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申谄媚地笑拉扯到伤处，一张讨好的肿脸有些扭曲。

  肖明运忍不住皱眉，门被从里慢慢打开，让出只够一人进去宽度。

  王八羔子伤还没好，有淤血有结痂的壳，斑斑驳驳遍布满脸，此刻正搓着手掌弯腰等他进来。肖明运侧身进门时肩膀撞向他，姚大申一声“哎哟”被撞得一屁股坐地，“哈哈哈哈！”房里顿时讥哨哄笑一片。

  包厢暖气开的很足，肖明运冷脸坐到沙发，门被扭上锁，旁边有小弟奉了龙井。

  姚大申扶着凳子艰难爬起，他紧绷的裤腿抖得厉害,某个小弟正把着钢管做恐吓装，被肖明运喝止。

  包厢里自己人有九个，不算肖明运自己，多是比较得力的弟兄。听说这个姚大申搞定了余款，主动联系了他们的人？

  “把我来之前的情况说一下。”肖明运随手拍了下旁边人的背，那人受惊般瑟缩了一下。

  肖明运挑眉看过去，笔直的脊背挺出弧度，细碎短发染成浅茶色，小脸绷得老紧，不大合身的西裤短了一截，脚上穿着旧球鞋，怎么看都是个不合场面的人。

  他的面容很陌生，新面孔？不对？新人不能参与这些场合。

  突然被点到号，代成吓了一跳，也太倒霉了……明明早被告知不会被注意到！都怪自己站太近！

  肖明运反应过来，这小家伙就是刚刚给自己上茶那个，虽然有点眼色但看起来还是个学生仔。打哪儿弄来的麻烦……

  “叫什么名？”肖明运有点头疼。

  “啊？”对方愣着看他。

  “名字。”

  “哦哦，代成。代成的代，代成的成。肖哥好！”

  “……”

  少年反应过来事儿了，主动说：“我是孙韧哥那儿的。”

  瘦子的人？肖明运知道，孙韧在这事里是个有功的，在长沙堵姚大申还是他联系的人。孙韧那瘦小个子，肖明运真挺久没听见过他原名了，一起“办公”也就几周前而已，肖明运亲自在里屋痛打姚大申，孙韧大牛一群在外面上姚二奶。孙韧这时候给他送来个小家伙旁观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是单纯的来不了，也肯定不会让这么个小孩替自个来，除非是……

  少年瞪大明亮的杏眼，鼓嘴的样子很活泼：“韧哥说有事儿来不了了，肯定是不能驳肖哥您场子坏事，所以就叫我来了。”

  肖明运没有揭穿他，反正脸也露了好映像也留了，倒是有点好奇两人关系，不过现在还有正事要做。

  肖明运：“小代，你说一下之前的情况吧。”

  正式的汇报开始，肖明运静静听着。

  姚大申所欠尾款是十三万五千，短时间内很难凑到这么多钱，这是指正常方法，只是一周前，他找了“合宜金融事务所”……

  操！肖明运简直要破口骂他蠢了，合宜会的高利贷四分利，他借的钱一年下来能滚到十九万，身无分文地准备卖器官去吧！

  姚大申抖着手递来一张银行卡，汗水划过腮骨，颤声说：“钱都在里面了。”

  肖明运随手把卡扔给一个小弟：“你去查查。”

  “是——”开阖门间，茶已微凉。

  冬风时过境，梅色巧盛红，厚雪铺满了草坪地，霜华洗尽晴空。冬短夏长，天亮的也愈晚，白日还能看到一抹月影残痕。

  晨跑上周就停掉了，零星几个学生在清扫自己班分配的值日区域，宁宇铲完最后一堆雪才发现大垃圾桶已经被积满了，雪挤压在一方空间里让整个桶变成巨重物，搁下铲子，背靠高台呼出口冷空气。

  早操铃响过了，大批的学生从望夫楼涌出，赶在20分钟下课时间解决早餐问题。宁宇沉默地站在原地休息，感觉胃部紧缩有犯痛的趋势，浑身疲乏得不想动，即使熬夜也做不完的资料，他努力回忆模糊的题型驱赶疲倦，只是越想越困，越想越麻木，上下眼皮渐渐合拢。

  舒文乐放下目光四处搜寻时，正看到那熟悉的影子斜倚在台下，放轻脚步走过去时也没醒来。从台上悄悄走近，蹲在那人身后，台下高出来的脑袋没有地方倚靠，柔软的发丝蹭到台边的灰尘，脖子往后仰起的姿势看起来很难受。

  还真是靠站着都能睡着。舒文乐翻出兜里的三个馒头并好，多套了一层塑料袋系紧，缓慢塞到半睡的人脖子下面。

  宁宇迷糊中感到脖子后贴近的热源，抽蓄了一下，舒适感随之而来，很柔软很温暖。急需放松的小腿发软，身体沉下，脖颈皮肤磨过砂砾，痛感强迫酸疼乏力的眼皮睁开。

  宁宇摇晃着站直身体，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比自己高一个台的舒文乐，两人对视片刻。

