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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上)
作者:樓非      更新:2015-01-27 00:31      字数:0
  从前朝起,皇帝崩天后,儿子都需要在龙体前跪一整晚。一来以示孝心,二来因为一个说法——皇帝是真龙天子,崩天后龙会从凡体中飞跃而出,偏偏这个时候龙最虚弱,为免被邪灵妖怪伤害,龙子便要护着真龙归去。

  四个皇子守了一整晚,清晨时,左右丞相带着礼部的人过来,让他们先回殿里休息,再着手准备圣上的丧礼。

  结果淮钧回到仁福宫,勉强睡了过去,却忽梦忽醒,辗转了一个时辰,终是翻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心烦气躁地走下床。

  坐在一旁的董靖正拿着针线,缝着一件小棉袄,一见淮钧起床,她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柔声道: “殿下,你一夜未眠,多睡一会吧。”

  淮钧坐到她的旁边,皱起两道浓眉,长叹了一声。

  董靖体贴地说: “父皇崩天,是天下的哀事,但殿下也别因伤心劳累了自己,毕竟这几天还得靠殿下安稳朝堂内外。”

  此话一出,淮钧凌厉的双眉向内皱得更加厉害。

  乌氏历代君皇崩天后,都会在第二天宣任新帝,先让新帝正名,再为先帝筹备丧事,然后再举行登基仪式,既表现了新帝的至孝之心,也免得群龙无首,天下大乱。

  然而淮钧的忧心在于今早李公公趁着左右丞相来了,拿出圣旨,让他们先筹办好先帝的丧事,十天后才开封定立新帝的圣旨。

  当时憔悴不堪的几个人面面相覤,又见左右丞相一脸惘然,显然他们也不知道先帝会有此一着,最后是旻轩按捺不住问道: “李公公,那么圣旨在何人之手?”

  李公公看了旻轩一眼,只是留下一句: “五皇子,不必担心,先帝早已安排好。十天后的登基仪式上,圣旨自然会出现。”

  显然李公公有意隐瞒手执圣旨的人的身份,他又想到先帝驾崩前曾经单独见过诺煦,两件事加起来,教淮钧如何不担心?

  忽地,寝殿外传来一把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仁福宫中如此能哭的,就只有念玉一个女娃,听得董靖心都痛起来,连忙走过去,打开门,从奶娘手中接过女儿。

  她低声哄着念玉,又不时瞄向淮钧,怕念玉哭得他更加心烦。

  可是平日一到娘亲怀里就乖乖的念玉此时却一反常态,愈哭愈厉害,淮钧听着这哭声,忽然有些头痛。

  董靖见念玉愈哭愈厉害,止也止不住,只得问奶娘道: “玉儿怎么了?”

  奶娘看了看淮钧,一脸惊惶地说: “奴婢也、也不知道,小郡主睡醒了就哭,奴婢以为、小郡主想娘娘了,所、所以才大胆过来打扰娘娘、殿下……请殿下、娘娘恕罪。”

  此话听得淮钧有些刺耳,双眉硬是舒缓不过来,但他却站起来,走到董靖身边,伸出手说: “让我抱抱。”然后接过念玉,放在双臂中哄着: “玉儿,小公主,别哭,别哭,小公主是为了皇爷爷哭吧?可你皇爷爷在天之灵,也不想小公主为他伤心的……”

  几句之后,念玉果真收了哭声,睁着湿润的大眼睛凝视着淮钧,忽然笑了出声,也不知是她这个天真无邪的笑容还是什么,淮钧皱着的眉也随之慢慢放松了。

  董靖和奶娘对看了一眼,才反应过来淮钧的话,就惊喜的跟着念玉笑了出来。

  奶娘连忙说: “难怪、小郡、小公主哭得如此厉害,都是奴婢的错。”

  淮钧瞥了她一眼, “你先退下吧。”

  得令的奶娘三、四步间就退离了寝殿,少了外人之后,淮钧用指轻轻地戳了戳念玉粉嫩的脸,打趣说: “念玉生得好,有公主命。”又说: “只是做了公主,就别再这样胡闹,让你母后天天烦心。”

  董靖一听,欣喜涌上心头,她的欣喜除了淮钧表明会立她为皇后,更多的是证明了淮钧心里还是有她跟女儿的。

  她双颊微红,一扫身上素白的哀伤,大胆地说: “不烦心,我们的小公主最乖。”

  得到娘亲的称赞,念玉粉嫩的脸又露出一个笑容,初长的一颗牙特别耀眼。淮钧看着,心情也变得好起来,刚才的担忧一扫而空。

  ——无论如何,登上帝位的只会是他!

