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背逕而行
作者：南佬 更新：2017-08-08 21:51 字数：4687
黑色的轎車彎過泰晤士河河岸，過了幾個路口後，在一家咖啡廳轉角，男人站在燈號竿旁，看起來像是等了好一會兒，頻頻看著手錶。
里歐嘖了一聲，朝男人方向緩緩徐行。
員工，就是僕人，尤其是遇見妮亞蒂這種公器私用的瘋主子，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乖、這麼聽話、這麼忍讓！
「上車。」
米契爾彎身，見了是他來接自己，上車後說了聲抱歉。
「妮亞蒂又讓你來。」又說了聲抱歉。
里歐沒理會他的抱歉，有些不耐煩地問：「你要去哪兒？」
「賣場。抱歉，我本來和妮亞蒂約好。」
里歐冷冷地應了一聲說他剛好也要去賣場。心裡再次咒罵妮亞蒂，妮亞蒂完全不管自己是不是同性戀，那女人鐵了心地就是要把她哥嫁給自己。
「其實，我可以自己搭車去。」
里歐停在紅燈前，打開音樂說：「要真的抱歉，就是你該學會開車。」
他從來不曾服侍男人，就連向傳恩那大路痴，也很少因為他要去哪裡，而專程接送。基本上，那傢伙除了醉癱在樹屋時需要自己，其他大小事都是自己搞定。
兩人的氣氛，因為他的冷漠僵化，里歐無意對他展現敵意，就是、只是、單純得不知道怎麼跟真正的同性戀相處。
「米契爾。」
「是。」
「讓男人接送，你會開心嗎？」
米契爾抿唇說：「我知道是我不夠獨立，我能力不及妮亞蒂，甚至現在還造成……」說得緊湊慌亂。
里歐用稍大的音量打斷他。
「你誤會了。」習慣性地摸上後頸。
米契爾咬唇，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里歐眼神落在前方車道說：「我是同性戀養大的孩子，剛剛那句話，絕對不是歧視。」沒理會米契爾的驚訝，更沒為他解釋又說：「我只是單純地想知道，該怎麼說……你這樣的……不是，我是說……」
米契爾看向他說：「你是說像我這一方的男人。」加強的這一方這詞又說：「會不會喜歡男人接送？」
里歐靜了一會兒後點頭。
米契爾想了一會兒說：「我想我是喜歡的。」又說：「儘管可以自己搭車，還是希望對方能多陪自己一些。」
里歐嗯了一聲當作回應，卻不著痕跡地嘆氣。
「你是男人，振作點。」
以前的他也是這麼想。下班後會回家，向傳恩卻是想去樹屋就去，留他過夜，卻得看看向傳恩隔天的行程。
「男人很賤，纏得越緊，逃得越快。」
他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夜奔克魯，換來無情分手。
米契爾交握著雙手，低聲說：「我偏偏就愛這個賤男人……」
里歐一頓，沒再回應。直到到了賣場，兩人並肩走進賣場，在各買個的和一起購物的尷尬抉擇下，他推過米契爾手上的車。
「一起買吧。」走兩步後指著推車說：「還有，這是同情。」又走兩步後回頭說：「也不是同情。但是絕對不是追求。」
他似乎覺得堅決地說不是追求，對一個失戀者來說，太殘酷。
「總之，我不是那個意思。」
米契爾嘴角上揚，點頭說：「里歐。謝謝。」跟上腳步。
里歐轉身放緩腳步，和他並肩入賣場。購賣時，沒有太多的交流，他甚至連米契爾走丟也沒發現，不急著找米契爾，也不認為自己該尋找。
「又不是那個大路痴……」再次想起向傳恩。
他真的很沒用，腦子裡總是會出現與向傳恩生活中發生的大小事。那傢伙老是在賣場走丟，沒手機的狀況下，他跑到服務台，告訴廣播員他的孩子走丟，當自己跑到服務台與他相會時，他發誓他永遠都忘不了廣播員那張錯愕後大笑的臉。
賣場的廣播響起，聽起來是尋找史考特女士，沒仔細聽廣播，有一瞬間他還以為米契爾用了同樣的招數。
