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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5-03-22 15:21      字数:0
  和伊冬的談話,文森曾猶豫過要不要告訴甘伊,但直到離開時他也沒有向甘伊透露一個字。和紐茵一樣,對伊冬的堅持,文森抱著一定的懷疑。文森和菲納在孔秋和牧野不知道的情況下,帶著貝爾多去德國繼續他的調教之路。孔秋向公司請了長假,出於某種原因,公司老總爽快地答應了。

  原本甘伊是想帶伊冬去法國過年,後來又考慮到法國太冷,甘伊索性決定帶伊冬去大溪地潛水。這一決定得到了孔秋和牧野的雙手贊成。看著甘伊興致勃勃地找人打電話訂機票、訂飯店,伊冬略顯沉悶的臉上多了幾分淡淡的笑容。他的喜悅不是因為他要出國了,而是因為甘伊的喜悅。

  薩羅格家族的辦事效率非常快,第三天甘伊就拿到伊冬的護照和前往大溪地的機票了。簡單收拾了行李,甘伊興奮地帶著伊冬前往機場。年幼的伊冬還無法體會甘伊曾說過的要讓他像王子一樣尊貴的生活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他喜歡看甘伊笑,喜歡和甘伊、和他的新爸爸在一起。而在甘伊發現伊冬的那一刻,他們兩人的命運就已經發生了改變。

  伊冬第一次見到了海,第一次住進了比別墅還要奢華的飯店,第一次知道海底的世界是多麼的美。甘伊利用各種方法逗伊冬開懷,不惜每晚變成貓咪只為讓伊冬忘掉被拋棄的痛苦。在大溪地住了整整一個月,伊冬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會和甘伊在沙灘上玩你追我趕的遊戲,會在夜晚的沙灘上窩在甘伊的懷裡聽他講貓靈族那些有趣的事,會主動抱住甘伊親吻他的臉說:「爸爸,謝謝你。」會在每一個晚上摟著甘伊貓咪的身體幸福得一覺到天亮。

  越是這樣的幸福,伊冬心裡那本來就很堅定的信念也越發的牢固。甘伊的淚會讓他的心窩很痛很痛,而甘伊的笑會讓他忍不住跟著笑。他願意用他的生命做賭注來換取甘伊往後一生的笑容與安心。這個念頭在他的心裡牢牢地紮了根,一直到永遠、永遠。

  二月底,四個人返回S市,伊冬上學了,孔秋返回公司,牧野在家裡一邊繼續為伊冬補課(伊冬強烈要求),一邊開始籌備他和孔秋的私人工作室。甘伊則完美地充當著保姆的角色,照顧三人的飲食起居。

  四月,孔秋參與指導的電影正式上映,圈內圈外的反響都很不錯,並且獲得了戛納電影節的邀請前去參選。孔秋馬不停蹄地飛來飛去為電影做宣傳,雖然電影最終沒有得獎,但孔秋已經很滿意了。

  六月中,貝爾多的新聞被有心人散播了出來,一時引起軒然大波。不過媒體上貝爾多被發現犯罪的時間是四月份,孔秋以一句「不知道,我們沒有私下的交情」擋住了媒體對他的好奇。相比梅克多影業影響比較大的歐美,中國的娛樂圈更多的是把這件事當成了飯後八卦的新聞。在歐美娛樂圈集體聲討貝爾多的各種罪行時,孔秋向公司正式提交了辭呈,小張哭得是稀裡嘩啦,老總也是萬分不舍孔秋離開公司,提出了更加優渥的薪酬,不過孔秋的態度很堅決,老總也沒有辦法。

  九月,孔秋在巴黎、柏林、紐約和國內的幾個大城市舉辦了巡迴攝影展後,正式宣佈退出娛樂圈轉入幕後,令人瞠目。他的退出同樣引來了娛樂圈的關注與波蕩,不少人都猜測他的退出是因為感情問題。眾人皆知孔秋有一位傳說中的男友,可是誰都沒有見過他,甚至有小道消息傳孔秋根本沒有那個所謂的男友,不過是孔秋的擋箭牌而已,他的正牌男友其實就是那位總是跟著他的薩羅格家族神秘人物。

  不過,不管外界如何臆測,孔秋在召開了記者發佈會後直接去機場,坐上了去荷蘭的飛機。人類社會的種種,從這一天開始將遠離孔秋的生活。

  ※

  「喵嗚……」

  無意識地發出一聲貓叫,貓眼緩緩睜開,舒服地伸個懶腰,甘伊舔舔嘴,小冬又比他早一步起床了。變回人形,摸摸床邊,已經涼了。貓眼裡又一次閃過不解,他睡得有這麼沉嗎?為什麼總是察覺不到小冬起床呢?

  下床洗漱完畢,換了衣裳,甘伊走出臥室下樓。一樓靜悄悄的,夜貓子孔秋和牧野還在睡,兩人現在雖然退居幕後了,但樂於給自己找事做的他們每天還是要忙到很晚。相比那兩個人,甘伊和伊冬的生活反而算得上是極為規律。

  來到廚房,甘伊系上圍裙開始做早餐。孔秋和牧野早上喜歡喝一杯橙汁外加兩顆煎蛋、一片火腿和一片黑麥麵包;他喜歡吃肉醬面;伊冬無所謂,但一定要有肉。雞蛋和切好的火腿還有洗乾淨的柳丁都在冰箱裡,是孔秋和牧野前一晚睡覺時先準備好的。肉醬已經炒好了,是伊冬早上起床後現炒的。看看時間,伊冬快回來了,甘伊打開灶火。

