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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下)
作者:樓非      更新:2014-12-12 19:21      字数:0
  这几天皇宫里陷入一片拔刃张弩的气氛,朝堂上两派时常因一些小事而针锋相对,以致政事往往争持不下。双方又频频抓住对方阵营犯的错,几乎每天都有人因而受罚,小则杖打几十板,大则入狱待审,他们都试图削弱对方的实力。

  又有一股暗涌缓缓涌袭而来,明珞的事刺激到永霆,他知道事情只有一个扭转的机会,可是那个机会却是他不可能屈服的,此时的他一心筹备着一部分定安军上京;诺煦持续与京城的富商洽谈,为自己巩固势力,淮钧从中介入,有几个本来倾向诺煦的富商因淮钧太子的身份而倒戈相向;彭大将军与董将军各掌京城的兵力,二人开始招兵买马,增强兵力,当年彭大将军希望女儿能够当上太子妃,没想到被董将军截住了,现在只能孤注一掷在诺煦身上。

  他们都不甘于人下。

  这一天淮钧于仁福宫办事,忽然郑府来了人,传来噩耗--郑太傅突然染上急病,恐怕时日无多,请求见太子殿下一面。

  听及此,淮钧立刻扔下手上的狼毫笔,跟着郑府的人过去了。

  此时郑太傅披着一件外衣,坐在靠窗的罗汉床上。

  这张罗汉床中间放了一个小几,几上放了一壶新冲的茶,两旁放了两张青色花纹的坐垫,郑太传则坐在小几的左边。他的容貌憔悴,拿着茶杯的手微微抖着,好像比前些日子见面时憔悴了十倍。

  淮钧着急地走到郑太傅的面前,问道: “外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老臣参见太子殿下。”郑太傅对淮钧投以慈爱一笑,再用颤抖的手将淮钧拉到小几的右边,让他坐下,老迈的眼睛注视着淮钧,他心里明白这次是最后一次这样看他最宠爱的孙儿了。

  在郑太傅炽烈的眼神下,不好的预感涌上淮钧心头,他不安地再问一次: “发生什么事了?”

  “急病再加上一些老患、钧儿,外公老了,这个日子早晚会到。”

  “不会的、我马上让太医过来。”淮钧勉强一笑,安慰着郑太傅。

  虽然他与郑太傅不是经常见面,但是他知道郑太傅是疼爱他的,所以心底里还是有一份感情。

  “不用了,外公的身体外公最清楚,就当外公下去与你母后她们一家团聚吧。”郑太傅对于这回事倒看得坦然,人总有一死,他能活到白发苍苍这个年纪倒是他赚倒了,但他在这人世倒有一件心愿未了,他颤抖的手握上淮钧说: “钧儿,外公就只一件遗憾,就是看不到你登上皇位。”

  “会看到的、外公你会亲眼看到的。”

  “对、对。”郑太傅又是慈爱一笑: “我和你母后都会看到的。”然而下一刻,他话峰一转,老迈的眼睛亮出了年青时候对于理想那份坚持的光芒: “我知道你大皇兄等人还是不死心,待我去了,你就以办丧之名让怀风上京,他的定武军总能制得了永霆的定安军。”

  淮钧不确定地看了郑太傅一眼,他知道这是个好主意,因为他缺少的就是一个有力的理由让江怀风上朝。然而他的确狠不下心用这一个藉口,他外公的丧事怎可能与干戈之事牵连?

  郑太傅看到淮钧的犹豫,又说: “不须犹豫,成大事者必须狠心,这事就这样决定吧。”

  听罢,淮钧便狠心地点头道: “我知道了。”

  关于狠心这二字,淮钧由三年前开始已经做到了,现在既是郑太傅首肯,他又何须妇人之仁?这是郑太傅的遗愿,这是郑太傅最后一件能为他做的事了。

  “钧儿,你是太子,你会名正言顺的登基,你让怀风上朝只是一个保障。”

  “我明白。”

  看着诺煦和永霆暗下的行动,淮钧知道他们二人终有一天会发动兵变。现在他们朝上有势力,又有兵力、财力,即使他们发动兵变,强夺皇位也未必不可为。事已至此,父皇又病重,淮钧的确要为自己预备一个保障。

  只要江怀风能够上京,就有定武军可对抗得了定安军。京城里的兵力有董将军与彭大将军制衡,朝中势力则是他以太子身份聚集得更为强大。就只有财力他不敌诺煦,除非有宋乐玉。

  就是不知道旻轩方面如何,看来他应该加紧行动,以他太子的身份,他就不相信还有谁敢帮助诺煦!

  忽地,郑太傅抚着胸口剧烈的气喘着。见及此,淮钧立刻召来了府中的老管家刘伯,刘伯立刻端了一碗漆黑的药,服侍郑太傅喝下,郑太傅喝了半碗左右才见好转,但脸上已露出了疲态。

  他虚弱地对淮钧说,而手则握得他紧紧的: “答应外公,你一定要登上皇位,为你母后洗脱当年的冤名!”

  想到纭妃当年决意落发,却因为一个荒谬的谣言而落得赐予毒酒的下场,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面目到黄泉见发妻!

  提到纭妃,淮钧又想起当年在佛下许下的誓言,他扬起双眉,自信地说: “钧儿定不负外公所望!”

