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我做什麼？！」柳琰夏撇開了眼，心裡有一種被發現做壞事的侷促感，這是一種難得的感受，他一直都是張揚而猖狂的，自小的教育和環境令他有這樣張狂的本錢，所以侷促對他來說是陌生的，這讓他感到更加挫折，甚至煩躁。

  過去那輝煌的日子已然不在，他不再是蟬聯好幾年度的黃金單身漢，而是落魄的半身殘疾人士……也就是如此，才會連這種陌生感受都能輕易的入侵他的身體、他的內心！

  這個認知，讓已經平靜下來的柳琰夏再度起了煩躁，明明就已經發洩過了，他的心卻依舊得不到解脫，甚至桎梏更深，令他無法掙脫。

  想要再次毀滅一切的情緒再次侵襲他的身驅，柳琰夏看著眼前已經整潔乾淨的客廳，雙手一握，卻是放了開來。

  他沒理會站在那裡看他的白詠夜，用力地自己推著輪椅離開這裡，就像是在逃離什麼似的，快速離去。

  柳琰夏離去之後，白詠夜便收回了視線。他轉首看看四周，大多數的東西他都已經整理乾淨，但有些東西他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比如那個被砸出一個大洞的玻璃窗，不同於白日炙熱的涼風徐徐從破開的大洞吹拂而入，窗簾輕輕地飄逸著，露出外頭還躺著的金屬椅。

  如今已經深夜了，也沒法找人來修理，因此白詠夜只是將窗簾拉上，就隨它去了。

  關上客廳的燈，白詠夜緩步離開，這棟別墅有二樓，主臥在二樓，但因柳琰夏的雙腿不良於行，因此就住在一樓的客房，而白詠夜就睡在二樓的主臥，二樓的其他房間都是空的，無法住人。

  輕輕地踏上二樓，二樓十分寬敞，樓梯一上來就是一個小客廳，但沒有擺傢俱，畢竟主人的行動範圍只在一樓，孟青辛也就沒去管二樓，反正在他來看，柳琰夏只是在這暫居，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去的。

  小客廳旁就是主臥，裡頭只有一張床、一個梳妝台和一個衣櫃，十分簡單，但對白詠夜來說已經足夠了。

  忙了整天，或者說勞動了整天，即使屋內有空調，卻還是免不了出了一身汗。白詠夜脫了衣服，拿了換洗衣物，半裸地進了主臥的獨立衛浴。

  簡單沖了個澡，白詠夜一邊擦拭著頭髮，一邊踏出浴室，他看著偌大的房間，這裡是主臥，是最大的房間，稀少的傢俱令它顯得更加空曠而寂寥。

  沒意外的話，這裡將是他必須待上一陣子的地方了。

  擦乾了頭髮，白詠夜關了燈，仰躺在床上，並未閉眼，而是睜著眼望著漆黑的上方，放空了自己的思緒。他沒有去思考自己的未來，也沒有去回想自己的過去，只是看著那一片的漆黑，在他逐漸適應黑暗的雙眼盡頭，漸漸顯露出天花板上日光燈的輪廓。

  世界彷彿死一般的沉靜，沒有蟲鳴沒有風聲，甚至聽不見空調的運轉聲，雙眼緩緩蓋上，意識逐漸渙散，但卻沒有睡去，至少白詠夜覺得自己並未完全睡著，他就在半夢半醒間不斷遊離著。他不想睡著，所以不願放縱自己的意識遠去，那些不願回想的一切，會在他意識離去之時，攫住他的意識，緊緊糾纏著，並試圖吞噬他的意識，讓他淪為惡夢的戰利品。

  當遠方第一聲雞鳴聲響起時，白詠夜的雙眼在同一時間睜了開來。

  清晨的陽光在窗邊投下了光影方塊，刺得白詠夜雙目不禁瞇了起來。他以手遮目，從床上起身，走到窗邊將窗簾拉上，遮住了外頭刺眼的陽光。

  雖然時間尚早，但白詠夜並未躺回床上，他先梳洗一番，便下了樓。

  這棟別墅在設計時，便已考慮採光，所以樓下一片光亮，當他一踏下樓梯時，便再次被走廊旁的落地窗外照射進的陽光給刺了目。

  白詠夜順手拉上了窗簾，這窗簾薄透，僅能遮掩外頭的視線，卻擋不住戶外的陽光，但至少，不是那麼刺眼。穿過了走廊，白詠夜來到客廳，窗簾被外頭的風給吹了開來，露出底下僅剩寥寥數片玻璃掛著的落地窗。

  站在那裡尋視了下，白詠夜便回到樓上，拿了孟青辛留下的錢，就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