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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作者:妙颂九方      更新:2015-11-14 18:19      字数:0
  6——

  蒋敬璋从酒店附近乘公交,去了西向沿线的商业街。

  下午时,师徒俩正商量稍后一起去出席某个展会,销售部经理Stevie严领着广告策划来找他,希望就茶文化节的策划,先听取一些他的思路创意,搞得真有几分诚惶诚恐的;于是他被师父留下来了。太极推手般客气到后来,蒋敬璋和策划约定,给他几天时间去周边转转收集些资料,再回来一起研究。

  或许是兴趣视角差异,蒋敬璋看的都是些数码动漫或户外运动休闲产品。钻到书店美术类图书区,逛了一个多小时,感觉还是不得要领。碰巧购物中心一层大厅里正有一场时装走秀,于是他就近找了个冷饮茶座坐下歇脚。

  茶座旁的电子产品专卖店门口的迎宾女孩,看到有帅哥落座在附近,便拿着宣传彩页上来搭讪。蒋敬璋听她又是一套赞叹‘与某某明星神似’的话,便随口编个谎话把她应付走了。

  走秀台上模特开始展示旗袍系列,蒋敬璋似乎找到点感觉,他打开手机摄像拍了几段视频。忙着转存查看,身后响起一个惊喜的声音:“哟!这不是蒋sir吗?能在繁华场所见到您,可真是惊鸿一瞥呀。”

  蒋敬璋回头看,是迪厅吧台waiter朱安;手上还挎着假睫毛老长、嚼着口香糖的女孩。走到近前时朱安两下介绍:“这是我的老板蒋sir,这我女朋友阿静。”

  阿静叉开五指捂在嘴前长吸了口气:“哇塞,蒋sir好帅哟。我听朱安说过,他们新提的经理是帅哥,没想到帅到要逆天了!”——朱安怕女友一兴奋把周围人都喊过来,连忙岔开话题问:“阿静你稍后再惊艳。蒋sir您来这办事还是买东西?”

  “随便转转。”——“不打扰的话,借您跟前座位歇几分钟”朱安领着女友拉座挪位坐下来。“我带阿静来看手机的,早就答应给她换新手机了,男人得言而有信呐。呵呵。”又转向阿静解说“老婆我跟你说,蒋sir今天绝对是有担当,保下餐饮部好几十号人的饭碗;后来中厨后厨联合邀请蒋sir喝酒,我们蒋sir愣是拱手推了。有个厨师长感动得恨不得要跪下了···”阿静被朱安说得惊诧不已,连连喊着天呐天呐···

  蒋敬璋被夸得十分不自在,找准停顿抬手切断:“工作上的事情不必拿到外面说,尤其说给女生听就更不合适。”

  朱安闻言适意笑着应和一句,然后问女友想喝什么饮料,阿静快速回答要珍珠奶茶。“蒋sir,这回的乱子真是多亏有您顶着。就算我不是当事人,这心里也是万分的过不去。知道您不在乎这一星半点的,兹当赏个脸,容我请您喝个啤酒成么,不是不开车吗?”

  蒋敬璋刚想推脱,阿静裹挟着一股喷香凑过来:“蒋sir,您就答应吧,朱安说过您没少照应他,这次就给他个机会,求您了。”说罢几乎要泪眼汪汪扑到近前。

  蒋敬璋无奈的点点头;“也好,就只能一小瓶。我还要倒公交回家。”朱安应了声“好咧!”一跃而起,一路小跑奔向冷饮柜台。

  阿静坐回位子努力恢复成一派淑女状,抚平短裙皱褶,摸摸手腕上亮闪闪的镯子链子。“蒋sir,这次的事真谢谢您了。要没您在老总面前顶着,这么大雷谁都背不动,朱安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

  “言重了,工作中本就是同事之间相互配合,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为避免尴尬,蒋敬璋一面搭着话,一面查看刚拍的手机视频。阿静找不到交谈话题,便转头去看正在持续的走秀,一时碰巧两人都有了转开冷场的题目。

  朱安到桌前,拎着两个小瓶青岛纯生,另只手托着珍珠奶茶;蒋敬璋自然接下外侧一瓶,待朱安落座,两人碰了下瓶子,互道“谢谢”“随意”,各自缓缓的喝着。

  朱安举瓶喝了一口,摇头道:“哎呀,真不好意思。我该要冰镇的,常温的真是差着劲儿。蒋sir别嫌弃啊。”——“哪的话。让你请我喝酒已经不好意思了。”为了搭话,只好快速咽下啤酒,说实话真是不大对味儿。