  七點一刻,伊冬滿頭大汗地進屋了。換了鞋,他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臉,直接走進廚房。「爸,我回來了。」

  甘伊扭頭,笑著說:「我又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起床的。」

  伊冬淡淡地笑笑,道:「我去洗澡,早上我也吃面。」

  「好。」

  在伊冬離開後,甘伊才扭回頭繼續準備早飯。十分鐘後,伊冬下樓了,換了乾爽的衣服。每天早上他都要出去跑步,下午的課程結束後他會留在學校裡打一個半小時的籃球。伊冬的籃球打得很棒,但卻沒有加入學校校隊,令不少人扼腕。沒有坐著等,伊冬從冰箱裡拿出牛奶倒了兩杯,然後又幫著甘伊端碗、端盤子。十五歲的伊冬因為長時間的鍛煉和打籃球,身高已逼近一米八,站在容貌沒有任何變化的甘伊身邊根本不像他的兒子。

  孔秋辭職後,甘伊帶著伊冬和牧野一起到荷蘭居住了半年,然後四人又遷徙到美國住了半年,之後他們就在瑞士定居了。每年孔秋和牧野都會回荷蘭和美國看望自己的父母和家人,在那裡住兩個月。為了伊冬的學習,孔秋和牧野不讓甘伊跟著他們一起回去,後來文森主動提出,在孔秋或牧野離開瑞士時,他會帶著菲納陪他們。孔秋和牧野會錯開時間離開瑞士,就這樣在文森的照顧下,伊冬也正式在瑞士的學校讀書了,不再跑來跑去。

  伊冬的學習很優異也很刻苦,每年都能得到學校的全額獎學金。不僅如此,他還跳級讀書,十五歲的他已經在讀相當於中國高中生的課程了。和同齡人相比,伊冬穩重許多,身材甚至比同齡的許多本地人還要高大一些。外表和內在都很出色的他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尤其深受女生的喜歡,雖然伊冬並不喜歡太多人注意他。週末和假期的時候,伊冬從來不跟同學出去玩,都是在家裡陪甘伊,為此甘伊不止一次勸他要多和同學在一起、要多交朋友,伊冬都只是笑笑,依然故我。

  伊冬長大了,卻一直沒有提出和甘伊分房的要求,考慮到伊冬的心靈,甘伊也從不提出。就這樣,甘伊每晚仍是和伊冬一起睡,仍是常常變成貓咪窩在伊冬越來越寬厚的懷裡沉沉入睡。伊冬不再主動要求甘伊變成貓咪,倒是甘伊會主動變成貓咪享受伊冬的撫摸。不過伊冬現在長大了,甘伊不必刻意變成小貓咪,可以變成大貓了。

  吃了幾口麵條,甘伊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伊冬正盯著他。咽下麵條,他問:「怎麼了?」小冬的眼神有點怪。如果是別人肯定看不出有什麼不同,但甘伊就是看得出。

  伊冬搖搖頭表示沒什麼,只是說:「爸,我想跟學校請一個月的假。」

  「請假?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以前哪怕是重感冒都絕不缺課的兒子竟然要請假!甘伊緊張了。趕緊摸摸伊冬的額頭,他最怕的就是伊冬生病,雖然伊冬生病的次數屈指可數。

  握住甘伊的手,伊冬淡笑地安撫說:「我沒有不舒服,只是想休息一陣子。」在家裡多陪陪你。

  甘伊的眉頭皺了起來:「小冬,你不要騙我。」

  「我沒有,只是想在家休息一陣子。」拉著甘伊的手讓他摸自己的額頭,伊冬的聲音放低,「你可以帶我去醫院檢查,我保證我很健康。」

  「是不是學校裡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

  摟住擔心不已的甘伊,伊冬習慣性地親親他的臉:「沒有,就是突然想在家待一陣子。」

  「真的?」

  「真的。」

  「你保證?」小冬從不騙他。

  「我保證。」

  盯著伊冬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甘伊稍稍放了心,但還是說:「不能騙我哦。」

  「我不會騙你。」

  露出笑容,甘伊捧住伊冬的臉左右親了一口,這是他們父子間最常見的舉動。「我一會兒就打電話去給你請假。在家裡休息一陣子也好,你每天都學得那麼晚,我更想你多出去玩玩。」

  「我這個月在家陪你。」

  甘伊驚訝:「在家裡?不出去玩玩嗎?」

  「不了。」

  甘伊從不會勉強伊冬,既然伊冬說就在家裡,他也不說什麼了。吃完飯,甘伊就去打電話,伊冬收拾好餐具,趁著甘伊打電話的空檔他躲進洗手間,打了一通電話給正在夏威夷度假的文森。

  還摟著菲納呼呼大睡的文森迷迷糊糊接起電話。

  「Hello.」

  「文森叔叔,是我,伊冬。」

  「小冬?」

  文森頓時清醒了不少,要說他現在最怕接到誰的電話,那就是伊冬的。

  「文森叔叔,我想請您幫我告訴紐茵,我準備好了。」

  「小冬!」文森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自從幾年前那次談話後伊冬再也沒有跟他提起過這件事,他以為伊冬後悔了,但隱隱的他又有點不安,這孩子的心事藏得太深了。

