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二日 02
作者：南佬 更新：2017-12-16 21:35 字数：3666
隔天是一樣的上班日，出了巷口碰見晨運回家的孫李成父親，兩人見面，除了衝突還是衝突，誰也不退讓，又是一次扯領，可這次沒掉鈕扣，沒爭得臉紅脖子粗。周理丞暗自鬆了口氣，真心覺得孫李成父親已經比昨天好太多了。
「成他到我公司上班一陣子了。」整理剛剛被扯開的衣領。
孫李成的父親背桿挺得老直，猛然停住才正要離開的腳步，這麼一震愣讓他看起來更顯脆弱老態。
「讓他回家吧！」
「家？除非他和我認錯！」
「成他沒做錯事！」
「那就是我沒他這個兒子！」
「他只有你這個父親！」
孫李成的父親又是一震，嚴肅又高貴的自尊很快地拉回他應有的冷臉，嚴峻的眼神掃過周理丞。
這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這個白手起家，十多年來堅持到底的孩子。
「你沒資格管我家的事！」
周理丞梳爬頭髮，又喊：「明年！」
很久以前，孫李成的父親嫌棄他是個修車工，說他連娶老婆，老婆都得陪他吃苦，讓他墊墊自己的斤兩，別想著靠孫李成養他，當小白臉。
「明年我就能達到你說的資格了！」
他當真了。
孫李成父親不打算理會，邁步越過他，直挺挺的背桿像是在告訴周理丞，等到他達到了他所說的資格後再和他談，在那之前，他沒資格。
周理丞回頭看了眼這頑固老頭的背影，吁口長氣後才踏上往公司的路。很幸運地在進公司前遇見孫李成，傻不隆咚的朝著冷臉呆笑打招呼，冷臉裝作不認識，轉身就走。
「成！喂喂！沒看見我啊？」
「有。不想理而已。」臉微紅，別過眼。
「不理我，我也會受傷的。」
孫李成瞟他一眼：「你幹嘛。」
莫名其妙裝可憐，裝給誰看。
周理丞回看他一眼：「你想過和我一起回家嗎？」
孫李成一愣，和他對看了一會後問：「是那個意思嗎？」
那個。
出櫃告白的意思。
周理丞點頭：「就是那個意思。」
他瞞得很累，也覺得不踏實。從小到大，大人都教他們愛是沒有錯的，可是，真的當他們相愛後，錯誤隨之而來。
孫李成走了兩步才回：「周媽又催婚？」
「沒有。她不常催婚。」
孫李成嗯了一聲，沒什麼意義，就是回應。
周理丞卻順了他這一聲回應，一字一字吐露心裡的憂鬱。從很小的日常對話說起，說他好幾次想說清楚，卻用一句晚安搪塞周大媽，也企圖蒙蔽自己的心情。
「……那是一種有話想說，卻無法說出口的……憋屎感。」
孫李成白他一眼，能說出這麼沒品的話，大概就屬他周理丞。
「哪時候？」
「蛤？什麼？」
「一起回家啊。」
「真的？我以為你不肯。」
「白癡。沒想好就不要問我。」
臉皮薄的孫李成走快兩步，周理丞趕緊拉上他的手肘。
「下午，我是說下午一起從工廠回來後，就一起回去吧。」
孫李成撥開他的手，走在前面，酷酷地嗯了一聲，當作答應。周理丞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看著他孤傲的背影，無奈輕笑。他覺得有句話說得很對，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孫李爸那種冷酷的父親，兒子自然熱情不到哪兒。
「我媽有我這個兒子真衰。」
孫李成沒有回應，冷冷地回頭瞄他一眼，等他跟上腳步後並肩而走。
「我沒什麼大成就，還和我爸一個樣，她大概……會對我失望透頂。」
孫李成沈默了很久，才開口：「我不認為周媽會失望。」
周理丞幼稚地尋求一絲無形的安定：「你保證？」
孫李成還是那張酷到爆、理所當然的驕傲神情：「我保證。因為，她是你媽。」
「蛤？」
「有其母必有其子。」
周理丞有一瞬間覺得他和孫李成心有靈犀，默契絕佳，在他還想著他和孫李爸相像時，孫李成也覺得他和媽相像。
「孫李成。我愛你。超愛。」
孫李成一愣，紅著耳根，疾步：「白癡。愛你媽啦。」