「找……找到你了！」
里歐回頭，嘴角微勾說：「我差點用了廣播。」手指著天花板的擴音。
他隨手拿起水果區的蘋果，在手心裡轉了兩圈後，放下。
米契爾噗地一聲說：「有點老派的方法。」看著他又說：「下次有機會。」
他說完一愣，趕緊揮手搖頭。
「沒有下次。不是，我沒有要纏著你！也不是……我是說如果一起出……」無法好好表達的著急感，讓他又著急又沮喪。
里歐將蘋果放回水果籃後繼續前進，回頭才發現米契爾沒跟上。
「妮亞蒂不會放過我。」看了他一眼後說：「我們還會有下次。以朋友身份。」
米契爾一愣後點頭，拿上兩顆蘋果。
「你想買？」笑著又說：「我請你，慶祝我們的友誼。」
「沒……好吧。」
「我大部分都和妮亞蒂來賣場，她總能在這裡耗上三小時。」
「這種感覺太怪。她是我老闆，你這是在告訴我，我在忙碌時，她在購物。」
米契爾老實得只想解釋，卻見里歐一臉輕鬆後，失笑。
「她是老闆。」又說：「像女王一樣。」
里歐臉上還是那抹輕鬆地笑，那傢伙也能逛上三小時，老實說，他也覺得他像女王，儘管他是男人。說逛就逛，看到什麼新鮮的就得玩到，沒搞頭了，拉著自己轉身就離開。
隨意和米契爾聊個幾句，他們不算熟識，聊得內容不深，多是些工作、平日是否運動這種客套話。米契爾算是健談的人，什麼都能聊上一些，聊起足球時和一般男人一樣，熱血沸騰。
他們倆分開結帳，里歐付款後先到一旁整理手上的東西，耳邊聽見熟悉的笑聲，他先是一愣後，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敢回頭，回頭後胸口那股被時間埋藏著的酸楚卻又再次衝上心頭。
眼前的男人，依舊笑得好看，看起來瘦了些，五官特別明顯，他那雙鳳眼眼尾笑成了月灣，看了他一會兒，向傳恩仍是沒有發現自己，見他彎身，才發現一旁還站著一個，女孩。
是女孩。
心情比看見女人還低落，真的，他媽的，低落。
「爹地是，史考特，女士。」
小女孩看著他的手語，無聲大笑，環抱向傳恩的頸項，學著他也比了手語。
「對！哈哈哈！誰讓他，迷、路！」
小女孩呵呵呵地喝出無聲的氣音，比了「迷路」。
里歐眼神落在向傳恩的笑臉上，不遠處史考特提了兩袋購物袋，沒好氣地跟著輕笑。
「是他迷路。不是爹地。」
小瑪麗搖搖頭，指著史考特，彷彿在說「是你迷路」，向傳恩跟著大笑，抱著她啵了一大個。
「難怪要我去接你，你大概連怎麼到公司都有問題！」
「史考特女士，你現在是對孩子抱怨嗎？」
里歐往前走了一步，面對眼前的景象，他不能理解，他媽的不能理解這種一家人的和睦感！
米契爾慌忙地小跑向他，笑說：「里歐。我好了。」
里歐沒有回應，眼神落在向傳恩身上，隨著他的一舉一動飄動，眼裡盡是無法掩飾的傷心。
米契爾順著他的眼神望去，看了眼比手語的男人，在他以為那男人是有婦之夫時，又看見了另一個男人彎身抱起女孩。
「你認識？」
里歐摸上後頸，嗯了一聲。
「他們領養了孩子？」
里歐搖頭說：「他們……不是情侶。」說得沒底氣。
眼前三人手牽手成了一個幸福的凹字。
不是情侶個屁！
米契爾瞅了他一眼，說了聲抱歉，不再多問。
里歐抿直嘴角，直到上車後靠在椅背上，他摸上後頸。
「你說得對。」
「說什麼？」
「我偏偏也只愛那個賤男人。」
米契爾看了他一眼後小聲地說：「振作點……」
里歐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說話，冷著臉不知不覺地繞回宿舍，而後才發現忘了載米契爾回家。
「抱歉。」又說：「你家在哪裡，我載你。」
米契爾見他魂不守舍，低著頭說：「喝一杯？」又慌張地說：「你回家，也是一個人，我也是。」
他臉上再次出現辭不達意的沮喪樣。
「我是說……」
「好。」
不想買醉，他只是不想一個人。