  「文森叔叔,我瞭解自己的情況,我已經準備好了。」

  「你還不到十六歲。」

  「紐茵要的是我的堅持,不是我的年齡。文森叔叔,您可以幫我嗎?」

  文森不想幫這個忙,但他說不出拒絕的話。那邊伊冬又說:「文森叔叔,我會在家裡陪我爸一個月,這一個月我會把我的身體調整到最佳的狀態,請您幫我。」

  最後這四個字聽得文森莫名的有點鼻酸,深吸了口氣,他啞聲說:「好,我幫你。」

  「謝謝您。」

  ※

  對於伊冬想要休息一個月的要求,起初孔秋和牧野也像甘伊那樣以為他生病了,或者學校裡遇到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伊冬一遍遍保證他很好,只是想休息而已,最後孔秋悄悄給伊冬的老師打了電話,被告知伊冬在學校確實一切都很好之後他們才算是徹底放了心。在甘伊三人的心裡,伊冬怕是這個世界上最懂事的孩子了,突然說出要休息一個月,也難免他們會多想。

  將近六年過去,孔秋和牧野的容貌沒有任何的變化,時間彷佛停留在他們的主人離開人類社會的那一天。三個單身的男子和一個幾乎不像孩子的孩子組成了一個特殊的家庭,除了孔秋和牧野回家探親外,他們基本上不曾分開過。這回伊冬有一個月的休假,牧野和孔秋商量後提議讓甘伊和伊冬兩人單獨出去度度假。甘伊平時照顧他們很是辛苦,伊冬學習也很辛苦,正好有個機會讓他們兩人放鬆放鬆。

  甘伊一聽馬上就搖頭拒絕,他要堅守照顧牧野和孔秋的職責。正巧文森打來電話說過兩天要和菲納一起來轉轉,牧野和孔秋就以有文森在為理由,說服了甘伊和伊冬一起到新西蘭去度假。原本甘伊還有點猶豫,晚上睡覺時伊冬表達出也想單獨和他出去走走的意思,甘伊就答應了。訂好了機票,收拾好行李,甘伊只等文森和菲納一來,他就和伊冬直飛新西蘭。

  文森如約帶著菲納來了,一見到伊冬,文森很是熱情地緊緊抱了抱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伊冬深深看了他幾眼,把他要勸的話壓下去,然後陪著甘伊安靜地聽他和文森聊天。伊冬始終待在甘伊的身邊,不給他和文森單獨相處的機會,似乎是怕文森忍不住說出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晚上甘伊洗澡時,伊冬主動找文森,文森告訴他等這一個月過去後紐茵會來。聽到他這麼說,伊冬的心放下了一半。

  在伊冬離開前,文森叫住他:「小冬,你再考慮考慮吧。甘伊在收養你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你會比他先走的準備,哪怕你只有短短幾十年的壽命,但有甘伊在,你活到一百歲絕對不成問題。如果失敗了,你就再也回不來了。」

  伊冬背對著文森沒有立刻回答,房內靜得令人喘不過氣來,過了很久,伊冬出聲:「我不想只做爸爸的兒子,我想做爸爸的守護者,想像布魯叔叔或者我沒見過的布林托叔叔那樣,成為可以讓爸爸依靠的主人。」

  「呵!」文森倒抽了一口氣,聲音發顫,「你……」

  伊冬始終沒有轉過身來,只是又道:「貓靈族的主人見到僕人會有特別的感覺,以前我還小,不懂,現在我懂了。爸爸對我沒有感覺,所以他以為我不是他的僕人,可是我對爸爸有感覺,而且一天比一天強烈。如果人類註定沒有辦法成為貓靈族人的主人,那我願意去冒這個險。我,愛爸爸,我希望,能成為他的主人。」

  這時候,伊冬才扭回頭,對愕然的文森淡淡一笑:「文森叔叔,謝謝您。」說完,他向文森鞠了一個躬,然後轉身開門離開。

  看著關上的門,文森的眼眶紅了,他捂住眼睛,牙關緊緊咬著,原來……小冬已經察覺到了。

  回到和甘伊的臥室,浴室內的水聲還響著,伊冬直接上前開了門進去。正在沖洗身上泡沫的人扭頭,臉上笑咪咪的。「小冬,要洗澡嗎?」

  「要。」

  毫不避諱地看著甘伊的裸體,伊冬脫掉衣服。忍耐力極強的他令自己看上去沒有任何的異常,腿間的東西也很平靜。從來不曾往別地方想過的甘伊在伊冬走過來時讓開地方,拿過洗髮精:「要不要爸爸給你洗頭?」

  「好。」伊冬閉上眼睛,低下頭。

  甘伊弄濕伊冬的頭髮,擠上洗髮精,認真地給伊冬洗頭。洗完了頭,甘伊沖乾淨自己準備出去,伊冬卻一把抱住了他,讓他和自己一起站在水下。

  「小冬?」低頭看著還沒有自己高的人,甘伊疼愛地摸摸他的後背。

  「別走。」

  眼裡閃過擔心,甘伊擁住伊冬,像伊冬還小的時候那樣親親他的臉:「好,我不走,我陪你洗。」

  伊冬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抱著甘伊,讓熱水沖刷兩人的身體。他要這麼抱著這人一輩子,他絕對不要死在這人的前面,讓這人孤孤單單地在這世上。

  「爸,我愛你。」

  甘伊的心幸福得要碎了。

  「我也愛你,我最愛的就是小冬。」

  儘管甘伊的愛和伊冬的愛不同,但伊冬不在乎。圈緊六年來沒有任何變化的白皙身體,因打籃球和熱衷戶外運動而呈現麥色的軀體已經顯露出了隱隱的力量。

  ※

  第二天下午,甘伊和伊冬乘坐飛機飛往新西蘭,在飛機上,除了吃飯外,伊冬的手一直握著甘伊的手。要不是他喊甘伊爸爸,別人會以為他們兩個人是情人。

  甘伊對伊冬的一切要求都不會拒絕,而且伊冬對他特別的依戀只會讓他感覺格外幸福,他喜歡伊冬對他表現出的親密。

  抵達新西蘭後,從飯店入住到出去玩,伊冬都不讓甘伊費心。看著一夜之間似乎變成成年人的伊冬,甘伊的心情很複雜,他希望伊冬能快點長大,又怕伊冬太快長大,人類的壽命對他來說太短暫。現在的他根本不敢去想有一天伊冬離開的時候,那時,他會瘋吧。