周理丞失笑，趁機個著他的肩又鬧了兩句，又換了一張認真的臉。
「真的。我超愛你。」
走過他時手不規矩地滑過他的臉頰後，往辦公室裡走，一派自然地和員工打招呼，嚴然一副老闆的模樣，跟剛剛屁顛屁顛的告白蠢樣完全不同。
孫李成低頭坐回座位後掩住發燙的臉，抿唇阻止自己偷笑的唇彎。
白癡。
噁心吧啦的話也說得出口。
＊＊＊
對面的包子王提早打烊，也不知道吃錯什麼藥，特意地走到粥鋪晃晃。
「喂。」
「怎麼？想喝粥？」
「誰想喝妳的粥。要我說妳還得請我喝一碗，感謝我。」
周大媽覺得遇見神經病，連白眼也不給，揮手讓他別打擾她做生意，儘管現在是一個客人也沒有。王師傅臉皮和她年紀一樣厚，死賴著不走，還自顧自地走進舖子裡，找了張椅子翹腿坐。
「我可是真有些事要告訴妳。不聽，吃虧的是妳。」
周大媽擦擦鍋子，攪拌攪拌大鍋粥，就是不理他。
「連著妳家理丞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
「我家理丞？」
「怎麼有興趣了吧。」
周大媽才想問兩句，巷口的老不休老方走進舖子裡，點了一晚魚粥，位置就坐在包子王的隔壁。
「你怎麼來啦。沒事找事？」這話是對著包子王，回頭又對周大媽輕喊一句：「美女啊，小碗的就好。」
周大媽一頓：「老方，你怎麼啦？」這老方平常都點大碗，經常點滿一桌子小菜，吃不完就打包，也不曾委屈自己點小碗的。
她瞇著老花眼仔仔細細地看了老方好幾眼，還真是瘦了點，凹陷的臉頰和犯病黃的臉色，說明他真的有些不舒服。
「你臉色不對勁啊，老方。」
「沒事。胃口不好。就想喝兩口妳煮的魚粥。」
「看醫生沒？」
包子王看他臉色差：「老方，你這臉色真不對勁。還是我聯絡小平，讓他回來陪陪你？」
小平，方言平，是老方的大兒子。
老方搖頭，看著熱騰騰的熱粥喝了兩口：「不盼了，盼著他們回來，苦了我自己。」又勺了一口魚粥，盯著看也不喝：「最近總覺得自己再喝，也沒多少日子可以喝了。」
周大媽心頭發酸：「老方啊，你這是怎麼了？」
同是孤家寡人，她能了解老方一個人的寂寞孤單，老方字老伴過世後獨居近二十年，兒子只要給他買了什麼，或是帶孫兒回來看看他，他一定會連著好幾日來粥舖點上一桌子菜慶祝慶祝。
「給小平打個電話，讓他回來一趟吧。」眼神示意老方，讓他拿起左邊口袋的電話。
她知道老方習慣將手機隨身貼在腿側，一有動靜，就會興奮地接電話，炫耀地說是他的兒子或孫兒打電話給他。
老方抿了口粥，逞強地說沒事，粥也沒喝完就說喝不下了，節省勤儉的他讓周大媽為他打包，還多包了一碗。
「妳的粥就是好喝，老王啊，明天再去你舖子裡吃菜包啊。」
包子王哎了一聲：「明天留給你啊，等你拿。」
老方彎著背率性地揮手：「美女，我回去啦。」
周大媽點頭，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心慌，朝他喊了兩句。
「你要是真不舒服，打電話給我，我讓兒子們去看看你。」
她說得故意，用老人家的調侃方式反向刺激老方聯繫小平，否則人老了，不中用，所在家裡頭發生什麼事，再後悔也只能成為遺憾。
老方回頭嘖聲：「我有兒子的。」說完又笑著說他沒事，讓她別擔心，還說了幾句人到老了還走桃花運，他還捨不得走的話，笑著拖著腳步走回巷子裡的住家。
包子王搖搖頭：「真是越老越感慨，認識的人一個個……」
「呸呸呸，你到底來做什麼。專說些胡話！」
包子王想回嘴，才想起正事沒說：「我來告訴妳，早上啊，孫李家那老爺，孫李深，他啊在巷口那裡對你家老大動手動嘴，看起來吵得很兇。」
「我家理丞？他動手打人了？」
「不是。不是。」
「哎，你說請楚點！」
「我說的清楚，是妳聽不明白。我說，孫李深差點揍妳家老大。」他伸手扯自己的衣領，搭著一句「像這樣。」
周大媽一臉沈重，心揪成一團：「好端端的怎麼動手。」
她腦子裡一團亂，混亂中卻又能將所有是連接在一塊，像是這兩天衣領鈕扣掉了的事。
