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板擦交到陳秀芳手上，跟陳秀芳說了聲「謝謝」，林月娟收拾了東西往外走，關於校長讓全校學生跟陳秀芳道謝這件事，其實林月娟是不贊同的，板擦清潔機器那是政府的統一福利政策，不是玄莉個人的，但校長說：「如果不是玄科長，我們學校還不知道排到何時才能發。」

  林月娟明白，校長講的也沒錯，所以，她只能安靜，安靜的看著校長讓全校學生跟陳秀芳道謝，安靜的在那張寫有陳秀芳名字的全年級第一名推薦表簽上林月娟三個字，安靜的讓陳秀芳一年一年領獎狀，安靜的看本該領獎狀的徐子源，就這樣因為大人的金權遊戲被不公平的對待。

  她還是一位可敬的老師嗎？

  林月娟問自己，可是沒有確定的答案。

  「啊…啊你怎麼那麼快？我都還沒有看到其它人放學回家吶。」

  看到殷月蘭驚愕的臉，徐子源笑了，他發現，殷月蘭似乎很容易驚訝，任何小小的變動或不同，都可以讓殷月蘭露出驚訝的表情，這點跟徐詠琳真不一樣，徐詠琳就算看到他把手指切了，也只會叫他把血擦乾淨，然後把家庭急救箱提出來遞給他，讓他自己處理。

  「我可以跑很快，以前要回來煮飯給徐詠…呃…媽媽吃，所以跑很快。」

  殷月蘭聽見徐子源的話，驚訝的表情沒了，取而代之是愛憐的表情，徐子源總讓她想到施勤書，也讓她想到沒辦法出世的二兒子，把徐子源看做替代二兒子活在世上，所以想要對徐子源好，想到徐子源跟兒子施勤書天差地遠的遭遇，就覺得徐子源可憐，也想要對徐子源好。

  「以後，不用跑那麼快，你不用趕回來煮飯了，放學後，想要在學校跟同學玩一下也可以，只要跟蘭姨說一聲就好。」

  「放學第一件事是寫功課和複習。」這是徐詠琳規定的，已經變成徐子源的良好習慣。

  施敏郎聽到徐子源這麼說，滿意的點點頭，他覺得徐子源說的很對，放學第一件事便寫功課和複習，那真是好習慣，別像他兒子施勤書，老是到要上學前才發現作業沒做，正想開口點醒殷月蘭不要干涉，卻聽到殷月蘭又說：「哎喲，子源真的好懂事，好，好，好孩子，那你趕快寫喔，趁現在沒客人，不會吵到你用功。」

  推著徐子源到桌子那坐下，看著徐子源拿出作業和課本，殷月蘭笑著說聲「好乖」，便走回攤位檯面前忙活，沒幾秒，突然背後一亮，殷月蘭回頭一看，原來是她丈夫施敏郎把徐子源坐的那個桌上方的電燈給點亮了，本來想開口說：「天又不暗。」但看見施敏郎面上的表情，殷月蘭又把話吞回肚裡，那是一個爸爸在看兒子的表情啊，施敏郎的臉上充滿對孩子的關懷和驕傲，殷月蘭好久沒見到施敏郎臉上有這種表情了，不愛唸書的施勤書總是讓施敏郎永遠冷著臉。

  殷月蘭倒抽了一口氣，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施敏郎是那麼愛讀書的一個人，當初高中都考上了，是家裡不讓唸的，如今看到那麼會讀書的徐子源，會不會愛徐子源勝過兒子施勤書呢？想到這裡，一時殷月蘭又有些後悔正式收養徐子源。

  轉頭，看向燈光下的正認真寫功課的徐子源，那營養不良的頭髮因為燈光照射而更顯枯燥，泛著黃像秋收後乾枯的稻草，多令人心疼，回頭看向攤位上的檯面，那瓶麥茶就擺眼前，即便要上課，徐子源還是一大早就煮了茶飲讓她帶來攤位上，只怕她和施敏郎又去路邊隨便買一些內容不良的飲料傷身體，才十歲吶，就如此貼心了，怕他們喝膩還一天換一種，有時楊桃汁，有時紅茶，有時麥茶，還自己去拔鼠尾草曬乾煮茶，多難得。