  没话找话的终于咽药一般喝完了一瓶啤酒,蒋敬璋说要赶晚班车,便寒暄着告别了两个人,背了挎包商场大门走。他没有察觉此时他已经走不成直线,更没有觉察到身后茶座上,那对情侣的表情如翻书一般变了个样。

  “哎,这么干不会有麻烦吧?”——“放心吧,空口无凭。老婆,你看中的笔记本和新手机,这下都有了。”眼看着茶座服务员收走空瓶,朱安按了手机按键,把编好的短信发了出去。

  走到露天中,蒋敬璋发觉四下里的霓虹彩灯,竟然拖出了长尾线;而他明明朝着一个灯柱走去,伸手时又摸个空。待胡乱摸到灯柱时,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上靠过去。心里反而异常清楚:一小瓶啤酒怎么会上头呢。他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向周围搜寻公交车站的位置,却看到所有人、物、灯光,都拖着一股烟似的,并越来越模糊的晕开着。更有一股不寻常的燥热伴随着恐惧,向他的四肢百骸鬼魂一样的发散开。

  蒋敬璋慌乱的摸着挎包摸出手机,举在眼前就已经看不清屏幕,两条腿却已经支撑不住身体,他只能竭尽全力的搂住灯柱。

  突然感觉到有个人握着胳膊将他撑起来,随即有个声音响起:“小蒋,我是高雪松啊,你哪里不舒服,身上有伤吗?我让你嫂子帮着叫个车送你去医院吧。”——“电话···帮我打电话···给师父···我师父···”蒋敬璋只能伸手扒着高雪松的胳膊,将主要词汇说出来。

  有了高雪松的扶助,蒋敬璋觉得他可以放松一些;却把高雪松吓得不轻,蒋敬璋软得象一滩泥似的架都架不住,他根本腾不出手,无从判断致病原因。高雪松倒手把人挎到一侧臂弯中,催促在近处的女子帮着摸起落在地的手机,调出通讯录中号码,拨通电话贴到他耳边。

  对方手机响了两声之后就通了,响起祁思源带着笑意的问话声:“你这臭小子又野到哪儿去了?都多大了还跑出去买零食?”——“不是···祁总,我是淮厨高雪松啊。小蒋在街上晕倒了,刚好我和我媳妇碰见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不好贸然处置···就是···小蒋一个劲儿的说··让先找您呢。”

  “你们在什么位置?”祁思源的声音变得极其冷冽。——“建功大街商业区华宇大厦下面,守门狮子边路灯柱···哦,我媳妇披着一个花披肩,特显眼,您到这就能找见我们···”

  “好,就停在那儿别动,我马上到!”手机里面响起一声尖利的刹车,随即便挂断了。

  祁思源快速赶到位时,蒋敬璋已神志不清倒在高雪松怀里,渐渐蜷成一团。高雪松的妻子显然是被眼前的情形吓到了,只能提醒高雪松抱稳了,不敢做其他动作。

  祁思源将徒弟接在怀里,快速的探查了脉搏,又试探着连叫了两声,蒋敬璋明显反应起来往他这边挪动肢体,这让祁思源大致放了点心。

  “这臭孩子,肯定是又和人掺着喝酒喝大了。大高,让你和夫人看笑话了,今晚这事儿,我先替小蒋谢谢两位了。搭手帮我给这臭小子放车上。你们明天要上班吗,为这孩子耽误你们回家。”——“祁总您快别这么客气。小蒋今天替我们扛了那么大的雷,本来和他一点关系没有的。平白无故挨罚,心里不痛快是肯定的。”祁思源异常随和的与高雪松夫妇搭着话,把徒弟放在车后座上,彼此寒暄两句挥手作别。

  拐上大路,祁思源拨动方向盘把车靠上边道,暂时放慢速度预备着随时变道,拿手机拨了个号码。

  “老顾,是我。你家小俊这会在家还是在医院?”——“刚进门,怎么啦?”老顾听出他口气不对,也没有了逗笑的性质。

  “我家那臭孩子在街上被人下药了,我现在往你家去,请小俊帮着给看一下。”——“那先过来吧,有地方。”挂断电话的同时,祁思源一脚把油门踩到了底。

  顾家小俊仔细看过之后,扯下听诊器一笑:“放心吧,不是毒品,看反应像是剂量不大的吗啡。估计下药的人是想趁药力致幻作用达到某种目的;有酒味,那就不用猜了,肯定还有其他料。祁哥要是现在带他去挂急诊,我就往我们医院帮你关照一声。但保不齐急诊值班医生会按隐性毒品记录上报,到时派出所问下来查半天,没事儿也够膈应的。”——老顾推了小俊一把,让他帮着找些药来。回头对祁思源道:“咱哥们儿也用不着假客气。要想帮他找人解决,就带他到我那儿去,我让人给他安排个保证干净的。”