包子王以為周大媽問他怎麼動手的，好心地鉅細彌遺說個仔仔細細。
「……就是為了孫李成，你大兒子就是古道熱腸，還想著讓他父子兩和好，兩人各說各話……」
周大媽多看他一眼，包子王沒發現理丞和李成的事，只當作是周理丞熱心。
「我看孫李深那老頑固一定也給了你家理丞不少苦頭吃，還可能跟錢應該有關係。」
「怎麼說？」
「我就聽妳家老大說什麼他明年就能達到他說的什麼資格，那老頑固聽了之後回家的一路上直念臭小子還算有出息、還真的賺錢什麼的。妳也知道我們這條小巷子裡最有錢的就是他們孫李家，還是，妳家老大和他們借了錢沒還？」
周大媽背過身，只有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心慌的無法鎮靜，握著大杓子不斷的攪動大鍋。她曾和周理丞說娶媳婦不用大把大把的鈔票，可周理丞完全不理會，每天埋首在工作。
「啊？」
她是真的沒聽清楚，啊了一聲，反倒是包子王有種問錯話的尷尬。
「其實妳家老大和妳一樣熱心，也有責任心，真有借錢也會還清，一定是那老頑固窮緊張……」
周大媽拍拍發悶的胸口，包子王的每一句話都是證據，打在她心尖上，刺痛每一根叫心痛的神經，掀開她塵封已久的記憶。
「……那孩子很懂事……真的很懂事……」重複地呢喃一句。
她眼眶藏不住身為母親哽咽發熱的淚水，嗚嗚噎噎地吸了一口鼻酸眼淚，包子王多看了她兩眼，自責的拍拍自己的嘴。
「孫李深沒真的動手。妳大兒子沒受傷。哎唷，喂，妳別哭。」手足無措就是他現在這樣。
周大媽白他一眼，忍著哽咽：「誰哭了。這是熱氣燻的。」趕緊回頭，將眼淚擦乾。
鐵盒子曾失蹤一陣子，而後在某一年，她以為找不著的那一年，大兒子幫她找著的，她才給放在衣櫥裡存放。
也就是那一年起，孫李成再也沒來粥鋪。
「想吃什麼？」
包子王恁不好意思，掏錢說他會付錢，還點了一碗最貴的肉粥，周大媽多給他幾片肉和一盤小菜，回頭包子王挑眉示意。
「說人人到。妳家老大回來了。」
他瞄了眼周理丞身邊的男人，才想起是孫李家的獨苗。
周大媽抬眼看著大兒子，又看了看一旁的孫李成。
她的大兒子很懂事，很聽話，很聽媽媽的話。
如果她不准，周理丞一定會聽。
「成他到我公司上班一陣子了。」整理剛剛被扯開的衣領。
孫李成的父親背桿挺得老直，猛然停住才正要離開的腳步，這麼一震愣讓他看起來更顯脆弱老態。
「讓他回家吧！」
「家？除非他和我認錯！」
「成他沒做錯事！」
「那就是我沒他這個兒子！」
「他只有你這個父親！」
孫李成的父親又是一震，嚴肅又高貴的自尊很快地拉回他應有的冷臉，嚴峻的眼神掃過周理丞。
這個沒有父親的孩子。
這個白手起家，十多年來堅持到底的孩子。
「你沒資格管我家的事！」
周理丞梳爬頭髮，又喊：「明年！」
很久以前，孫李成的父親嫌棄他是個修車工，說他連娶老婆，老婆都得陪他吃苦，讓他墊墊自己的斤兩，別想著靠孫李成養他，當小白臉。
「明年我就能達到你說的資格了！」
他當真了。
孫李成父親不打算理會，邁步越過他，直挺挺的背桿像是在告訴周理丞，等到他達到了他所說的資格後再和他談，在那之前，他沒資格。
周理丞回頭看了眼這頑固老頭的背影，吁口長氣後才踏上往公司的路。很幸運地在進公司前遇見孫李成，傻不隆咚的朝著冷臉呆笑打招呼，冷臉裝作不認識，轉身就走。
「成！喂喂！沒看見我啊？」
「有。不想理而已。」臉微紅，別過眼。
「不理我，我也會受傷的。」
孫李成瞟他一眼：「你幹嘛。」
莫名其妙裝可憐，裝給誰看。
周理丞回看他一眼：「你想過和我一起回家嗎？」
孫李成一愣，和他對看了一會後問：「是那個意思嗎？」
那個。
出櫃告白的意思。
周理丞點頭：「就是那個意思。」
他瞞得很累，也覺得不踏實。從小到大，大人都教他們愛是沒有錯的，可是，真的當他們相愛後，錯誤隨之而來。
孫李成走了兩步才回：「周媽又催婚？」
「沒有。她不常催婚。」
孫李成嗯了一聲，沒什麼意義，就是回應。