  “好,这就是我的好孙儿!”郑太傅呵呵笑道,在生死边界上的脚也放心地踏出去了,他说: “来,扶外公到床上休息。”

  淮钧遵照郑太傅的话,将他扶到对面的床上。他为郑太傅盖上被子,嘱咐他要好好休息后就离开了。

  临走时,他回头看向在床上闭目的郑太傅,那一刻他心里有一份异样的温暖,因为他知道郑太傅的确是自幼就疼爱他的。

  他在心底告诉自己,他一定不会负了郑太傅所望。

  淮钧从郑府离开后,没有立刻回宫,而是过去永宁寺。

  对于郑太傅染上急病这一件事,他肯定是难过的,没有人会想失去对自己好的人。于是他决定过去永宁寺,那里有着另一个对他好的人。

  永宁寺依旧是安宁的,一眼过去是郁葱的树,树中有鸟声、蝉鸣。

  从前来的时候是跟随着心里平和的木鱼声,往那个正在庵堂里敲经唸佛的人走去,现在来了,心里却已经没有了木鱼声,彷佛他们之间的牵连早就被切断了,他只得无望地沿着西边走,一直走到寺内的西郊。

  寺内的西郊更像是一片宁静的仙境,满地青草,草内有几棵红红黄黄的小花,偶然有几只蝴蝶飞过,展开漂亮的双翅盘旋于花上,又有几只鸟飞落到草上,似乎在嬉戏。

  这个彷如仙境的地方立了一个碑,碑上简单地刻了明净二字,那里埋葬了淮钧此生最敬爱的人,他的母亲--纭妃。

  淮钧走到碑前,鞠躬了一下就率性地坐下来,轻声地对隔岸的人说: “母后,钧儿来了,好像冷清了一点,迟些我带璞儿过来吹箫给你听,我知道你喜欢听璞儿吹箫。”说罢,淮钧低声笑了笑。

  风拂过来,吹起了淮钧一缕发丝,他又说: “外公老了,又染了急病。母后,你告诉我,在黄泉之下是不是真的可以重聚?”

  “其实我们本不用等到黄泉下重聚。”淮钧忽地狠狠地说,惊扰了这地的宁静: “我们母子俩落得今天天人永隔的下场都是那些人害的,要母后你蒙上不白之冤。我答应了外公,也答应了自己,他日一定为母后洗脱这个污名,母后你尽管安心好了。”

  忽地有两个人踏着草,窸窣的走过来。

  淮钧回头一看,原来是明心大师与一个穿着素服的女子,他便站起来,拍拍黏在华衣上的草,对明心大师微微一笑,而明心大师也对他回以一笑。

  明心大师身边的素衣女子定睛看着淮钧,深沉的眼睛翻起了千堆浪。

  半晌,她才自淮钧的脸上转移了视线,低声对明心大师说: “我见过茹纭就会走。”话音刚落,她就走到碑前,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在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站在她旁边的淮钧亦紧盯着她的侧面,这个女子长发乌黑,肤如凝脂,一双眼睛有着深得难以藏得住的心事,而她眼尾的纹却透露了她在岁月中的风尘,大概已有一定的年纪。

  良久,素衣女子移起脚步,打算离开,淮钧虽然想知道这个过来拜祭纭妃的人是谁,但又不好唐突开口,只得看着她远离的背影。

  不知为何的,淮钧竟随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长长地叹息。

  直到女子素衣的背影消失了,淮钧才往明心大师走去,点头问好后将刚才怕唐突的问题转问明心大师: “敢问大师那位女子的来历?为何会来拜祭母后?”

  “请殿下恕罪,明心只知道她与明净是旧识。”

  淮钧思量了一下,就笑说: “不要紧。想来我与大师已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这段日子劳烦大师的照料。”

  “殿下言重了。”明心大师端视着淮钧看似平和的脸,但他紧皱的眉心却带着难解的恨意。

  明心又忆起当日明净交讬他的事,便与淮钧并肩而走,说: “殿下是个孝子,明净泉下有知亦会觉得安慰。”

  “我要是个孝子,便不该让母后三年来仍旧冤屈难平。”淮钧愤恨的说。

  “看来殿下始终未能放下当年的事。”

  “此恨恐怕难消。”淮钧忽地停下来,停在一棵树下,视线游移在外头的天空: “明心大师,母后是我最重要的人,那等冤屈她是不该承受的。她落得这个下场,到底是为什么?”

  一如当年,淮钧心里的恨意依然留在他的心里,成为他心里一条莽蛇,每当忆起纭妃的枉死,他的理智都会被这条莽蛇抽乾,只剩下葬蛇在心里,任它作恶。

  “红尘多苦,明净早就知道劫数难逃,现在她摆脱了红尘都算一件福事。”明心顿了顿,他的几句话像风中拂来的诤言般,将淮钧心里想的话一一反驳了: “明净并不在意这身前身后名,她既然超脱了红尘,这笔冤屈帐早该完了。她最后的希望是殿下不再执着于此,何以殿下不为到明净的遗愿,尝试放下这番仇恨?”

  淮钧要做的,应该是将心底的毒葬斩去,但是这条毒莽一但斩下,过去支持他的都会随之崩塌,好比伤害明珞,又好比陈璞的离开。这几年咬牙而上,除了心底的欲望,也因为抱着这番仇恨与对感情的憧憬。

  他是红尘中人,又是个凡夫俗子,没有超然脱俗、大彻大悟之心,这番仇恨恐怕难解。

  他说: “再不执着我也执着了这么多年,大师,这是我为人子的责任,他日我必定为母后洗脱这一身冤名。”

  倏然,微风抖落了一块叶子在淮钧的肩上,明心见状就抬手为他把叶子拨去,叹息说: “叶落千斤重,红尘的确多苦。”

  淮钧轻笑出声,问道: “叶落又岂会千斤重?”

  明心看着淮钧依然痴迷的模样,知道再下去淮钧也不会明白,这是世人惯有的痴,而能够顿悟的都是从痴中顿悟,终有一天他会明白。

  然而在之后的日子里,淮钧的确顿悟了,但那时已是毒莽支配他之后。

  任由这么一条毒莽支配他,落得的下场何止悔恨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