  祁思源已经气得快要说不出话,闭着眼睛摇摇头。怀里的徒弟开始哼哼唧唧不停扭动,凭着感觉向熟悉的气味靠近。这更加令他怒不可遏,他气这个不让他省心的小徒弟,更恨那个下药之后躲在暗处伺机下手的混蛋。

  顾家小俊回来见此情形,干脆的抓起车钥匙和药包,全部塞在老顾手里。“别磨叽了,他这样子肯定是开不了车的;你赶快把他俩送走,找鸡找鸭还是瞧着过干瘾,您们路上再决定。”

  拧钥匙发动车子之后,祁思源在后座上明确说了句:送我们回家。老顾拨着方向盘笑骂一句:“操,你这师傅可真是当到家了。”

  帮着祁思源把徒弟放到床上,老顾在药包上写了个电话放在床头,拍拍祁思源的肩,默默带上房门离开。

  今晚的事太明显了,有人给小狐狸下了套。如果不曾遇上了熟人,师父又及时赶到。藏在不远处设套的贼子,很快就能扑过来。

  就算是加个‘代理’名号,小狐狸也是酒店建店以来,最年轻的经理级管理人员。背地招了多少的红眼,不用想都知道。贫贱不能移,未见得就能保证富贵不能淫。招妓、涉毒这两样料掺在一起,份量足够惊动警方调查;就算事后查清楚嫌疑,酒店那样的舆论环境里未必能还他清白。

  即使再有亲自招聘的机会,以祁思源的身份,也不可能再有收徒弟的可能和心思。这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怎么也不能随便交到陌生人手里摆弄。就算是教训之后剁碎烧灰,也轮不到别人动手。何况事后若有丁点儿遗漏,也必定越抹越臭;最好的解决就是让事情在自己手上画上句号。

  祁思源拿过药包将药倒在桌面上,里面居然特别备了一个润滑剂。他笑了一下,丝毫不乱的伸手解扣脱衣服,转眼间把小徒弟去皮留瓤摆在眼前。抱着徒弟迈进浴缸,扳动了出水把手。温水从头上倾洒而下的刹那,滚热颤抖的抱了满怀,象一只通红硕大的虾,滑不留手的令人垂涎欲滴。

  “璋璋,师父在这儿。你知道是师父在呢,对吗?”小狐狸虽处在精神迷乱状态,潜意识还在。感觉到他熟悉的气息时,哽咽的叫着“师父”蹭过来,听得师父心里猫抓似的又痒又麻。

  “璋璋,你被人下药了。要是不能好转,我就给你找个小影星,你想要什么样的?”祁思源并不指望徒弟回应他的问题,因为答案在他手里。——“哼,不要···”小狐狸似乎很委屈的哼唧道。

  “这才是乖孩子呢,咱不能让乱七八糟的人碰。”小狐狸居然回应了,哪怕是浑浑噩噩地呜咽,也着实让师父惊喜。“有师父在呢,不怕。”

  祁思源略侧着脸张口衔住小狐狸的耳垂,将手稳稳附在小狐尾上,不疾不徐的动作着。舌尖沿着软软的耳轮到那点肉垂儿来回轻咬着,小狐狸在他怀里嘻嘻笑着扭着,含糊不清的念着“西乎···”,令师父把持不住想要笑场,转而却又别是一番酸楚在心头。

  “璋璋,无论将来放生什么,听到、见到、经历到什么,都要相信:师父是一心为你好的,知道么!”——“嗯!师父···”徒弟似是而非的哽咽道。

  圈圈套套的没费多少工夫,就把小狐狸逗弄泄了。小狐狸被摆弄舒服了之后,嘻嘻呵呵扭着白中透粉的身体,在祁思源怀里继续蹭。半晌,祁思源才意识到,他是被身后那个家伙事儿硌着了,想要把它挤开,以便更舒服的挤在这里继续睡。当感觉那个东西推不开,便转向面对师父,用手扒拉着抱怨:“放这儿干嘛···”