他們倆下車，走過大街，彎進巷子裡，米契爾才說他的包在車上，讓里歐在巷子裡等他。他急忙地跑回車裡拿皮夾，遇見一位提著一大袋蘋果的亞洲男人，男人的袋子破了，掉了幾顆蘋果，他好心地為他撿上。
「那顆送你！」
米契爾笑著說謝謝，趕緊過街與里歐相會。
「蘋果，剛剛遇見一位抱著一大袋蘋果的男人送的。」
里歐輕笑。
一大袋蘋果，向傳恩那傢伙也是，總是買一大袋。
「送你，你不是喜歡？」
里歐順手接過，嗯了一聲。
「……喜歡。」
轉身背對著街口，往酒吧走去。
＊＊＊
向傳恩含著薯塊，沒什麼胃口，卻得當小瑪麗的榜樣，拿起叉子又吃了一大口。
「小瑪麗已經吃完了。向，你打算吃多久？」
向傳恩一頓，放下叉子說：「史考特媽咪，向可以不吃嗎？」用他高大的身軀撒嬌，連他自己都覺得噁心。
史考特面無表情地搖頭，起身後為他收起餐盤。
「你瘦了。」又說：「瘦了，他也不知道。」
「我也不想讓他知道。切。」
「我說的是現實。你們已經沒關係了。」
向傳恩側躺，倒在餐椅上，側臉看著在一旁小瑪麗專注地畫畫。他討厭史考特說的現實，半癱半爬地滾到小瑪麗身旁。
「小瑪麗，你爹地兇我。」他告狀。
廚房裡傳來史考特的冷言冷語，讓他不准教壞小瑪麗。
向傳恩瞅了一眼小瑪麗，小瑪麗根本沒聽見自己的聲音，全神貫注地揮動手上的色筆。他忽然有點羨慕不受干擾的小瑪麗，像是想知道聽不見的感受，他捂著雙耳，仰躺看著這二十來坪的客廳。
沒有聲音的世界，視覺變得敏感，窗外的風吹草動，都變得靜滯，時間，變得緩慢，彷彿沒在流動。他喜歡這種靜謐，讓他安心，讓他有種被保護得好好的安心感。
他額頭貼向安靜的小瑪麗，像是和她撒嬌一樣輕輕地貼著她的小腿，而後一手掌蓋在她的畫紙上。
「畫青蛙。」指著手背。
上週他們帶小瑪麗到動物園，小瑪麗在逛過一整圈的動物園後，腳步停在青蛙的玻璃窗前，小嘴學著青蛙噘嘴、擺平、再噘嘴，臉鼓鼓的模樣，天真可愛。他是著讓小瑪麗知道青蛙的叫聲，讓她摸著自己的喉結，呱呱呱地喊了一路。
小瑪麗圓眼眨眨，像是得到什麼重大任務一樣，認真地點頭，拿起藍色的色筆，在他手上塗鴉，畫起圓圈。
向傳恩嘴角彎起，輕笑：「藍色青蛙，這有毒吧。」
大手掌溫柔地摸摸小瑪麗的頭，而後趴在地上，一副懶洋洋。沒有阻止小瑪麗從手背畫到手臂膀，更沒阻止她畫另一手，等史考特走進客廳時，他連臉都是塗鴉。
小瑪麗一臉萌樣地抬頭，像是完成了什麼大事一樣，呼了口氣。她伸出小短腿和向傳恩的手臂相貼後，咿咿啊啊地喊著讓史考特看，邊喊邊比手語。
“大青蛙。”
史考特看得臉都綠了，向傳恩抱著小瑪麗倒在地上大笑。
「你沒忘了六點，伯爾夫人要到事務所拿資料吧？」
向傳恩啊了一聲，他真的忘了！
「借一下浴室，待會兒直接過去。」
他匆忙地走進浴室搓洗，洗好臉和手後，襯衫也濕了一大半。
「史考特！」輕喊一聲。
史考特扔了一件全新的襯衫給他說：「送你。」
向傳恩看他一臉嫌惡的臉，故意說：「我會還你！」又笑著挑眉說：「噴上我的香水。嗯？」露出小惡魔尾巴。
「你這是對我示好？」
向傳恩一臉錯愕，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應。
史考特走近一步，彎身側臉靠近他說：「獨佔欲？」
他又說了什麼讓男人的身上充滿屬於自己的香氣的廣告詞。
「男人，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你可以試著挑逗我。」
他滿意地看著向傳恩慌亂的臉，轉身後嘴角彎起壞笑。
向傳恩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整裝後出門，又從門邊探頭。
「史考特。」
史考特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應得隨意：「嗯？」聽起來心情很好。
