疼痛，也感覺到掌下的觸感，他還聽見了手掌拍在腿上的聲響，是那麼的大力，但即使如此，他的腿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這一掌，令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殘疾，柳琰夏就像是理智斷線了一般，開始抓起東西洩憤。

  離去的白詠夜聽見了客廳那些碰撞的聲響，他拿起始終放在那裡並未收起的打掃器具回到客廳時，那些聲響已經停了下來，而他看見的，只是一片比方才還要不堪的混亂。

  白詠夜仍舊沉默不語，他望了一眼回到落地窗前的柳琰夏，那男人背對著他，令他看不清男人的表情。他的視線並未在柳琰夏身上停留多久，僅僅一眼便收回了回去，他放下手裡的東西，走到那片狼藉前，不發一語的彎下身將那些桌子、茶几、椅子、各種還完好的擺飾等，一一扶好歸位，其他的零碎都掃了起來，他擦了家具、拖了地板，他花了許久的時間，終於將客廳回復了原先的整齊乾淨。

  柳琰夏在白詠夜回到客廳時便聽到了動靜，他以為這次對方看見那樣的景象會嚇跑，但他沒想到，對方仍然不為所動，再次沉默不語地清理了起來。對方的動作輕柔而緩慢，就像一個音樂家在彈奏一曲舒緩的音樂一般，輕輕地發出聲響，那聲響竟漸漸地緩和了他此刻暴躁的心情。

  柳琰夏閉上了眼，靜靜地聽著那人彈奏的曲子，他的心情逐漸平靜下來，疲憊也隨著緊繃的褪下而攀上了他的身軀，在白詠夜將整個客廳整理好之前，柳琰夏便已睡了過去。

  自從發生意外讓他殘了下半身之後，他便無一日安寧，一直都睡得不安穩，夢中總是有人在追殺著他，而他卻逃不開，只能看著對方帶著寒光接近他，令他不時的從夢裡驚醒，驚懼的環顧四周，即使他確定自己是安全的獨自待在房間裡，依然也緩解不了他在夢中所感受到的威脅。

  可是幾個月來的疲憊讓他到了極限，又加上白詠夜的動作太過輕柔，發出的聲響催眠了柳琰夏，讓他總算有了一個真正的睡眠。

  白詠夜一開始並未發現柳琰夏睡著了，當他清掃乾淨並重新端上飯菜時，才發現柳琰夏已經睡得歪斜的頭。他並未去動柳琰夏，只是找到了對方的房間，拿了條毯子，蓋在對方身上，然後便離開了客廳，任柳琰夏在客廳中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