  祁思源顺嘴骂声操,捞起小狐狸一条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用一侧手臂环在他腰间,另一只手直接探到他身下做开拓准备。开到三指时,就抱着徒弟仰面靠在浴缸边,然后扶着家伙事儿毫不犹豫的进去了。小狐狸被突涨的极度不适侵袭的措手不及,拖着哭腔儿挣扎抗拒着,却因药力未散,动作弱弱无力的更像是抚摸。这个时候要能按住心里那头野兽就真不是男人了;祁思源把双臂一转抄起小狐狸的两腿架上肩头,然后就实打实的砸夯一般运动起来。

  祁思源把控好徒弟的姿势,保持着单一的节奏,很快听到了小徒弟逐渐适应之后的呻吟声。存在脑海里那些徒弟从小到大的影子,以非常连贯的顺序浮现出来,最后归结在眼前,被他按在身下做到精神涣散意乱情迷的小东西身上。他看到蒋敬璋睁开过眼睛,似乎是被室内水雾蒸腾迷惑,以为是身处噩梦之中,浑浑噩噩的摇着头,泪眼婆娑的抽泣着叫“师父”。

  祁思源刚应了一声,却听到小狐狸哽咽着补上一句“师父···你在哪呀···”原来他并没有看清眼前的人就是师父,而是在找师父求救。找死的小狐狸,为师这不是正在救你吗?祁思源狞笑一声加快腰间动作,徒弟哑着嗓音哼了一声,奋力把头架上浴缸边,仰起脖子发不出声音只是极力加快喘息着。

  那一晚祁思源浅眠的很。徒弟一直因为身上不适而扭动着,而他自己则一直在思忖着后面的事。事情迈进到这一步,对于建立近五年的师徒关系无疑将是摧毁性的。他想不出来,当徒弟清醒过来看到发生的一切,是否还能一如既往领会师父的用心。即便是能够领悟,他们又该怎么回到最初的师徒情分上。祁思源知道他终究做不出那幅无赖操行,梗着脖子告诉孩子:要想学得会先和师傅睡。那么就寄希望师徒情分浓于水吧。

  天色大亮时祁思源终于躺不住了。他打开了室内空调,待温度上来后翻身坐起,揭开被子先查看了徒弟身上的状况;摸过桌上的消肿药,有条不紊的打扫战场。

  小狐狸上了药之后稍微安稳了些,祁思源起身穿好家常服,走进厨房做饭。看着火时他给顾家小俊拨了个电话,问了些用药注意事项。

  顾家小俊在电话里一幅‘逮着蛤蟆攥出尿’的兴奋劲儿,凭着好记性,把药包里每样药品分别用在哪种状态说得一清二楚,并建议他如果小徒弟未见发热,就不必来医院。临了不忘打趣:“难怪你瞧不上擦粉画眼儿的,原来兜里存的这个,比别的都鲜灵。”

  “那是。为兄的专业就是调养人。要是在我手上还把人养得象‘狼积德’似的,那不是砸自家的牌子吗?”祁思源搅合着锅里的米粥,逗着贫嘴收了线。

  【狼积德形象-骨瘦如柴毫无油水,狼见了没有食欲,干脆权当行善放过不吃了。】

  模模糊糊听见卧室响起一声叫,想必是徒弟醒了,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碰到痛处了。关火盖盖,他故意趿拉拖鞋走回卧室,见床上的小徒弟正趴在床边愣神儿。看到师父进来,就此印证了脑子里的结论,脱口念叨了一声:“操···怎么这样了?!”

  祁思源哈了一声,靠在卧室门上,抱着肩反问:“那你以为呢,这个屋里应该有个大胸长腿的小影星?为师倒不是拿不出这份钱,但我这人护短。一手养大的孩子不能给别人摆弄。”说罢走到窗前拉起卷帘,将室内袒露在阳光之下。如释重负般兴叹道:“带徒弟和带孩子一样都是操碎心的事。衣食住行全要想到管到,到了闹春年龄还得教他打飞机。嗤,约炮服务送货上门——操蛋到家了。”

  念叨完牢骚话,祁思源从玻璃反射中看到,小徒弟蠕动着缩回被子里。他也不想催促,从卧室柜里拿出内衣、棉T恤,和一条深色的松紧腰带休闲裤放在床边,便举步又进了厨房。

  盛好两碗粥放上高架餐桌,祁思源捡了背朝卧室的高脚椅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提高声音:“慢慢穿好衣服,洗漱完了出来吃早点。你昨晚上和谁喝闷酒去了,销售部的还是餐饮部的?”问罢低头吃饭,还是没指望他能回答。