「晚上……」
史考特看他一眼，一臉疑惑。
向傳恩穿著過大的襯衫，沒扣上第一個鈕扣，微露鎖骨。
「晚點來接我。嗯？」一聲可愛的嗯，加上做作的眨眼。
他像是出了口氣一樣，滿意地看著史考特傻愣的臉大笑，走出大門。
＊＊＊
夏過冬來，又是一日忙碌，泰晤士河畔的街景不變，唯有來往的人不停流動。
小樓裡的燈在暗夜裡亮著，向傳恩收拾資料後，決定趕搭最後一班列車回倫敦，急忙地搭車，轉站列車，又在車站中迷路，最後趕在最後一分鐘進入車廂。
傳上訊息告訴史考特，他將資料帶回家做，不過一秒，電話閃起亮燈。
「我在家也沒事。你和小瑪麗回格洛斯特沒關係。」
他疲憊地按了按鼻頭，打了個呵欠。
「我，你在損我嗎？我跟誰玩！」
他慶幸自己買到的車票是豪華座椅，累死他了。
「別跟單身漢說什麼聖誕節！」
他帥氣地結束通話，對於史考特，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懂得訣竅控制他、捉弄他。胡思亂想，想著控制、想著公事等等雜事，沒來得及想細什麼，打起呵欠，他霸佔兩人位置，頭一點點的打瞌睡。
身後的男人緩緩起身，站著看他一會兒，而後坐在他身側，向傳恩的頭點著點著靠上他的肩頭。
「單身？」
向傳恩咕噥一聲：「關你屁事……」發出細鼾聲。
「我也是。」
列車走過山洞，黑暗中車窗映著里歐的臉，他專注地看了向傳恩一會兒，為他挪個好位置靠著，直到列車快到站，他才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跟著向傳恩的腳步出站，搭著熟悉的地鐵回家，在跟著他與不跟之間猶豫。
最後，選擇了近路，那條自己常走的路。
與向傳恩，背逕而行。
里歐嘖了一聲，朝男人方向緩緩徐行。
員工，就是僕人，尤其是遇見妮亞蒂這種公器私用的瘋主子，他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乖、這麼聽話、這麼忍讓！
「上車。」
米契爾彎身，見了是他來接自己，上車後說了聲抱歉。
「妮亞蒂又讓你來。」又說了聲抱歉。
里歐沒理會他的抱歉，有些不耐煩地問：「你要去哪兒？」
「賣場。抱歉，我本來和妮亞蒂約好。」
里歐冷冷地應了一聲說他剛好也要去賣場。心裡再次咒罵妮亞蒂，妮亞蒂完全不管自己是不是同性戀，那女人鐵了心地就是要把她哥嫁給自己。
「其實，我可以自己搭車去。」
里歐停在紅燈前，打開音樂說：「要真的抱歉，就是你該學會開車。」
他從來不曾服侍男人，就連向傳恩那大路痴，也很少因為他要去哪裡，而專程接送。基本上，那傢伙除了醉癱在樹屋時需要自己，其他大小事都是自己搞定。
兩人的氣氛，因為他的冷漠僵化，里歐無意對他展現敵意，就是、只是、單純得不知道怎麼跟真正的同性戀相處。
「米契爾。」
「是。」
「讓男人接送，你會開心嗎？」
米契爾抿唇說：「我知道是我不夠獨立，我能力不及妮亞蒂，甚至現在還造成……」說得緊湊慌亂。
里歐用稍大的音量打斷他。
「你誤會了。」習慣性地摸上後頸。
米契爾咬唇，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里歐眼神落在前方車道說：「我是同性戀養大的孩子，剛剛那句話，絕對不是歧視。」沒理會米契爾的驚訝，更沒為他解釋又說：「我只是單純地想知道，該怎麼說……你這樣的……不是，我是說……」
米契爾看向他說：「你是說像我這一方的男人。」加強的這一方這詞又說：「會不會喜歡男人接送？」
里歐靜了一會兒後點頭。
米契爾想了一會兒說：「我想我是喜歡的。」又說：「儘管可以自己搭車，還是希望對方能多陪自己一些。」
里歐嗯了一聲當作回應，卻不著痕跡地嘆氣。