  红梅在风中摇曳不定，唯独树身坚韧不动，静静挺立着。

  舒文乐勾起塑料袋，解开外面一层，里面一层还是干净的，带着热度。丢掉蹭脏的外袋，眼见着塑料袋就要飘远，宁宇一手捏住带进垃圾桶的雪里。

  “不要乱丢垃圾。”带着鄙夷说出这句话，却仍然一脸无神的样子。不能怪他，人一旦困倦到极致，强撑起来的行为连贯性是连细微表情都不足力气做出的。

  舒文乐仿佛已经习惯他这个模式，淡定地解开里层，拿出一个被压成“饼”状的馒头。

  “你压的，你吃吧。”

  宁宇伸手取过整只塑料袋，点头示意，舒文乐又递过来一盒豆浆，宁宇厌奶他是早已知道的，那人继续沉默着接过豆浆。

  舒文乐送到了东西，撑着台子跳下来，看到垃圾桶里一桶雪，无奈地说：“你还真是……谁扫雪像你这么处理，以前没做过么？”

  宁宇茫然地摇摇头，低下头揉着眼睛。

  舒文乐只好把铲子插进桶里，环住桶边腰劲一使，竟硬把满桶雪提起来了，喊到：“走！”宁宇一步一摇从后面跟了上去。

  憋足气把满桶东西倒进垃圾堆，手上重量一轻，舒文乐刚想喘口气，转头便看到那人重心不稳瑟缩着肩走近，心里某处胀了一下。

  “昨晚又写到几点了？你到底要不要身体了，你现在这状态别说学习，喘口气都上不来的样子，”舒文乐眼睛瞬间发酸，“我一直很担心的，你知不知道？”

  “不用你管。”宁宇犟到。

  “你到底有没有一点谈恋爱的自觉？什么叫不用我管……”舒文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你很吵。”宁宇直接打断剩下的话，漆黑黯淡的眸子盯着前方，像在发呆却带着高傲的挑衅，一时场面冷了下来。舒文乐眼里冒出火光，开始后悔之前冲动下的告白，给足了面子还要被甩冷巴掌是做给谁看啊！

  抹了把脸，舒文乐努力缓和下表情。

  心中有丝难以形容的快意，宁宇装作若无其事，悄悄注意着那人表情，正好对上温柔惑人的目光，被拉过手握紧的温度甩不开放不下，被触动的某一点在拼命叫嚣着想对他好一点。

  “走吧，还要还铲子，快上课了。”舒文乐暖暖地勾起嘴角，把宁宇拉进臂膀范围，让他微靠着，呼吸喷洒在彼此皮肤上，隔靴搔痒。风霜时过境，旬日是春朝……

  “噔铛——”霍微瞳孔收缩猛地后靠，酿跄退后几步，响声来的太突然，条件反射地向后看……

  宁宇登记了劳务用具，穿过杂物间才看到外面有人。

  “额，”霍微看向来人，呆呆地抓紧围巾，半响才反应过来该说点什么，“那个……宁，宁宇同学。”

  “是宁宇啊，”身后的人接过话，娴熟地打招呼，“过来还东西？”

  “嗯。”

  “怎么还不出来——”舒文乐等着没见到人出来，兀自以为被丢下了，叫了声跑过来时，另外三人都看向他。

  霍微和三班班主任杨子霖站在一起，打招呼的人正是杨子霖，作为补课老师的他宁宇和舒文乐都曾认识，升学“洪高”之后，这个男人以文质卓异在学生群里还挺出名。

  杨子霖笑着扫过舒文乐，目光在宁宇和他之间徘徊了一会儿，说：“有认真学习吗？可不要让你们霍老师为难啊。”

  “杨老师你认得他们俩？”霍微问道。

  “是啊，以前还挺熟，给他们分别补过课。”说着眼神又粘过来，霍微懵懂羞怯地低着头，心里懊恼自己连所教的学生名字都记不清。陆陆续续有同学经过奇怪地看着他们，又有学生跑过，看时间是要上课了。

  杨子霖看了眼表：“你们俩快点回教室吧。”顺手摸了摸霍微的头，继续说：“围巾送你了，就当嗯……补送元旦礼物，别跟我客气了。”

  “哦嗯，谢谢你啊。”霍微抱着围巾，杨子霖抽了过来抖开替他围上，很厚很暖的感觉，霍微不知所措地退了一步，眼中微光流转，呼吸都要停了，一瞬间觉得杨子霖笑起来……很帅？

  “以后叫子霖就好，嗯？”

  “……子霖。”

  “乖啦。过会儿见。”

  “……好。”

  叮铃声响彻整个校园，愈急愈停。

  作者有话要说：真是很羡慕能写细致恋情的人呐，可是我连对象都没有过啊，恋爱也没谈过啊，真是无可奈何的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