  两夫妻陪着女儿和乐融融地玩了一会儿,但是在董靖和念玉的笑语中,淮钧却有些空虚。无可否认他娶了一个很好的妻子,可这不是他理想中的幸福,而能够真正让他感到幸福的,就只有陈璞陪伴在他的身边。

  这个念头一旦起了,他满脑海就只剩下陈璞。

  他借言道: “靖儿,我还有事办,晚上你先用膳吧。”说罢,他就将念玉交给了董靖,也不管满身疲倦,只一心想见到陈璞。

  董靖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些日子来她已经分不清淮钧是真的有事办,还是过去昭和殿找陈璞了。她满腔妒意,可是她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看着她的夫君远去,投入别个怀抱。

  她柔情的双眼对上念玉黑漆漆,天真无邪的瞳孔,安慰自己道: “玉儿,你爹心里是有我们的。”

  淮钧离开仁福时,外面正下着细雨,为初夏添了一分微凉,不过睡了两个时辰的他,还是打了一个冷颤,逆着风雨过去昭和殿。

  当时陈璞正在前堂来回踱步着,满脸担忧,一双明澄的眼被两圈黑影围着,显然先帝崩天的消息也令他不能安睡。

  事实上,从昨晚起,整个皇宫都被一股悲怆哀伤的气氛笼罩着,能够安稳入眠的没有多少个。

  陈璞得知先帝崩天时正在用膳,一听到消息,脑袋就变得空白,只得呆呆地看着手里的白饭,顿时失去了食欲,他懂得这意味着那些暗涌将变成明潮,过往顾忌着先帝而偷偷摸摸做的动作都会搬上枱面,谁也不留情。

  那一晚,他脑海里想了很多件事。

  ——成王败寇,谁胜谁负我都不愿意见到。

  ——要是望王夺得了大权,我去求他的话、我应该求艺王,他许了我一个承诺,可是他如此恨淮钧,怎可能放过他呢?

  ——要是淮钧如愿登上皇位,他也不可能放过望王、艺王,他会看在我们的感情,而为了我放过他们吗?

  ——不可能,倘若我开口,淮钧更加不会放过他们。

  终于这些思绪愈来愈凌乱,像一圈毛线纠缠在一起,使他的脑袋愈发昏沉,便睡过去了。然而未能熟睡的他,好像作了很多个梦,有淮钧披上龙袍,将诺煦折磨得不似人形的梦,又有永霆为了报仇,将淮钧千刀万剐。

  最后他从这连串血淋淋的恶梦惊醒过来,披了件外衣,就坐在窗前眼睁睁看着天色由暗转明。

  当看到第一线晨光时,他决定不再纠缠那些事,只一心想念着淮钧此时的心情。他知道淮钧心里一定不好受,别个或许不知道,但他从小跟着淮钧,很清楚淮钧就算口里有多恨他的父皇,心里还是敬他爱他的。

  于是他走到前堂,忧心忡忡地等着他那个失去了父亲的爱人。

  等了大半天,还是不见淮钧的纵影,陈璞清楚他再难过,还有董靖安慰他。可是陈璞心里又清楚,无论如何,淮钧都会过来的。

  当淮钧推开门,逆着风雨进来时,担心了他一整晚的陈璞再顾不上什么,连忙走上前,凝视着眼前这个憔悴的男人,低声说: “你别难过。”

  此时此刻,淮钧什么都不用再顾忌,连门都未关好,就用力地将陈璞拥住。

  他埋首在陈璞的颈窝,喃喃道: “我不难过、璞儿,我不难过。”

  “好。”陈璞应了一声,轻拍着淮钧微颤的背,说: “你不难过,我就不必安慰你了。”

  淮钧轻笑了一声,却像个孩子撒娇道: “嗯,我不要你安慰,可是我睏了,璞儿,你哄我睡。”

  陈璞连一句反对的话都舍不得说,点一点头,淮钧就牵着他的手,过去寝房了。

  才刚反手将门关上,淮钧就将手放在陈璞的腰带处,陈璞连忙按住他的手,红着脸问: “你不是睏了吗?”

  “睏了,所以你陪我睡。”淮钧掐了掐陈璞微红的脸,开玩笑说:“还是这大白天,璞儿想到别的地方去?”