「你是男人，振作點。」
以前的他也是這麼想。下班後會回家，向傳恩卻是想去樹屋就去，留他過夜，卻得看看向傳恩隔天的行程。
「男人很賤，纏得越緊，逃得越快。」
他就是血淋淋的例子，夜奔克魯，換來無情分手。
米契爾交握著雙手，低聲說：「我偏偏就愛這個賤男人……」
里歐一頓，沒再回應。直到到了賣場，兩人並肩走進賣場，在各買個的和一起購物的尷尬抉擇下，他推過米契爾手上的車。
「一起買吧。」走兩步後指著推車說：「還有，這是同情。」又走兩步後回頭說：「也不是同情。但是絕對不是追求。」
他似乎覺得堅決地說不是追求，對一個失戀者來說，太殘酷。
「總之，我不是那個意思。」
米契爾嘴角上揚，點頭說：「里歐。謝謝。」跟上腳步。
里歐轉身放緩腳步，和他並肩入賣場。購賣時，沒有太多的交流，他甚至連米契爾走丟也沒發現，不急著找米契爾，也不認為自己該尋找。
「又不是那個大路痴……」再次想起向傳恩。
他真的很沒用，腦子裡總是會出現與向傳恩生活中發生的大小事。那傢伙老是在賣場走丟，沒手機的狀況下，他跑到服務台，告訴廣播員他的孩子走丟，當自己跑到服務台與他相會時，他發誓他永遠都忘不了廣播員那張錯愕後大笑的臉。
賣場的廣播響起，聽起來是尋找史考特女士，沒仔細聽廣播，有一瞬間他還以為米契爾用了同樣的招數。
「找……找到你了！」
里歐回頭，嘴角微勾說：「我差點用了廣播。」手指著天花板的擴音。
他隨手拿起水果區的蘋果，在手心裡轉了兩圈後，放下。
米契爾噗地一聲說：「有點老派的方法。」看著他又說：「下次有機會。」
他說完一愣，趕緊揮手搖頭。
「沒有下次。不是，我沒有要纏著你！也不是……我是說如果一起出……」無法好好表達的著急感，讓他又著急又沮喪。
里歐將蘋果放回水果籃後繼續前進，回頭才發現米契爾沒跟上。
「妮亞蒂不會放過我。」看了他一眼後說：「我們還會有下次。以朋友身份。」
米契爾一愣後點頭，拿上兩顆蘋果。
「你想買？」笑著又說：「我請你，慶祝我們的友誼。」
「沒……好吧。」
「我大部分都和妮亞蒂來賣場，她總能在這裡耗上三小時。」
「這種感覺太怪。她是我老闆，你這是在告訴我，我在忙碌時，她在購物。」
米契爾老實得只想解釋，卻見里歐一臉輕鬆後，失笑。
「她是老闆。」又說：「像女王一樣。」
里歐臉上還是那抹輕鬆地笑，那傢伙也能逛上三小時，老實說，他也覺得他像女王，儘管他是男人。說逛就逛，看到什麼新鮮的就得玩到，沒搞頭了，拉著自己轉身就離開。
隨意和米契爾聊個幾句，他們不算熟識，聊得內容不深，多是些工作、平日是否運動這種客套話。米契爾算是健談的人，什麼都能聊上一些，聊起足球時和一般男人一樣，熱血沸騰。
他們倆分開結帳，里歐付款後先到一旁整理手上的東西，耳邊聽見熟悉的笑聲，他先是一愣後，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敢回頭，回頭後胸口那股被時間埋藏著的酸楚卻又再次衝上心頭。
眼前的男人，依舊笑得好看，看起來瘦了些，五官特別明顯，他那雙鳳眼眼尾笑成了月灣，看了他一會兒，向傳恩仍是沒有發現自己，見他彎身，才發現一旁還站著一個，女孩。
是女孩。
心情比看見女人還低落，真的，他媽的，低落。
「爹地是，史考特，女士。」
小女孩看著他的手語，無聲大笑，環抱向傳恩的頸項，學著他也比了手語。
「對！哈哈哈！誰讓他，迷、路！」
小女孩呵呵呵地喝出無聲的氣音，比了「迷路」。
里歐眼神落在向傳恩的笑臉上，不遠處史考特提了兩袋購物袋，沒好氣地跟著輕笑。
「是他迷路。不是爹地。」
小瑪麗搖搖頭，指著史考特，彷彿在說「是你迷路」，向傳恩跟著大笑，抱著她啵了一大個。
「難怪要我去接你，你大概連怎麼到公司都有問題！」
「史考特女士，你現在是對孩子抱怨嗎？」