  獨棟的木質度假小屋內,伊冬坐在地毯上,懷裡擁著甘伊。他還小的時候,他都是這樣窩在甘伊的懷裡,現在他終於可以像一個男人那樣把自己最重要的人擁在懷裡了。在甘伊的臉上印下一吻,伊冬語帶深意地對因他的親吻而笑了的人說:「爸,我長大了。」

  握著伊冬的手,甘伊感慨:「是啊,不知不覺小冬就長大了。」

  「爸,你等我。」

  以為伊冬是說讓他等著繼續長大,甘伊毫不遲疑地點頭說:「爸爸一直在等你啊。」在伊冬的臉上回吻一口,甘伊又一次說:「小冬,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你很好很優秀,爸爸希望你在學習的同時也能享受到你這個年齡應有的樂趣。小冬,答應爸爸,不要再那麼拼命了好嗎?」

  甘伊的眼睛裡是自己的臉,這人對待他的態度六年來只有更加的疼愛與縱容。忍不住在甘伊的嘴角吻了一口,伊冬又語帶深意地說:「爸,我會努力和你永遠在一起,直到你的生命終結的那天。答應我,你會等我。」

  伊冬的壽命是甘伊心裡的一根刺,忽略心窩的揪痛,甘伊用力點頭:「不要多想,爸爸會想辦法讓你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爸爸會等你,會一直一直等你。」

  「還有一件事,爸,你能答應我嗎?」

  「你說。」

  不管什麼他都會答應。

  伊冬擁緊甘伊:「不要去找你的僕人,只和我在一起。」

  甘伊有瞬間的怔愣,然後他在伊冬的額頭上深深親了一口,保證道:「爸爸不會去找僕人,即使爸爸遇到了也不會和他在一起。爸爸要陪著你,要照顧你牧叔和秋叔。」

  忍不住揚起嘴角,伊冬放下了最後的心,不過還有一件事。「爸,即使我不在你的身邊,你也要讓自己高高興興的。」不要哭。

  甘伊皺了眉:「你要去哪裡嗎?」

  伊冬搖搖頭,說:「我長大了,也許什麼時候會因為一些事情離開你一陣子。」

  這樣啊。甘伊馬上說:「爸爸會高高興興地等著你回來。」

  深深看著甘伊,忍住親吻他的欲望,伊冬把頭埋在甘伊的頸窩深聞他的味道。這一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不,他一定要回來,他要做爸爸的主人,他要和爸爸永遠在一起。

  「爸,我愛你。」

  「我也愛你。」

  靜靜地相擁在一起,甘伊的心莫名地快跳了幾下,噴在他頸窩的熱氣令他心悸。從未有過這種感覺,甘伊只覺得脊椎一陣發麻,然後……

  「喵?小冬?」它怎麼突然就變成貓了?

  伊冬也愣了,隨即笑了,抱起懷裡的貓咪,他再也忍不住地親親貓咪的嘴:「爸,變成你普通的獸形吧。」

  「好奇怪,突然就變成貓形了。」

  甘伊聽話地變成普通的獸型,趴在伊冬的腳邊。伊冬覆了上去,把獸形的甘伊壓在身下,撫摸它的身體、它的腹部。

  「唔……」甘伊瞇著眼睛哼了幾聲,伊冬的撫摸更加溫柔了。

  「小冬,摸摸肚子。」

  「好。」

  慢慢地撫摸甘伊毛茸溫暖的腹部,伊冬的手小心避開甘伊的下身,現在的他還無法和這人真正在一起。

  「小冬,晚上我這麼睡好不好?」

  「好。」

  「撓撓脖子。」

  「好。」

  「咕嚕咕嚕咕嚕……」

  大貓在兒子的面前坦誠以對,毫不隱瞞自己的「欲望」,伊冬放任自己在大貓的臉上留下一個個吻,心裡是離別的傷感。

  夜晚,獸型的甘伊在伊冬的懷裡沉沉地睡著,伊冬睜著眼睛在黑暗中凝視著甘伊,左手在甘伊的身上來回撫摸。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為甘伊的主人,但他一定要試一試。進入青春期後,他只對一個人有欲望,那就是懷裡的這個人。不管這人是人形、貓形還是獸形,都令他渴望。

  撫摸的手輕輕地摸上甘伊的性器,伊冬的呼吸紊亂。小心翼翼地用手感受那裡的形狀,在自己的意志崩潰前伊冬收回手。他相信上天一定不是無緣無故讓甘伊撿到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

  在新西蘭玩了十天,不放心牧野和孔秋的甘伊帶著伊冬返回了瑞士。回來的甘伊,臉上的笑容和身上散發出的幸福令孔秋和牧野不由得驚歎,要不是絕對不可能,他們就要懷疑甘伊是不是在新西蘭遇到他的僕人了。而甘伊的幸福看在文森的眼裡卻只有心酸。