  终于伴着声音光线变化,小徒弟费力的坐上对面的位置,松了口气回答:“我没出去喝闷酒。昨晚下班我去建功大街,转了会儿书店,在华宇购物中心一层冷饮茶座,遇见了迪厅waiter朱安和他女朋友;聊了几句···然后···喝了瓶啤酒就出来了···”

  “不想了,吃饭吧。”祁思源把酱菜碟往徒弟手边推了一下。“吃完饭你给sara打个电话请一天假,让她及时知会几个中西餐厅经理一声。上午经理会之后,我去餐饮部替你看一下。你今天就呆在这,哪都不许去。我把你的电话转移到我手机上,你打完电话就再去睡会儿吧。”说话的同时祁思源把蒋敬璋的手机也推过去。

  祁思源快速换了衣服,检查好手上携带物件,终于抬头看向餐桌;蒋敬璋双臂架着身体,还在数着数的吃粥。祁思源知道他此刻必定是一团乱麻了,于是走到跟前把手握住他的后颈。

  “抬起眼睛来看着我。”蒋敬璋只是转过头对向师父。“把昨晚遇见的人和事全部忘掉,记住我说的经过。你昨晚就是自己去逛书店,空腹喝酒喝醉了;喝醉之后就遇见师傅,再往后事情一律不记得。”蒋敬璋静静的盯着祁思源,半晌似乎是失望的暗下目光,又点点头。

  “璋璋,你心里怨师父吗?”——“不会。当时如果没有您赶到···现在不知会是什么结果。”蒋敬璋眼前还晃荡着祁思源颈间丝巾的豹纹图案,依稀听见一声关门声音,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蒋敬璋打完电话,又把师父留在餐台上的药片吃了,就挪回阳光大床上趴着睡了。电话扔在不远处的沙发上,震了两次都没能吵醒她,因为师父设置的呼叫转移包括无人接听状态。

  门挤少爷的电话,呼叫转移到了祁思源的手机上。接起电话时,祁思源的第一反应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预备调查暗中下手的贼子呢,这货就自投罗网了。他在玻璃幕墙里看到员工入口外,一个银灰马甲的身影被另一个人踹到,匆忙爬起身逃进通道入口。打人的人被保安亭里的保安劝开,正举着手机说话。

  “敬璋今天请病假了,你哪位,有事的话我帮你转告。”——“请问你是他什么人?”陈家耀在电话那边警惕地问。

  “他的家长。”——“哈哈哈,您不会告诉我,您是蒋延宗吧?”陈家耀哈哈大笑着,发动了车子继而转上街道。“算了,您是他什么人都不要紧。劳驾转告他,我要一张他们酒店餐饮部的vip卡,办好了知会我一声。”随后不等回应就按键收了线。

  下午时又有电话转进来,是蒋敬璋的姥姥打来的。蒋敬璋昨晚没回家也没有给家里打招呼,吴老太太不放心了。祁思源轻松地笑着和老太太打着圆场:“他昨晚被我留在办公室,写一个策划提纲,时间太晚了,我也是不放心他赶夜路回去,就没让他走。没给您打电话?嗤,这孩子,估计是忙忘了。您放心吧,这孩子工作很用心,有我看着他呢。”

  吴老太太千恩万谢的放了电话,祁思源托着手机哑然失笑。没错,我看了他一个晚上,亲手摆弄着把小狐狸送上天,做到他哭都哭不出来。当着徒弟的面,必须保持住冷峻威严的姿态,其实今天所有工作的空隙,他眼前都在不断闪回着昨夜那些冶艳的景象。小狐狸用两个小前爪扒着他的肩膀,哼哼唧唧的说不准字音,怎么听都是“师父···要了我吧”。

  早上出门前,对上目光的一刹那,祁思源心头像是被生生扯掉一条肉似的。当时他差点张开手臂抱住小徒弟,就像昨晚那样抚摸着头好好安慰他,告诉他:不怕,有师父在呢。然而他没那么做。出门之后,他一直在问自己:这不是你想要的反应吗?小狐狸必须接受残酷的现实,才能躲开今后更多的残酷陷阱。因为师父不可能永远碰巧在他附近。