  念一轉，殷月蘭的心也轉了一個向，一邊又安慰自己，再怎麼著施勤書也是施敏郎的親生兒子，沒有人心不會偏向親生兒的，這時，吃麵用餐的客人已經陸陸續續的過來，殷月蘭也就沒時間再去多想什麼。

  寫完功課後，徐子源就開始幫忙收拾桌面，殷月蘭讓徐子源去玩，徐子源回沒啥好玩，殷月蘭從口袋掏了二十塊讓徐子源去夜市走走，打打彈珠什麼的，徐子源說打彈珠比洗碗無聊，殷月蘭沮喪的說：「不然你去打電動遊戲啊。」

  一邊的客人笑了，大聲的說：「那有媽叫兒子去打電動的？」接著便是連聲稱讚徐子源乖巧，又問殷月蘭何時把兒子接來的？說羡慕殷月蘭好命，兒子孝順又乖的不可思議。

  一開始有人誇徐子源，殷月蘭是開心的，雖不是親生，但怎麼著也正式收養的，總是覺得與有榮焉，可是後面有人問她什麼時候把孩子從老家接回身邊，殷月蘭就覺得尷尬了，她的親生兒子還在老家沒接過來，她則領養了一個兒子，這叫她怎麼說呢？

  「蘭姨，邊桌的客人要加點綜合滷味。」就在殷月蘭語哽時，徐子源大喊了起來，對著殷月蘭喊完，又對著剛提出問題的客人說：「蘭姨不是我親媽，生我的親生媽媽和爸爸都過世了，蘭姨和郎叔見我可憐收養我，蘭姨和郎叔是好人，阿姨和叔叔以後要常吃麵喔。」

  徐子源一說，馬上就有人發出「哦」的聲音，好似想起了什麼，而提問的客人面對徐子源毫無缺漏的說詞，也只能擠出笑點頭，徐子源見到對方點頭，開心的笑起來，然後朝對方大大敬了個禮，弄得對方感覺好像不再來也不行，有些尷尬。

  日子這麼順順的過了六天，第六天早上，快遞送來了一幫雙掛號的牛皮紙袋，殷月蘭跟郵差道謝以後，連忙拿給施敏郎拆，施敏郎一把牛皮紙袋裡的東西拿出來，殷月蘭就開心的大叫了幾聲，是法院寄來的確證書啊，只要拿著這張紙去戶政事務所把徐子源登記在他們夫妻名下，那就連法律上他們也站的住腳了。

  「要不要現在就去戶政事務所？」

  殷月蘭本來想這樣問，但看到攤位上食材都幾乎弄好了，這一擔擱只怕中午這場生意會做不成，那不只是租金和買菜錢的問題，還會浪費掉好多食物吶。

  「已經超過十點半了，我們做到一點半收攤就去戶政事務所。」

  殷月蘭本來就是一個以夫為天的人，又聽見施敏郎這樣說，馬上就點頭贊同，這樣雖然可能會少賣個幾碗，但相較要棄掉一個午間時段的成本與食材，已經好很多。

  這天一點半不到殷月蘭就不再收內用客人，一邊跟客人道歉，一邊請客人能不能改外帶，並且承諾要打個八折還要加顆滷蛋，所以幾乎是每個客人都願意改外帶，然後一點二十不到，殷月蘭發現滷蛋送完了，於是乾脆喊施敏郎收攤。

  招了計程車，兩人到了戶政事務所才一點三十六分，殷月蘭和施敏郎等著不用等，排第一個，到了櫃台前坐下，接著便是不斷的看資料，填資料，簽名字，途中發現戶籍謄本沒帶到，殷月蘭還跑回租屋一趟，總算是趕在晚間用餐時間前回到麵攤。

  一靠近麵攤，殷月蘭就看到對攤的人遠遠的在跟她揮手，對攤的賣的是些襪子、手套、圍巾等等配件的攤位，跟殷月蘭家的麵攤沒有利益衝突，加上兩攤的人都是好相處的人，所以兩攤主人交情還不錯，時常互相支援幫忙，想上個廁所，或是臨時有事，都會叫對方頂一下，幫著看一下攤位，不過對攤攤位是自己家，所以沒有天天擺，好在今日對攤有擺攤作生意，不然把一堆東西原位擱著，殷月蘭和施敏郎也是放不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