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海帶、滷蛋和青菜，你看看喜不喜歡？」

  徐子源皺起了眉頭，當然不是因為不喜歡麵攤老闆娘帶來的早餐，他皺眉是因為疑惑，他覺得奇怪，麵攤老闆娘明明就知道他喜歡吃她做的肉燥，因為他每次去麵攤都是點肉燥麵，他還記得不久前，麵攤老闆娘還問他不試試其它不同的麵？老是吃肉燥麵也不膩？感嘆他也太愛吃肉燥了。

  所以，麵攤老闆娘是知道他愛肉燥，那為什麼還要說：「你看看喜不喜歡？」這句話？是這句話讓徐子源皺眉，徐子源看著麵攤老闆娘的臉，那個表情分明就在等著他說喜歡， 徐子源不懂麵店老闆娘為什麼要這樣，明明就知道答案的問題為什麼要問？如果換成徐詠琳就絕不會這樣，徐詠琳老是說，不要做沒有意義的事，發現他養小貓，徐詠琳就把小貓丟掉，因為那是沒有意義的事，發現他養花，徐詠琳把花連根拔起，因為那是沒有意義的事，徐詠琳要他別做沒有意義的事，要他別做不會幫助他活下來的事。

  「喜歡。」

  雖然心有疑惑，徐子源還是老實答了，果然麵攤老闆娘露出本當如此的表情，嘴角得意的揚起，笑嘻嘻的說：「我們這滷包可是我媽傳給我的獨門秘方，當然好吃。」

  麵攤老闆娘說話的是候，徐子源正低著頭吃飯，所以她看不到徐子源皺起的眉頭，也見不到徐子源不以為然的表情，徐子源有個敏銳的舌頭，他嚐得出來麵攤老闆娘滷汁裡並沒有真正所謂的獨門秘方，甘草，白芷，八角，小茴香，陳皮，桂皮，丁香，花椒這些都是滷包常見的材料，要說真有什麼不同，就是老闆娘的滷包裡多了一般滷包裡少見的當歸，但當歸這一味用的人也不是沒有，其實麵攤老闆娘的肉燥好吃靠的不是別的，僅止是用料實在。

  肉燥飯吃了不到八分，徐子源就開始覺得又撐又膩，看著剩下的肉燥飯，徐子源覺得有些喪氣，他很想吃，但他吃不下，會不會是因為他平時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所以才導致他吃不完呢？徐子源想了一會，也沒有個確定的答案，如果是午餐或晚餐，他肯定能吃完那碗肉燥飯，甚至連那些小菜都能吃完。

  不捨的放下碗和筷子，徐子源抬起頭，大大的吸了一口氣，小心的觀察著麵攤老闆娘的表情問：「吃不下，剩下的，可以給我嗎？」如果老闆娘可以讓他把剩下的小菜和飯留下，那中午他只要再買個饅頭就可以過一餐。

  「當然可以，可是子源啊，你要那些剩菜剩飯做什麼？」

  看著麵攤老闆娘不解的表情，徐子源也很不解，當然是拿來中午吃，不然要拿來做什麼？

  「中午，吃。」

  「哎喲，中午吃這樣怎麼夠？阿姨不是說了嗎？讓你把阿姨當媽，以後三餐阿姨會負責，阿姨雖然不能保證可以給你吃多好，但這個肉燥飯是絕對有。」

  老闆娘誤會了，他還會買顆饅頭加量，不是中午只吃這些剩菜剩飯，嘴張開又合上，解釋的話吞回肚子裡，徐子源想，被誤會似乎也沒有不好，他正在拉高長大的年紀，能多吃總是好的。

  「謝謝，老闆娘。」

  「叫我蘭姨吧，我叫殷月蘭，你以後就叫我蘭姨，還有我頭家，就是麵攤的老闆，老闆叫施敏郎，西施的施，過敏的敏，新郎的郎，以後你就叫他郎叔，你就把我們當成你的親阿姨和親阿叔。」

  殷月蘭說話時一邊摸著徐子源的頭，徐子源在腦子裡想著，他昨天才洗頭，原本他習慣隔兩天洗一次，可是殷月蘭的手是油的，這樣他今晚到底要不要再洗一次？如果要再洗一次很浪費洗髮水，可是不洗頭又會油，徐子源想來想去，決定晚上用肥皂洗洗頭，肥皂比洗髮水便宜。