  点一支烟吸了没两口,sara敲门进来汇报:前台把电话打到总经理秘书手机上,有位女士在前台要找男友祁思源。别说他不在,因为刚刚问过餐厅早班员工,说祁总刚下达完指示离开。

  Sara见上司皱眉头,便出主意说让他从地下车库先走。祁思源看了表已经三点半了,就干脆对秘书说,他要去趟医院,索性就早走两小时。

  祁思源从昨晚留在车上的挎包里,翻到了徒弟的身份证,找顾家小俊帮忙给徒弟补了病假条。出来刚上车,徒弟打进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祁思源瞬间觉得心里热热的,有人在家等的感觉真舒服。他柔着声音哄了两句,赶去商场给小狐狸买了一套衣服,又买了几样糕点和半成品菜,就直接回家了。

  进门时看到蒋敬璋正趴在餐台前翻手机,小屁股翘在凳面外面,回过头时,眼睛有些肿。一问才知道他一直睡到刚才被饿醒了。想打电话给叫送餐,发现挎包、钱包都在师父车上,甚至昨天穿的一身衣服都没找到;于是就拨通了师父的电话。

  “是师父考虑不周,饿着我的徒儿了。昨天穿的衣服破了几处,我扔了,给你准备一套新的。”祁思源把糕点放在徒弟眼前,换了衣服回来做饭。看到蒋敬璋拿着小勺吃蛋糕,一边看着手机视频等着饭的样子,祁思源更加找到了养孩子的感觉。每个家长下班赶回家做饭,看着孩子做功课的的情景就是这样吧。回想起行政总厨写给徒弟的那张‘求包养,求投喂’的纸,他背过身忍俊不禁。

  吃饭时又有电话转到祁思源手机上,祁思源接了把电话交给蒋敬璋,是那位唱老生的师兄余继堂。蒋敬璋如实回答对方说,正在和师父吃饭,师父不准吃饭时候玩手机,然后说笑着言归正传,相约着下一次会面时间。

  收线之后祁思源给蒋敬璋夹了一筷子菜,不咸不淡的说道:“前两天你叫他书记伯伯的那位老爷子和我通话,董盈生屡次妨碍骚扰他人正常工作生活秩序,以致惊动治安派出所,影响特别恶劣,被责令停职检查留院处分。另外,书记再次征求我的意见,想把你调给京剧团;还说可以帮你联系当代程派名家。”

  “哦,您的意思呢?”——“当然没的商量。一口回绝。”祁思源很顺手的往徒弟碗里又添了一勺粥,“保护国粹的确没错,可为师舍不得你去静守清贫。我可见不得我的小徒儿嘴馋了,衣兜里连买只鸡的钱都没有。”

  蒋敬璋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但转而却又一声哽咽,手顶着口鼻间潸然泪下。祁思源放下筷子走过去将徒弟搂在怀里,把自己的脸贴在徒弟头发上。“在师父跟前想哭就哭。”轻轻抚摸着徒弟顺滑的头发,逐渐抚上其肩背。“馋嘴的小狐狸,这一回的教训应该是足够疼了。给你下药的贼子只是森林里众多凶狠野兽之一,比他更险恶的野兽不知还有多少。森林里的法则从来如此,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比起生存,善恶标准是无比脆弱的。你要尽快长大成熟,更要加强最起码的自保能力。”

  吃完晚饭后,祁思源把蒋敬璋手机里的视频转出来,插在电视上看。蒋敬璋坐着不舒服,用枕头支着身体趴在沙发上,边说边往本子上记着。祁思源回头看他的架势实在有趣,忍不住也放倒身形,倚在靠垫上看他画些什么。

  蒋敬璋解释说他是从模特穿的旗袍上,找到一点灵感,想找余继堂再细看一下京剧行头造型,尤其是袍服上的图案;以便加深灵感意趣。如此贴心的小徒弟,叫师父怎么能不爱呢。祁思源自然而然的伸手搂住徒弟的肩背,沿着骨骼趋向按揉着。

  “为师不在意把心思对你讲明一些。除非是你心意已决一定要进梨园行,否则为师不会放你下海唱戏。就算是在筹备一家大型酒店,我也不见得还能有心气儿,亲自传教带起一群孩子。收你这个徒弟完全是赶上对榫投缘。”祁思源仰面躺倒,徒弟的脸蛋儿就在他脸的斜上方,这个角度对着真是说不出有多好看。他抬手就能摸到。“等你拿到文凭进入到一定层级,小屁股下面那把椅子,也就轻易动不了了。到时一样能做出一番名堂。退一步看,咱们酒店对于员工私生活尤其性向,采取态度是积极并且宽松的。仅这一点,本市其他能数上名次的酒店,他们的管理阶层就不敢吐这个口。”温柔的托起徒弟的脸,轻笑一声道:“宝贝儿,有一样你要记着:不是师父给的鸡,再肥再香都不能吃。”