  陈璞不禁想到那个“别的地方”,一张脸就更加红了,恼羞成怒的拍开淮钧的手,嚷道:“你才乱想,这大白天谁会想这种事?”说罢,他就“爽直”地解下腰带,脱下外衣,径自躺在床上,却把被子蒙到头上。

  淮钧忍俊不禁,笑了出声,又爽快地把腰带、外衣脱下,躺在陈璞的身边。

  陈璞怕床狭窄,便将身体往内挪了一挪,让淮钧睡得舒服一点,也因为床的狭窄,二人的距离就拉得很近很近。

  说起来,二人同睡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于是陈璞的脸火辣的红着,身体也微微发烫,便将被子拉得紧紧的。

  “璞儿,你不让我盖被子,就不怕我着凉吗?”淮钧拉了拉被子的一角,语气委屈。

  下一刻,陈璞就放松了手,淮钧乘机钻进被子里,又牵住陈璞的手,两个人的身体紧紧靠着,体温与体温交融在一起,淮钧的一颗心不由来地变得暖和。

  像是得到了支持,淮钧缓缓将心里的话说出:“璞儿,你觉得我开心吗?”

  陈璞下意识握了握淮钧的手,他懂得淮钧这样问的原因,可是他又明白淮钧对他父亲的敬爱,又说了一遍:“你别难过。”

  “我懂得,人人都以为我恨不得父皇崩天,我也一直渴望着登上帝位,可是,我原来不是那么希望父皇……”他顿了一顿,自嘲地说:“很矛盾,对不对?”

  陈璞没有回应,这番话的却矛盾,他也答不出一个好答案,可是他在心里反问自己――这是两回事,对不对。

  “小时候、母后还在的时候,父皇总是下朝就过来昭和殿,教我念书,陪我和母后用膳,那时,人人都说我们母子俩最得宠,要不然父皇不会亲自教我念书,也不会为了母后种了一殿玉兰花……”静默的寝房里只有淮钧沈厚的声音,诉说着那些埋在心底的回忆。

  说到后来,种种事情却与先帝当时对他们母子的疼爱形成鲜明的对比,使得淮钧说话时多了些颤抖,也多了些悲伤不平,“可是母后去了永宁寺静修,父皇不亲近我了,却愈来愈疼爱大皇兄……只是父皇到最后,还是没有再立皇后……”

  陈璞侧起身,一手握紧淮钧,另一手抚上淮钧憔悴的脸,安慰道:“都过去了,淮钧,那些事都过去了。”

  淮钧皱了皱眉,却在陈璞的掌温下又放松了一点。

  他不喜欢在陈璞口中听到“过去了”这些说话,又隐隐地生出担忧,怕陈璞再次离他而去,于是连忙握上脸上的手,悲哀地问:“为何父皇不相信母后?为何他要赐母后毒酒?”

  “别想了……”讲到纭妃的死,陈璞的难过不比淮钧低。

  下一刻,淮钧放开脸上的手,将侧着身的陈璞揽在怀里,只有这样,他躁动不安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有时我会想,如果这件事不发生,我也不至于这样对明珞和二皇兄。”他低声说:“璞儿,我当年是发了疯,我知道我错。”

  话很轻易就出口,那一刻淮钧也不知道当中有几分真心假意,可是只要陈璞相信,那么一切都是真心真意的。

  而陈璞的确相信他了,他心里想――淮钧即将大权在握,那件事我也说过不再计较了,他本来不必认错,却在这么难过的时候坦诚说错,所以他是真心的。

  他憑这份信心,紧抓了一点希望,问道:“你还恨艺王吗?”

  这个问题,陈璞问过,不过淮钧已经想不起当时他给出的答案,只是坦诚地答道:“恨,不过他也恨我。”顿了顿,又问:“璞儿,恩怨这回事,到底有没有两清?”

  一听,陈璞就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明亮的眼睛凝视着淮钧,“只要你想,就一定有。”

  淮钧摸了摸陈璞的头,脸露微笑,却没有应话。他这么说只是想让陈璞开心,事实是,这样的恩怨怎么可能清得了呢?

  “你登上帝位后,放过艺王。”

  明明是替永霆求情的话,可是淮钧却听出另一个意思――璞儿相信帝位是我的。他心情大好,又想起明珞当年跪下为永霆求的情,于是他点点头,说:“只要他不做什么,我就不会伤害他。”

  承诺的话换来陈璞灿烂的笑容,淮钧一时情动,按下他的头颅,轻吻他的唇。

  他又笑说:“以后你留在我的身边,我都听你的。”

  情话动听,淮钧说的时候也是真心的,可是最真心的话却不一定能够做得到,不过是当时真心,听的人高兴而已。

  陈璞深明这个道理,此刻也不愿多想,就点一点头,躺在淮钧的胸膛上,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

  ――要是半年后我要走,就让我这半年跟他过得快乐。

  淮钧轻抚着陈璞偏瘦的背,享受着这难得的温馨时光。不一会儿,困倦极了的二人就安地稳的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