  殷月蘭話完，拿起徐子源吃剩的那碗飯就要往餿水桶倒，徐子源連忙阻止，殷月蘭笑著要徐子源不用擔心，不用去省這些飯，以後肉燥飯只會讓他吃到膩，絕不會有不夠他吃的情況發生，徐子源搖了搖頭說：「放冰箱，中午放電鍋，可以吃。」

  殷月蘭聞言嘆了一口氣，露出既疼惜又愛憐的表情，點點頭，照著徐子源的意思去做，把東西都放置進冰箱裡後，就走到水槽，動手開始洗徐子源早餐前正在洗的衣服。

  「蘭姨，我洗，媽媽在，衣服我洗，徐子源會洗。」

  徐子源也走到水槽旁，他沒有跟殷月蘭爭，他又瘦又小，是爭不過殷月蘭的，再說，他也沒有那個習慣，徐詠琳不讓人觸碰，清醒時是不喜歡，瘋病發作時有人碰她，徐詠琳會尖叫掙扎，而徐啟昱的眼睛只看得見煙和酒，看不到他，似乎從四歲以後，徐子源就極少跟徐啟昱或徐詠琳有任何身體上的接觸，當然跟別人就更不可能，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遺傳， 徐子源漸漸的也不喜歡跟別人有太多的肢體接觸。

  「蘭姨不是說過，讓你把蘭姨當媽媽，你就這一件衣服、一件褲子，蘭姨洗也不費什麼力，再說你一個孩子怎麼洗的乾淨。」

  殷月蘭說話的時頭也沒回，所以沒有看到徐子源臉上倍受困擾的表情。

  徐子源很小就開始洗衣服，最遠的記憶能到三歲，他永遠記得他三歲生日那天的情景，那是他十年的生命裡，唯一一次吃到生日蛋糕的生日。那天，徐詠琳罕見的買了一個蛋糕回來，徐啟昱皺著眉問為什麼要買蛋糕，徐詠琳回，那天是徐子源的生日，雖然徐詠琳直接把蠟燭丟了，也沒唱生日快樂歌，徐子源依然很開心，因為他從來沒有吃過蛋糕，那蛋糕上裹著糖漿的紅櫻桃是那麼的漂亮。

  記憶裡徐啟昱也吃了生日蛋糕，徐啟昱一邊吃，一邊跟徐子源說：「子源三歲了，可以開始唸三字經，弟子規這些書。」然後揉揉他的頭髮，隔天徐啟昱果然帶回來一本三字經，但徐啟昱卻從不曾帶著他唸過一遍。

  而徐詠琳則是在當天晚上，在徐子源洗完澡以後，拿著他換下的衣服對著他說：「你三歲了，我不知道能照顧你多久，所以從今天開始，你要開始洗自己的衣服，明天開始我會教你煎蛋、煮飯。」

  徐子源生日的第二天一早，徐詠琳真的就開始讓徐子源煮飯，那時的徐子源還不會認字，徐詠琳便在紙上畫著，煮飯米量和水量的比例，那時電子鍋還不普遍，大家都是用分有外鍋和內鍋的電鍋，其實那種電鍋使用也不難，只要抓好外鍋和內鍋水的比例就可以煮成一鍋米飯，從徐子源三歲起家裡的米飯都是他煮的。

  徐子源又重申了一次，「媽媽在，我洗，我，徐子源洗。」

  殷月蘭還是沒有理他，徐子源有點喪氣的看著殷月蘭，他不懂為什麼殷月蘭聽不懂他講的話，徐子源知道自己說話有點問題，句子不完整，可是意思的傳達應該沒有問題，他已經說了兩次，殷月蘭卻沒有理他，這是為什麼？以前徐詠琳從來不會這樣。

  「好了，衣架子在那裡？」

  就像殷月蘭說的，只有一件衣服和一件褲子，洗真的花不了多少時間，徐子源還來不及理出個頭緒，殷月蘭已經把衣服洗好，既然已經洗好了，徐子源也不再糾結，因為糾結沒用。

  「竿子，掛。」

  聽到徐子源的話，殷月蘭往外望，屋外的長長的竹竿上什麼都沒有，當然也沒有她在找的衣架子，殷月蘭皺起眉頭，心想徐子源真是可憐，有一個瘋子媽，又配了一個酒鬼爸，難怪到十歲還不懂衣架子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