  甘伊是幸福的,這一次度假他明顯感受到伊冬長大了,是可以把他的獸形都摟在懷裡的大人了。不過有一件事他很納悶,就是有時候窩在伊冬的懷裡他會不由自主地變成獸形,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事。他的能力是不高,但控制自己的形態還是沒有問題的,可尤其是伊冬的呼吸噴在他的脖子上或是和他的身體直接接觸時,他就特別不容易控制自己。

  最終,甘伊把這件事歸為伊冬的懷抱太舒服,所以他才會控制不了,並沒有往別的方面去想。伊冬是他最最愛的兒子,是他要保護、要照顧的兒子,是他發誓要讓他像王子那樣尊貴的兒子。

  甘伊很是喜悅地在私下裡跟孔秋和牧野說他與伊冬在新西蘭的事情,很早就習慣了甘伊和伊冬之間親密的孔秋和牧野也只當正常,一直到有一天紐茵突然偕瑞文巴迪摩上門,並且單獨叫走了伊冬,他們才察覺到了異常。

  看著在樓梯口心焦地走來走去的人,孔秋小聲問:「牧牧,紐茵找小冬會是什麼事?」

  牧野的眉心緊蹙,在孔秋耳邊低聲說:「還記得六年前紐茵曾單獨和小冬說事情的事嗎?」

  孔秋點點頭,心裡不由得打鼓:「難道是那件事?」

  「不好說。」牧野的心裡也很忐忑,「紐茵不會無緣無故來找小冬,還是在伯父的陪同下。我是怕……」

  孔秋明白他怕什麼,緊張地舔舔嘴:「難道真有辦法?」

  這時,坐在離他們不遠的,一直沉悶的文森開口:「小冬……要離開一段時間了。」

  「文森?」孔秋和牧野看過去。

  在樓梯口徘徊的甘伊聽到了,臉色大驚地跑過去。「文森,小冬怎麼了?你知道我母親為什麼來找小冬?」

  文森拍拍身邊讓甘伊坐過來,在甘伊坐下後,他一手摟住甘伊很嚴肅地問:「小加加,你有沒有想過小冬有可能是你的主人?」

  這話一出,三個人同時倒抽一口冷氣,甘伊直接不會說話了。

  重重捏了捏甘伊的臉讓他回神,文森說:「小加加,伊冬喜歡你,不是兒子喜歡父親的喜歡,是主人喜歡僕人的喜歡,小冬,對你有欲望。」

  甘伊一口氣卡在了喉嚨裡,臉上的血色瞬間退去,他連連搖頭,不知道是不相信還是無法相信。

  牧野第一個回神,急忙問:「文森,你確定嗎?小冬真的是甘伊的主人?不是說人類不可能成為貓靈族人的主人嗎?」

  孔秋也回神了,想到紐茵突然來找伊冬,再聯繫到六年前他們兩個人私下說的秘密,他聲音不穩地問:「難道有辦法?有辦法讓小冬成為甘伊哥的主人?」孔秋想要尖叫,如果真的有辦法的話,那、那……孔秋不禁抱緊了牧野,他快要控制不住內心的激動了!

  但和孔秋不同,甘伊卻是嘴唇發抖,眼眶紅了,還是連連搖頭:「不可能……小冬,怎麼會是我的主人?人類,無法成為主人……就是幼崽都知道的事……小冬……不可能……」

  「甘伊哥,你,不願意?」孔秋愣了。

  牧野則更關心另一件事:「文森,這不僅僅是小冬有可能是甘伊的主人這麼簡單吧?」

  文森一直看著甘伊,甘伊整個人都因極度的害怕而發抖了。「不,不可能……小冬是人類……他、他要怎麼做我的主人……如果,如果他是我的主人,那他,那他……」

  孔秋以為甘伊無法接受小冬會成為他的主人這件事,但文森和牧野都聽出了他話中另外的意思。

  牧野還不是十分清楚,他只是有個模糊的感覺,但文森就不同了。他摟緊甘伊,心情壓抑地說:「人類成為貓靈族人的主人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並不是不可能,小冬就是那個微乎其微的可能。」

  甘伊的眼睛大大地瞪著,嘴唇抖得好像下一刻就要崩潰了。這下子就是孔秋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文森,如果小冬真的是甘伊哥的主人,那他會……怎麼樣?」

  看著甘伊,文森怎麼也說不出來,但這個時候他不能再隱瞞了。他雙手抱住甘伊,聲音充滿歉意地說:「小冬若要真正的成為你的主人,他必須……經過試煉。」

  文森的話剛落,甘伊就一把推開他往樓上跑,撕心裂肺地大喊:「小冬!小冬!小冬!」

  他這個樣子嚇壞了孔秋、牧野和文森,三個人急忙追過去。甘伊變成了獸形,眨眼間跑到二樓的小書房門口用身體撞門。「小冬!你出來!你出來!我不讓你去!我不讓你去!小冬!」

  「甘伊哥(甘伊)!」

  孔秋和牧野沖上去緊緊抱住已然崩潰的甘伊,文森也上前牢牢抓住它。甘伊拼命掙扎,眼角都有了血絲。門開了,甘伊用能力掙開三人撲了過去,在那人抱住它的瞬間變成了人形。

  「小冬,跟爸爸走!我們走,你不許去,除了我身邊你哪裡都不許去!我們走,我們走!」抱著伊冬,甘伊就要離開,他不知道去哪,只要離開這裡,離開母親,去哪裡都好。

  可是伊冬卻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他捧住甘伊的臉,第一次聽從自己的欲望吻住了甘伊的嘴。甘伊的一切掙扎與恐懼在那一刻全部定格,呆呆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伊冬,腦袋空白。