周理丞卻順了他這一聲回應，一字一字吐露心裡的憂鬱。從很小的日常對話說起，說他好幾次想說清楚，卻用一句晚安搪塞周大媽，也企圖蒙蔽自己的心情。
「……那是一種有話想說，卻無法說出口的……憋屎感。」
孫李成白他一眼，能說出這麼沒品的話，大概就屬他周理丞。
「哪時候？」
「蛤？什麼？」
「一起回家啊。」
「真的？我以為你不肯。」
「白癡。沒想好就不要問我。」
臉皮薄的孫李成走快兩步，周理丞趕緊拉上他的手肘。
「下午，我是說下午一起從工廠回來後，就一起回去吧。」
孫李成撥開他的手，走在前面，酷酷地嗯了一聲，當作答應。周理丞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看著他孤傲的背影，無奈輕笑。他覺得有句話說得很對，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孫李爸那種冷酷的父親，兒子自然熱情不到哪兒。
「我媽有我這個兒子真衰。」
孫李成沒有回應，冷冷地回頭瞄他一眼，等他跟上腳步後並肩而走。
「我沒什麼大成就，還和我爸一個樣，她大概……會對我失望透頂。」
孫李成沈默了很久，才開口：「我不認為周媽會失望。」
周理丞幼稚地尋求一絲無形的安定：「你保證？」
孫李成還是那張酷到爆、理所當然的驕傲神情：「我保證。因為，她是你媽。」
「蛤？」
「有其母必有其子。」
周理丞有一瞬間覺得他和孫李成心有靈犀，默契絕佳，在他還想著他和孫李爸相像時，孫李成也覺得他和媽相像。
「孫李成。我愛你。超愛。」
孫李成一愣，紅著耳根，疾步：「白癡。愛你媽啦。」
周理丞失笑，趁機個著他的肩又鬧了兩句，又換了一張認真的臉。
「真的。我超愛你。」
走過他時手不規矩地滑過他的臉頰後，往辦公室裡走，一派自然地和員工打招呼，嚴然一副老闆的模樣，跟剛剛屁顛屁顛的告白蠢樣完全不同。
孫李成低頭坐回座位後掩住發燙的臉，抿唇阻止自己偷笑的唇彎。
白癡。
噁心吧啦的話也說得出口。
＊＊＊
對面的包子王提早打烊，也不知道吃錯什麼藥，特意地走到粥鋪晃晃。
「喂。」
「怎麼？想喝粥？」
「誰想喝妳的粥。要我說妳還得請我喝一碗，感謝我。」
周大媽覺得遇見神經病，連白眼也不給，揮手讓他別打擾她做生意，儘管現在是一個客人也沒有。王師傅臉皮和她年紀一樣厚，死賴著不走，還自顧自地走進舖子裡，找了張椅子翹腿坐。
「我可是真有些事要告訴妳。不聽，吃虧的是妳。」
周大媽擦擦鍋子，攪拌攪拌大鍋粥，就是不理他。
「連著妳家理丞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
「我家理丞？」
「怎麼有興趣了吧。」
周大媽才想問兩句，巷口的老不休老方走進舖子裡，點了一晚魚粥，位置就坐在包子王的隔壁。
「你怎麼來啦。沒事找事？」這話是對著包子王，回頭又對周大媽輕喊一句：「美女啊，小碗的就好。」
周大媽一頓：「老方，你怎麼啦？」這老方平常都點大碗，經常點滿一桌子小菜，吃不完就打包，也不曾委屈自己點小碗的。
她瞇著老花眼仔仔細細地看了老方好幾眼，還真是瘦了點，凹陷的臉頰和犯病黃的臉色，說明他真的有些不舒服。
「你臉色不對勁啊，老方。」
「沒事。胃口不好。就想喝兩口妳煮的魚粥。」
「看醫生沒？」
包子王看他臉色差：「老方，你這臉色真不對勁。還是我聯絡小平，讓他回來陪陪你？」
小平，方言平，是老方的大兒子。
老方搖頭，看著熱騰騰的熱粥喝了兩口：「不盼了，盼著他們回來，苦了我自己。」又勺了一口魚粥，盯著看也不喝：「最近總覺得自己再喝，也沒多少日子可以喝了。」
周大媽心頭發酸：「老方啊，你這是怎麼了？」
同是孤家寡人，她能了解老方一個人的寂寞孤單，老方字老伴過世後獨居近二十年，兒子只要給他買了什麼，或是帶孫兒回來看看他，他一定會連著好幾日來粥舖點上一桌子菜慶祝慶祝。
「給小平打個電話，讓他回來一趟吧。」眼神示意老方，讓他拿起左邊口袋的電話。