  蒋敬璋休完病假第一个值夜班搭班,是保卫部经理邵明远。前半夜快到交班点时,邵明远突然接到市局缉毒部门的电话,要求所有单位尤其夜班工作区域,配合国庆节前安保以及缉毒紧急检查抽查。

  邵明远立即叫了蒋敬璋和保安部万用钥匙管理员,又特意向缉毒处战友借调一匹缉毒犬,进行紧急夜查。结果就是在迪厅吧台里抓了现形,搜检出违禁品,当班waiter正是朱安。

  面对着一袋花花绿绿的药片,和从身上搜检出来的大量现金,朱安也傻了。跪下求告,希望看在他往日工作表现,求两位经理出面作保。

  缉毒警员明确答复,就算是咬定是收了预支小费替客人保管,不合常理的小费额度加上够一定量的违禁品,就不可避免的踩上了携毒贩毒的形势线。大局当前顶风犯案,就别去抱怨鬼头刀刃的利钝程度。他要求两位值班经理配合到底,让他们把嫌疑人带回以便及时录供。

  蒋敬璋和邵明远对此结论也是面面相觑后背发凉。认同了这位警员的提议,由保安部专人配合押送,连夜移交处理。

  眼看东边天际渐亮,邵明远含笑拍拍蒋敬璋的肩,“抓紧时间去眯一会儿吧,看这一宿把咱家孩子给折腾的。拿着值班室房卡去睡吧。祁总来上班时我去叫你。放心,夜查的事也会如实告诉你师父的,这回没有你任何责任。”

  蒋敬璋几乎扒着眼皮向邵明远谢过,接了值班室房卡刷卡进门,该死在井里的,死不到河里去。再不睡觉小狐狸就要困死了。蒋敬璋连衣服都没脱完就睡了过去。

  感觉睡得正酣时有人过来拍脸,蒋敬璋眼睛都不睁提脚就踹了一下,气哼哼的骂:“去法场也等我睡醒再说。”

  随即听到咕咚一声,有重物落地。又过半晌一个熟悉的声音切齿骂道:“操,小狐狸崽儿,你想让老子变太监?!等着的,晚上不操到你合不拢腿儿,我就叫你师父。”

  沉重的摔门声把蒋敬璋惊醒,搜索四下未见人影,只有窗边茶几上,摆着一个保温饭盒。

  差二十分钟九点时,有保安员来敲门叫蒋经理起身。小保安站在门前撅着向屁股对小蒋经理嘱咐:由于昨夜夜查的事,祁总一来就黑着一张脸。邵经理让嘱咐一声,请小蒋经理多留心点儿,别踩到雷。

  蒋敬璋手上一抖,剃须刀就把嘴角碰了。他忙用手指按着呲着牙对小保安谢过。待房门关上之后,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喘气。睡觉打把势的毛病真要克服克服了,这不,踹人肚子一脚,指不定要折算来多少“杀威棒”呢。

  那天上午经理例会,蒋敬璋象黄花鱼的似的,溜边儿到了会议桌最尾,还是没逃过被师父点名喝斥:“蒋敬璋,你占别人的位子闷着孵蛋呢?坐回你原位来!”——保安部邵明远接话打岔道:“能让小蒋坐得住,得是多水灵的蛋呢!”

  一言落地经理们哄笑起来,小狐狸抱着logbook臊眉耷眼的溜回原位,差点把脑袋扎进胳肢窝。就这样师父的臭骂也不减少。“这孩子的脾性我是太了解了。躲出八丈远去,就是琢磨着在底下捣鼓点儿小动作。我上面磨破嘴,他敢在下面本子上画一串儿小王八。”

  诸位经理看着黑桃K落座后也相继就位,邵明远得到示意率先打开logbook,开言说明了昨夜紧急夜查的情形。最后也不忘补充观点,这次提前于市局缉毒处行动之前,查出迪厅waiter涉嫌藏毒,所谓斩获实在算得庆幸,反思起来是既后怕又愤慨。