  伊冬身後的紐茵,眼眶發紅地站在那裡,身邊是依然冷漠無情的瑞文巴迪摩。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後走到伊冬身後對著甘伊揮了一掌,甘伊毫無防備也沒有任何感覺地暈倒在了伊冬的懷裡。

  「紐茵?!」孔秋和牧野忍著恐懼出聲。

  紐茵對他們搖搖頭,拍了拍伊冬,說:「我在樓下等你。」然後就拖著瑞文巴迪摩離開了。

  抱起眼角帶淚的甘伊,伊冬轉身把他放在沙發上,背對著孔秋和牧野,他說:「秋叔、牧叔,請替我照顧我爸爸。」

  「小冬,你要去哪裡?」孔秋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了。

  低頭深深地吻了甘伊,伊冬從懷裡摸出一枚戒指戴在甘伊的左手無名指上,又吻了吻他,聲音沙啞地說:「我要成為爸爸真正的主人,在此之前,我必須離開他一段時間。我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回來,秋叔、牧叔,在我離開後請你們陪著爸爸,不要讓他哭,告訴他,我會儘快回來,會平安地回來,讓他等我。」

  「小冬……」孔秋整個人懵了,為什麼他還要再經歷一次這樣的分別?第一次是牧野、第二次是他,這一次竟成了甘伊!

  那個男人不會等太久,伊冬站起來轉身,他的眼眶也紅了,可神色卻仍是那麼平靜,甚至太過冷靜。他走到孔秋和牧野跟前緊緊抱了抱他們:「秋叔、牧叔,謝謝你們,幫我,照顧好他。我留了一封信在我的枕頭下面,他醒來後你們交給他,要說的話我都寫在上面了。」

  「小冬!」一把拽住伊冬,牧野雙手不穩地說:「你告訴我,你要去哪裡?你要做什麼!」

  「牧叔,我沒有時間了,文森叔叔會告訴你們。」扭頭不舍地最後看了一眼甘伊,伊冬掙開牧野的手大步往外走。

  「小冬!你說清楚再走!你這樣你爸爸醒來我們怎麼跟他說!」牧野拉著孔秋追了出去,可是伊冬卻直接跑了。兩人快速追到樓下,只看到巴迪摩冷冷的一瞥,還有一道黑色的還沒關上的能量入口以及伊冬的衣角。

  「小冬!」孔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眼前陣陣發白。牧野頭皮發麻,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文森上前扶起孔秋。

  拍了拍主人的手,紐茵走過去對慌亂的孔秋和牧野說:「小冬會平安回來的,有什麼事你們就去問文森吧。小加加,就拜託你們了。」礙于主人在場,紐茵不便多說,她忍著對兒子的心疼又一次叮囑:「請照顧好小加加。」

  「茵。」絕對沒有耐心的巴迪摩催促了,紐茵不能再耽擱,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巴迪摩為伊冬做試煉。輕輕拍了拍孔秋和牧野的臉,紐茵吐了一口氣,轉過身跟著巴迪摩離開了。孔秋看著空無一人的地方,無法反應,究竟,出了什麼事?

  文森把孔秋和牧野拖到沙發上,牧野一把抓住他:「文森,告訴我們試煉是什麼!」

  文森長歎一口氣,幽幽地道出。貓靈族的歷史上,只出現過兩個人類成為主人的情況,他沒有想到幾千年後,又有一位人類命中註定會成為貓靈族人的主人,更沒有想到,那個身為僕人的人會是薩羅格家族的人,會是甘伊。

  人類成為主人,一開始便註定了痛苦。在貓靈族內,高能力者無一例外都是男性,也都是主人;而低能力者中,女性都是僕人,男性則是一半一半。貓靈族人的主人要麼是族內的人,要麼是其他族群的人,但幾乎不可能是人類。第一是因為人類的能力太弱,第二則是因為人類的壽命太短。可是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就像人類中有的人是男兒身卻是女人心,也許用性別錯亂太比喻不大恰當,但意思是差不多的。

  如果貓靈族人的主人出現了人類,那身為主人的那個人只有經過貓靈族內的試煉,而且在試煉成功後,才可以和貓靈族人簽訂主僕的契約,進而幸福的生活下去。如果無法通過試煉,那不管主人有多麼愛他的僕人,兩個人都註定了無法在一起。所以一旦出現這種錯亂的情況,那往往伴隨著巨大的痛苦,不僅是精神上的,還有肉體上的。

  沒有人知道試煉的具體地點,只有「宮」能力者才能開啟試煉的通道。在貓靈族的歷史上只有兩個人類成為貓靈族人的主人,至於有沒有別人,文森不知道,也許有,但經過試煉的、留在貓靈族歷史上的只有這兩個人,而且還是幾千年以前了。而他之所以知道這兩個人,是因為他曾認真研究過貓靈族的歷史,也因此,當伊冬六年前對他說了那些話後,他會大驚失色。因為伊冬的感覺正是身為主人對僕人會有的感覺,只有主人才會不分年齡地生出保護僕人、做僕人的依靠的那種感覺。

  那時候伊冬還小,文森和紐茵不能肯定伊冬是不是因為報恩所以才有了那種念頭,因此兩人才會猶豫不決。但六年過去,伊冬不僅沒有改變想法,反而更加的強烈,他甚至能感覺得出自己就是甘伊的主人。這是主人對僕人特殊的感應,不單單是愛戀那麼簡單。更何況伊冬是在那樣的情況下遇到甘伊,就更加堅定了他的決心,他要和甘伊在一起。不管颳風下雨,哪怕生病了伊冬也要堅持鍛煉,為的就是這一天。幼年的經歷和身為主人的潛意識中的責任,讓早熟的他根本等不及成年。