她知道老方習慣將手機隨身貼在腿側，一有動靜，就會興奮地接電話，炫耀地說是他的兒子或孫兒打電話給他。
老方抿了口粥，逞強地說沒事，粥也沒喝完就說喝不下了，節省勤儉的他讓周大媽為他打包，還多包了一碗。
「妳的粥就是好喝，老王啊，明天再去你舖子裡吃菜包啊。」
包子王哎了一聲：「明天留給你啊，等你拿。」
老方彎著背率性地揮手：「美女，我回去啦。」
周大媽點頭，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心慌，朝他喊了兩句。
「你要是真不舒服，打電話給我，我讓兒子們去看看你。」
她說得故意，用老人家的調侃方式反向刺激老方聯繫小平，否則人老了，不中用，所在家裡頭發生什麼事，再後悔也只能成為遺憾。
老方回頭嘖聲：「我有兒子的。」說完又笑著說他沒事，讓她別擔心，還說了幾句人到老了還走桃花運，他還捨不得走的話，笑著拖著腳步走回巷子裡的住家。
包子王搖搖頭：「真是越老越感慨，認識的人一個個……」
「呸呸呸，你到底來做什麼。專說些胡話！」
包子王想回嘴，才想起正事沒說：「我來告訴妳，早上啊，孫李家那老爺，孫李深，他啊在巷口那裡對你家老大動手動嘴，看起來吵得很兇。」
「我家理丞？他動手打人了？」
「不是。不是。」
「哎，你說請楚點！」
「我說的清楚，是妳聽不明白。我說，孫李深差點揍妳家老大。」他伸手扯自己的衣領，搭著一句「像這樣。」
周大媽一臉沈重，心揪成一團：「好端端的怎麼動手。」
她腦子裡一團亂，混亂中卻又能將所有是連接在一塊，像是這兩天衣領鈕扣掉了的事。
包子王以為周大媽問他怎麼動手的，好心地鉅細彌遺說個仔仔細細。
「……就是為了孫李成，你大兒子就是古道熱腸，還想著讓他父子兩和好，兩人各說各話……」
周大媽多看他一眼，包子王沒發現理丞和李成的事，只當作是周理丞熱心。
「我看孫李深那老頑固一定也給了你家理丞不少苦頭吃，還可能跟錢應該有關係。」
「怎麼說？」
「我就聽妳家老大說什麼他明年就能達到他說的什麼資格，那老頑固聽了之後回家的一路上直念臭小子還算有出息、還真的賺錢什麼的。妳也知道我們這條小巷子裡最有錢的就是他們孫李家，還是，妳家老大和他們借了錢沒還？」
周大媽背過身，只有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心慌的無法鎮靜，握著大杓子不斷的攪動大鍋。她曾和周理丞說娶媳婦不用大把大把的鈔票，可周理丞完全不理會，每天埋首在工作。
「啊？」
她是真的沒聽清楚，啊了一聲，反倒是包子王有種問錯話的尷尬。
「其實妳家老大和妳一樣熱心，也有責任心，真有借錢也會還清，一定是那老頑固窮緊張……」
周大媽拍拍發悶的胸口，包子王的每一句話都是證據，打在她心尖上，刺痛每一根叫心痛的神經，掀開她塵封已久的記憶。
「……那孩子很懂事……真的很懂事……」重複地呢喃一句。
她眼眶藏不住身為母親哽咽發熱的淚水，嗚嗚噎噎地吸了一口鼻酸眼淚，包子王多看了她兩眼，自責的拍拍自己的嘴。
「孫李深沒真的動手。妳大兒子沒受傷。哎唷，喂，妳別哭。」手足無措就是他現在這樣。
周大媽白他一眼，忍著哽咽：「誰哭了。這是熱氣燻的。」趕緊回頭，將眼淚擦乾。
鐵盒子曾失蹤一陣子，而後在某一年，她以為找不著的那一年，大兒子幫她找著的，她才給放在衣櫥裡存放。
也就是那一年起，孫李成再也沒來粥鋪。
「想吃什麼？」
包子王恁不好意思，掏錢說他會付錢，還點了一碗最貴的肉粥，周大媽多給他幾片肉和一盤小菜，回頭包子王挑眉示意。
「說人人到。妳家老大回來了。」
他瞄了眼周理丞身邊的男人，才想起是孫李家的獨苗。
周大媽抬眼看著大兒子，又看了看一旁的孫李成。
她的大兒子很懂事，很聽話，很聽媽媽的話。
如果她不准，周理丞一定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