  “诸位经理都知道,迪厅除设有随机抽调的保安员值班,每晚值班经理还会不定时进去查看。个别员工还敢伺机藏暇,实在是利令智昏丧心病狂。在此提请人事部及驻店法律顾问,务必关注此类人员的清除处理,对于可能出现因受其牵连,有损酒店声誉名誉损失的结果,法律部门也要做好相应追偿准备工作。”言至此有倾向总经理的位子,征求他是否还有指示。

  祁思源点头认可,赞赏邵明远考虑全面。却又冷不防追问昨晚是谁盯前半夜,竟然没有及时发现。说这话时眼睛瞟向一旁。

  蒋敬璋把眼一闭,举手回答是他守前半夜。心说反正年终奖金已经扣得没几个,再抓出错儿来大不了扣工资。全扣光了,索性跟着去师父家蹭饭吃;反正姥姥有妈妈养着。

  邵明远含笑道:“抱歉祁总,容我插一句话。这次责任追究真的是怪不到小蒋头上了。不瞒诸位说,为审慎起见,昨晚我是特意向缉毒处的老战友借调了缉毒犬出场的。如果不是缉毒犬找出那包东西,就只有那个小子知道东西藏哪儿。尤其在移交朱某私人物品时,另外还发现有贵重物品现金;这些东西所在更衣柜里是不合常理的。所以我先斩后奏,将涉毒人员以及相关物证留案备份后,直接移交司法。”

  人事部经理补充发言,有必要深入调查此人的接洽交往,以便及时挖掘尚在萌芽的安全隐患,防止其他无辜人员受害甚至为他背黑锅。总之是决不能纵容害群之马。

  祁思源用金笔戳着日志本,冷嗖嗖的下指示:有保卫部会同人事部以及酒店法律支持顾问,在下面进行调查。不能因为一个蟊贼把酒店上下搞得人心惶惶。

  一声散会令下,各归其位。蒋敬璋觉得脚上被狠狠剁了一脚,接着后颈上就被师父一巴掌铲过,他的前脸就直接撞在桌面上。

  蒋敬璋揉着脑门抱怨师父在打击报复,祁思源讶异的问:“有么?徒儿这次值班工作表现出色,为师高兴都来不及,何来打击报复?”再后来被师父提着领子拎进办公室,指着贴在门后的日历,让他数清楚日子:“从中秋到重阳节,中间夹着国庆小长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是咱们即将开始的茶文化食品节。如果再从你餐饮部闹出什么幺蛾子,你看我怎么打击报复的。”

  不用多问了,摆明了警告:从中秋到重阳期间,要做好随时驻店加班的准备。蒋敬璋瘫坐在沙发上,仰天长叫:“妈妈说国庆节要带我和姥姥回来家江虞呢,我的故乡之梦啊,又泡汤了。”

  中秋节那天刚好是祁思源的大夜班,仅这一样就令许多部门经理倍感温馨。举杯邀明月的日子,谁不愿月圆人圆呢。

  小狐狸跟着师父蹭完staff餐,还是没有被放回家的可能。于是就瞧着粤菜厅外海鲜展示柜里各样的鱼虾运气。

  水台厨师清理过玻璃盘之后,放好水仔细调整好海水素比重,才小心地从箱子里取出四五头活象拔蚌码好。回头看到小经理正闲极无聊,捏着一只肥硕的大牛蛙在操作台上跳芭蕾。“蒋sir喜欢玩活物儿,要不您就拿走,玩够了再拿回来。”

  祁思源走过来,看到徒弟正揪着牛蛙后腿教蛤蟆拿倒立,忍不住笑喷了。咳嗽一声收归正色,走到徒弟身边申斥:“放下,你几岁了,还玩这个。”——“我好不容易逮个蛤蟆,还不攥出脑白金来。”小狐狸呲着白牙嘻嘻奸笑着。“师父您看这肚子,多有经理的派头儿。”

  祁思源知道徒弟在斗气,也不与他废话,把手中的一只精巧的提篮月饼递给他,让他放回办公室。想着等到巡检完毕,关照司机把带徒弟送回家。一差二错就把这个事儿忘了。回到办公室时,徒弟已经在单人床上睡着了。

  那盒月饼被搁在茶几上,盒盖大敞,每块月饼都被咬了个缺,露着各样的馅儿撅着歪在壳子里,活像是一堆咧开的笑口。

作者有话说:

借小狐狸蒋敬璋之口讲故事,不喜欢过多解释;故请喜欢穿凿附会、借题发挥、刨根问底者,自动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