  為此,紐茵也很痛苦,不管她幫不幫忙,這兩人都要面臨分離的痛苦。如果伊冬能順利通過試煉,那麼他和甘伊的生活就只會有幸福;可如果伊冬無法通過——這是很有可能的——那後果她不敢想。但她若不幫忙,伊冬在生命結束後,甘伊同樣是痛苦。而且照目前的情況來看,甘伊不會有他的僕人,因為他的地位就是僕人的地位,這也意味著在伊冬死亡後,甘伊會孤苦伶仃度過剩下的幾百年。

  作為母親,紐茵心疼兒子,但這不是她願意幫助伊冬的最主要的原因。她被伊冬的執著感動了,她同樣希望伊冬能獲得本來就屬於他的幸福。一個人的執念往往是關鍵所在,六年來都從未動搖過的伊冬一定可以順利地完成試煉,儘管試煉需要多長的時間不得而知。

  至於試煉究竟是什麼,沒有人知道,只知道試煉成功的人類會進化成「類貓靈族人」。他們具有貓靈族人的能力,同樣有高有低,但無法變成獸形。能力的高低取決於他們在試煉的過程中意志的堅強。貓靈族歷史上唯二的那兩個人類都達到了「艮」的能力,紐茵相信伊冬也一定能達到「艮」,因為他是薩羅格家族成員的主人。

  ※

  爸:

  從第一次看到你哭時,我就發誓,一定要快點長大,絕不再讓你哭。那個時候我不懂那是怎樣的感覺,現在,我懂了。你和我,命中註定會成為主僕,你曾因為我不是你的僕人而難過,那就讓我成為你的主人,讓我照顧你、保護你。

  如果試煉是唯一能讓我達成這一目標的方法,我願意。因為我同樣無法忍受你仍是壯年時,而我卻已是耄耋老者,更無法忍受讓你看著我死在你的面前。我想永遠陪在你的身邊,直到你的生命終結的那一天,我想每天醒來的時候都不必擔心我又老了你一天。我希望每一個清晨,你都能在我的懷裡醒來。

  一想到待布魯叔叔和布林托叔叔回來後你會變成孤單一人,我就更加無法忍受這一切。我要變成和你一樣的人,我要像布魯叔叔和布林托叔叔那樣,成為可以讓你依靠、依賴的主人。我想肆無忌憚地親吻你、擁有你,對那些詢問你僕人在哪裡的人說:你不需要僕人,因為你是我的僕人。

  紐茵和文森叔叔都對我說試煉很可怕,很有可能要了我的命,但我卻不那麼認為。之所以稱那為試煉,就是要考驗那個人成為主人的決心。六年前,我就準備好了,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試煉很可怕,我只有迫不及待,迫不及待完成試煉的考驗回到你的身邊,讓你不再擔驚受怕。答應我,不要哭,笑著等我回來。

  爸,我愛你,有兒子對父親的愛,更有主人對僕人的愛。我不知道自己回來後骨骼是否會發生變化,所以我和你的戒指我只買了一枚,等我回來後,你要為我戴上我的那枚戒指。到那時,你將不再是我的父親,而是我的加加,我要守護的加加。也許你很難接受我從你的兒子變成你的主人,那,在我回來前的這段時間,你要學著適應我們之間關係的變化。

  回來的那一天,我會張開雙臂對你說:加加,我回來了。到時候你會怎麼做呢?是躲開我,還是撲進我的懷裡?我期待著你選擇後者。爸,我的加加,等我,安心的等我,就像秋叔和牧叔那樣安安心心、快快樂樂地等著他們的主人回來。上一次,是你撿到了我;這一次,我會主動回到你的身邊。等我。

  愛你。

  伊冬

  悲傷再一次彌漫在甘伊、孔秋和牧野三人之間。一手把伊冬留下的信緊緊按在自己的胸口,甘伊在孔秋的懷裡哭暈了好幾次,一醒來他就不停地喊著伊冬的名字。

  信上,伊冬對試煉不過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可是身為貓靈族的人,沒有人不知道試煉的可怕。那曾是貓靈族人懲罰族內叛徒和惡徒的地方。而對人類來說,要想通過試煉變成貓靈族人,那不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就能成功的,那需要幾十年的時間或者更久。而通過試煉的唯一標準就是試煉者平安地走出來,如果伊冬始終無法出來,那麼他是不是死在了那裡甘伊都無從知道。

  孔秋和牧野是在等待,但他們知道自己大概會等待多久,總有個盼頭。可是甘伊的等待卻是未知伴隨著心碎。而發生這樣的事,他甚至連埋怨都無法做到。他能埋怨誰呢?母親或是文森嗎?就算沒有母親和文森,那樣執著的伊冬也會找到人、找到途徑去試煉,因為伊冬是那樣的迫切想要和自己永遠在一起。

  「如果……我沒有,撿到,小冬……他就,不會……小冬……小冬……」甘伊已經崩潰了。就在兩個小時之前,伊冬還和他在一起聊天,可轉眼間伊冬就離開了他,生死不明。

  孔秋和牧野也慌了手腳,所有的安慰都是那樣的蒼白,兩人只能抱緊甘伊,一遍遍地對他說伊冬會回來,會平安地回來。可甘伊聽不進去,除非伊冬現在就回來。

  文森很自責,如果不是他對伊冬多嘴,伊冬就不會這麼做,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走到哭得渾身都在發抖的甘伊面前,文森蹲下,說:「小加加,回族裡吧。雖然我們找不到試煉的具體地方,但一定就在族內。回去吧,小冬那麼愛你,你在族內,他一定能感受到你在那裡,那樣他會有更多的力量通過試煉。」