里歐往前走了一步，面對眼前的景象，他不能理解，他媽的不能理解這種一家人的和睦感！
米契爾慌忙地小跑向他，笑說：「里歐。我好了。」
里歐沒有回應，眼神落在向傳恩身上，隨著他的一舉一動飄動，眼裡盡是無法掩飾的傷心。
米契爾順著他的眼神望去，看了眼比手語的男人，在他以為那男人是有婦之夫時，又看見了另一個男人彎身抱起女孩。
「你認識？」
里歐摸上後頸，嗯了一聲。
「他們領養了孩子？」
里歐搖頭說：「他們……不是情侶。」說得沒底氣。
眼前三人手牽手成了一個幸福的凹字。
不是情侶個屁！
米契爾瞅了他一眼，說了聲抱歉，不再多問。
里歐抿直嘴角，直到上車後靠在椅背上，他摸上後頸。
「你說得對。」
「說什麼？」
「我偏偏也只愛那個賤男人。」
米契爾看了他一眼後小聲地說：「振作點……」
里歐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不想說話，冷著臉不知不覺地繞回宿舍，而後才發現忘了載米契爾回家。
「抱歉。」又說：「你家在哪裡，我載你。」
米契爾見他魂不守舍，低著頭說：「喝一杯？」又慌張地說：「你回家，也是一個人，我也是。」
他臉上再次出現辭不達意的沮喪樣。
「我是說……」
「好。」
不想買醉，他只是不想一個人。
他們倆下車，走過大街，彎進巷子裡，米契爾才說他的包在車上，讓里歐在巷子裡等他。他急忙地跑回車裡拿皮夾，遇見一位提著一大袋蘋果的亞洲男人，男人的袋子破了，掉了幾顆蘋果，他好心地為他撿上。
「那顆送你！」
米契爾笑著說謝謝，趕緊過街與里歐相會。
「蘋果，剛剛遇見一位抱著一大袋蘋果的男人送的。」
里歐輕笑。
一大袋蘋果，向傳恩那傢伙也是，總是買一大袋。
「送你，你不是喜歡？」
里歐順手接過，嗯了一聲。
「……喜歡。」
轉身背對著街口，往酒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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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傳恩含著薯塊，沒什麼胃口，卻得當小瑪麗的榜樣，拿起叉子又吃了一大口。
「小瑪麗已經吃完了。向，你打算吃多久？」
向傳恩一頓，放下叉子說：「史考特媽咪，向可以不吃嗎？」用他高大的身軀撒嬌，連他自己都覺得噁心。
史考特面無表情地搖頭，起身後為他收起餐盤。
「你瘦了。」又說：「瘦了，他也不知道。」
「我也不想讓他知道。切。」
「我說的是現實。你們已經沒關係了。」
向傳恩側躺，倒在餐椅上，側臉看著在一旁小瑪麗專注地畫畫。他討厭史考特說的現實，半癱半爬地滾到小瑪麗身旁。
「小瑪麗，你爹地兇我。」他告狀。
廚房裡傳來史考特的冷言冷語，讓他不准教壞小瑪麗。
向傳恩瞅了一眼小瑪麗，小瑪麗根本沒聽見自己的聲音，全神貫注地揮動手上的色筆。他忽然有點羨慕不受干擾的小瑪麗，像是想知道聽不見的感受，他捂著雙耳，仰躺看著這二十來坪的客廳。
沒有聲音的世界，視覺變得敏感，窗外的風吹草動，都變得靜滯，時間，變得緩慢，彷彿沒在流動。他喜歡這種靜謐，讓他安心，讓他有種被保護得好好的安心感。
他額頭貼向安靜的小瑪麗，像是和她撒嬌一樣輕輕地貼著她的小腿，而後一手掌蓋在她的畫紙上。
「畫青蛙。」指著手背。
上週他們帶小瑪麗到動物園，小瑪麗在逛過一整圈的動物園後，腳步停在青蛙的玻璃窗前，小嘴學著青蛙噘嘴、擺平、再噘嘴，臉鼓鼓的模樣，天真可愛。他是著讓小瑪麗知道青蛙的叫聲，讓她摸著自己的喉結，呱呱呱地喊了一路。
小瑪麗圓眼眨眨，像是得到什麼重大任務一樣，認真地點頭，拿起藍色的色筆，在他手上塗鴉，畫起圓圈。