  甘伊軟軟地癱在孔秋的懷裡,眼睛什麼都不看到,只模模糊糊地能看到文森的輪廓。文森的話令哭泣的他停頓了片刻,然後他哭著問:「會、會嗎?」

  「會,一定會。」

  「我,回去,我要去,找小冬……」眼淚漫出,甘伊一手抓住文森,「帶我去,找小冬……我要,小冬……我的,小冬……」

  「我帶你回去。」

  抱起甘伊,文森上樓,孔秋和牧野想也不想地跟了過去。

  「小冬……小冬……我也,愛你……我最,愛你……小冬……」甘伊對著懷裡的那封信失神地哭喊。他不需要選擇,小冬回來的那天他會撲到小冬的懷裡告訴他,他愛他。小冬想叫他爸爸也好,想叫他加加也好,都隨便他,只要他的小冬回來。

  「小冬……」

  手從身上緩緩滑下,信落在了地上,上面的字跡已經全部被淚水浸染。

  「小加加!」

  「甘伊哥!」

  「甘伊!」

  小冬……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在我死亡之前,你一定要回來……你應該知道,我一點都不堅強……我很愛哭,很脆弱,我……需要你……

  兩層樓的屋子裡哭聲漸漸消失,風吹過院子裡的草叢,陽光慢慢滑到西邊,最終被黑暗吞噬。又一天到來,屋內仍是悄悄的毫無聲息,接著又一天過去。日升日落,院子裡的草叢花圃被雜草侵佔了領地,屋子裡的傢俱佈滿了厚厚的灰塵。

  沒有人知道這棟房子裡的主人去了哪裡,只是在很多很多年之後,有新的主人搬到了這裡。雜草被除去了,花園恢復了生機,左右的鄰居已然從青年變成了老者,只是偶爾他們會對著那棟房子的新主人納悶幾句:「這裡曾經住了四個人,三個男人帶著一個孩子,後來他們都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過。」

  主人命中註定只會愛上自己的僕人,而為了能和僕人幸福地在一起,為了能更好地保護僕人,給自己的僕人帶來最多的幸福,主人要付出很多很多的艱辛,甚至是以生命為代價。而被主人愛著的僕人,則要用幾十年甚至是上百年的孤獨等待,才能換來主人一生的呵護與疼愛。

  不管是主人還是僕人,都需要付出才能得到幸福。

  愛與被愛,在貓靈族的世界是責任與付出、是守護與等待。一生的相伴,並不是簡單的那三個字就可以得到的。

  ※

  在日曆上畫了一個圈,一人歎了口氣,然後對著他畫圈的那個日期自我鼓勵地笑了笑。二十年了……布魯去「丹亞」已經二十年了。

  站在他身後的一人嘴角含著笑,在這人轉身後問:「怎麼好好的卻歎氣了?」

  放下筆,孔秋走到那人的身邊坐下,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只是覺得時間過得好快啊。一轉眼二十年過去了。我打算這兩天回去看看我爸媽,他們的身體越來越差了,你呢?」

  「我也打算回去。」

  「你們要回去哪?」又一人出現在門口,好奇地問。

  兩人轉頭,孔秋喊:「甘伊哥。」

  甘伊走到兩人跟前,問:「要回去哪?」

  「我想回去看看我爸媽,牧牧也想。」

  「那就去吧。」

  甘伊把手裡的兩個杯子遞給兩人,是貓靈族特有的花茶。「我和你們一起去,好久沒有去人類社會了,還有點想。」

  「好啊。」

  忽略心裡的那抹刺痛,甘伊又道:「我去聯繫文森,正好我們還可以去看看他。」

  「還有菲納。」

  「對,菲納。」

  牧野插話:「人類社會這二十年變化很大,我們之前回去都沒有好好逛過,不如這回順便?」

  「好啊。」孔秋是絕對贊成,應該有更先進的相機出爐了,他要買。

  甘伊馬上說:「我去告訴小冬,免得他擔心。」

  「好。」

  目送甘伊離開,孔秋和牧野互看了彼此一眼,眼裡是心疼。十二年了,伊冬一點消息都沒有。甘伊常常對著無人的地方跟伊冬說話,好像伊冬就在那裡。而他們都明白,就是靠著這個,甘伊才能堅持下來。

  笑笑,孔秋拍拍臉,拉著牧野往外走:「咱們也跟布魯和大哥說一聲。」

  「好。」

  在無人的花園裡,甘伊雙手交握舉在面前,閉著眼睛對著前方低聲說:「小冬,我要陪秋秋和牧牧去人類社會看他們的父母,順便再逛一逛,大概要幾個月才能回來。我會照顧好自己,你不要擔心我。」說完,他親吻了戒指,然後對著空氣又親了一口這才離開。

  「丹亞」的黑色漩渦前,孔秋和牧野同樣告訴正在裡面修煉的人,他們要去人類社會探親兼遊玩。貓靈族的秘密他們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他們的父母。對此孔秋和牧野不知編了多少謊話,而且每一次回去他們都要在臉上做些修飾,不然他們無法解釋為什麼他們不會老。和自己的主人交代完了,兩人離開了「丹亞」。

  「丹亞」內,兩個人飄浮在那裡,閉著眼睛,身體被金色的光球包裹著,「丹亞」巨大的能量源源不斷地進入到他們的體內。而在某個看不到的地方,隱藏的黑暗漩渦中一抹微微的光亮衝破黑暗的桎梏,一粒蘊含著生命的種子開始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