向傳恩嘴角彎起，輕笑：「藍色青蛙，這有毒吧。」
大手掌溫柔地摸摸小瑪麗的頭，而後趴在地上，一副懶洋洋。沒有阻止小瑪麗從手背畫到手臂膀，更沒阻止她畫另一手，等史考特走進客廳時，他連臉都是塗鴉。
小瑪麗一臉萌樣地抬頭，像是完成了什麼大事一樣，呼了口氣。她伸出小短腿和向傳恩的手臂相貼後，咿咿啊啊地喊著讓史考特看，邊喊邊比手語。
“大青蛙。”
史考特看得臉都綠了，向傳恩抱著小瑪麗倒在地上大笑。
「你沒忘了六點，伯爾夫人要到事務所拿資料吧？」
向傳恩啊了一聲，他真的忘了！
「借一下浴室，待會兒直接過去。」
他匆忙地走進浴室搓洗，洗好臉和手後，襯衫也濕了一大半。
「史考特！」輕喊一聲。
史考特扔了一件全新的襯衫給他說：「送你。」
向傳恩看他一臉嫌惡的臉，故意說：「我會還你！」又笑著挑眉說：「噴上我的香水。嗯？」露出小惡魔尾巴。
「你這是對我示好？」
向傳恩一臉錯愕，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反應。
史考特走近一步，彎身側臉靠近他說：「獨佔欲？」
他又說了什麼讓男人的身上充滿屬於自己的香氣的廣告詞。
「男人，我也不知道行不行。你可以試著挑逗我。」
他滿意地看著向傳恩慌亂的臉，轉身後嘴角彎起壞笑。
向傳恩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整裝後出門，又從門邊探頭。
「史考特。」
史考特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應得隨意：「嗯？」聽起來心情很好。
「晚上……」
史考特看他一眼，一臉疑惑。
向傳恩穿著過大的襯衫，沒扣上第一個鈕扣，微露鎖骨。
「晚點來接我。嗯？」一聲可愛的嗯，加上做作的眨眼。
他像是出了口氣一樣，滿意地看著史考特傻愣的臉大笑，走出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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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過冬來，又是一日忙碌，泰晤士河畔的街景不變，唯有來往的人不停流動。
小樓裡的燈在暗夜裡亮著，向傳恩收拾資料後，決定趕搭最後一班列車回倫敦，急忙地搭車，轉站列車，又在車站中迷路，最後趕在最後一分鐘進入車廂。
傳上訊息告訴史考特，他將資料帶回家做，不過一秒，電話閃起亮燈。
「我在家也沒事。你和小瑪麗回格洛斯特沒關係。」
他疲憊地按了按鼻頭，打了個呵欠。
「我，你在損我嗎？我跟誰玩！」
他慶幸自己買到的車票是豪華座椅，累死他了。
「別跟單身漢說什麼聖誕節！」
他帥氣地結束通話，對於史考特，他發現自己越來越懂得訣竅控制他、捉弄他。胡思亂想，想著控制、想著公事等等雜事，沒來得及想細什麼，打起呵欠，他霸佔兩人位置，頭一點點的打瞌睡。
身後的男人緩緩起身，站著看他一會兒，而後坐在他身側，向傳恩的頭點著點著靠上他的肩頭。
「單身？」
向傳恩咕噥一聲：「關你屁事……」發出細鼾聲。
「我也是。」
列車走過山洞，黑暗中車窗映著里歐的臉，他專注地看了向傳恩一會兒，為他挪個好位置靠著，直到列車快到站，他才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
他跟著向傳恩的腳步出站，搭著熟悉的地鐵回家，在跟著他與不跟之間猶豫。
最後，選擇了近路，那條自己常走的路。
與向傳恩，背逕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