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弄好了？」

  聽到對方問話，殷月蘭開心用力的點頭，「都弄好了，子源從今天下午起，就是我跟我頭家敏郎的兒子了。」

  對攤攤主看到殷月蘭笑的那麼開心，也跟著笑，臉上有肉的人笑起來總有一種喜感，總是會讓人忍不住想要跟著笑，「恭喜，前幾次我擺攤見到那孩子很懂事，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幫忙。」

  聽到別人誇徐子源，殷月蘭把原來已經快瞇成線的眼睛給笑沒了，「謝謝，子源那孩子是真的很乖很懂事，不過喔，那不是我們的功勞，是他媽媽教的好。」

  殷月蘭這句是真心話，對攤攤主顯然也明白殷月蘭的為人，笑著點頭，也沒再搭話，說些把功勞都往殷月蘭和施敏郎身上推的話，對話到這裡，就結束了，時間接近下班，兩攤都忙了起來，沒多久徐子源就放學回來，跟殷月蘭和施敏郎打過招呼，便開始寫功課，一樣，施敏郎也轉開了徐子源桌子上面的那盞燈，

  徐子源寫完功課後，殷月蘭包了四碗麵和一些小菜讓徐子源送到對攤去，還特別叮嚀徐子源不可以收錢，要記得跟對方說謝謝，徐子源抬起頭，一臉的疑惑，殷月蘭笑著拿出戶口謄本，上面嚴然有他的名字，徐子源三個字。

  徐子源尖叫的跳了起來，一把抱住殷月蘭，轉身，又對施敏郎行了個大大的禮，施敏郎笑著點點頭，徐子源回過身，雙手拿起已經包好的麵和小菜，就往對街的攤位衝，對攤的淑儀阿姨拿了一雙圍巾說是賀禮，慶賀他和殷月蘭及施敏郎有這難得的緣份，徐子源回頭看向殷月蘭，但殷月蘭在忙著切小菜，於是他望向施敏郎，施敏郎對他點了頭，徐子源接過圍巾，跟葉淑德行了一個九十度又長達五秒的大禮。

  于淑儀笑著說：「你行了這麼大的禮，我送你一條圍巾怎麼夠？現在沒有適合你尺寸的帽子和手套，阿姨回家織，織好了再送你啊。」

  聽到于淑儀的話，徐子源著急的兩手亂揮，他真的不是那個意思，他只是很感激這位賣帽子的阿姨幫忙顧攤子，讓殷月蘭和施敏郎可以安心的戶政事務所登記，他並沒有要再跟賣帽子阿姨要東西的意思。

  看著急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徐子源，于淑儀笑了，孩子總歸是孩子，城府再深，遇見沒遇過的事還是難免手足無措，收了笑，于淑儀指指對面，提醒徐子源麵攤的客人已經陸續上門吃麵了。

  這一天，徐子源跟以往一樣在麵攤幫忙到賣完最後一碗麵，也許是心情好，看什麼都順，直到麵賣完，徐子源還覺得精神好的很，殷月蘭看了一下手腕上的錶，時間居然還不到十點半，晚風吹來，帶著涼意，天氣開始變冷了，殷月蘭決定買薑汁豆花當宵夜點心。

  徐子源本來想跟殷月蘭說，過八點吃東西不好，但殷月蘭的心情是那麼的好，他的心情也是亢奮的，還有郎叔更是把少見的笑意一直掛在嘴角上，於是那些不可以徐子源決定置之腦後，他揚起了大大的笑，主動握住殷月蘭的手表示他想一起去，想要幫忙提豆花回來。

  當第一口熱熱暖暖的豆花滑下喉嚨時，徐子源有點愣住了，他吃過豆花，雖然那已經是很久前的事了，但，記憶裡的豆花跟現在吃的卻差很多，他抬頭問殷月蘭，「為什麼會這樣？」

  殷月蘭反問他，「那你以前吃的是什麼樣子？」

  「就是吃的時候不會完全滑滑的，會有一點點沙沙粗粗的感覺，而且豆花裡頭有小洞洞，有一種香香的味道，像早餐煮豆漿的味道，不是像這樣甜甜的香味。」

  徐子源講完，殷月蘭就笑了，她對著徐子源說：「你吃的那個應該是你媽媽自己做的啦，自己做的如果過濾沒有過濾好，豆渣跑進去，吃到嘴裡就會覺得沙沙的啦，豆子香氣喔，現在外面賣的豆花很少有了。」

  聽到殷月蘭的解答，徐子源覺得有些發怔，把記憶搜了一遍，屬於徐詠琳下廚的回憶畫面真的很少，徐詠琳回到家總是發瘋，正常了就往外跑，有時讓徐啟昱限制了行動跑不了，她才會留在家裡，但那時徐詠琳也不作飯的，她會瘋狂的買書，瘋狂的看書，不吃，不喝，不睡，讓徐子源覺得她沒瘋時比瘋了還瘋，至少她瘋症發作時還懂得喊餓，懂得累了要睡。

  又吃了一口豆花，徐子源努力的回想上次吃豆花的情況，一開始腦子裡只有屬於豆花的記憶，例如色澤、口感、氣味，甚至是湯匙的樣子，但吃到後來，腦子裡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畫面，畫面裡居然出現徐啟昱和徐詠琳，而且他們都在笑，徐啟昱說：「好吃的像外頭賣的。」

  徐詠琳回：「真的嗎？那我去賣豆花好嗎？」

  徐詠琳說完這句話，徐啟昱的臉書就變了，他往桌子一拍，年久失修的桌子搖晃了幾下，桌上的豆花砸的只剩徐子源捧著的那一碗。

  吸了一口氣，把碗裡的薑汁喝完，徐子源忍不住抖了一下，因為甜，不是因為薑的辣，他跟徐詠琳一樣，很能吃辣，所以他還在後院裡種了兩顆雞心椒，但徐子源真的受不了甜，徐詠琳不愛吃甜，也很少讓他吃甜，後來在醫院照顧徐詠琳時，又聽醫生說甜的食物易讓人生病，糖份會使身體內部易發炎，徐子源查過發炎的意思，書上解釋道：「生病時身體發熱、紅腫、疼痛的現象。」

  徐子源覺得那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事，於是更不愛吃甜。

  喝完碗裡的薑汁，徐子源把外帶紙碗用水沖沖，拿了個塑膠袋裝起來，殷月蘭指著那包她已經集成一袋的垃圾袋說：「丟裡頭就好了，你另外包做什麼？」

  徐子源回頭認真的回答，「這個可以回收換錢，不丟掉。」

  殷月蘭狐疑的看向徐子源，疑惑的當然不是紙碗可以回收換錢這回事，而是她去徐子源住的地方超過三十趟了，裡裡外外都摸透了，沒見到回收物品啊？雖然她沒有做過回收，但她確信兩三個紙碗回收場是不可能收的。

  「啊…你只有三個碗，回收場不會收吧？」

  聽到殷月蘭的話，徐子源笑了，他走過去握住殷月蘭的手，得意的說：「我有兩百多個紙便當盒了，等一千個我就要拿去回收場換錢。」

  殷月蘭的嘴又驚訝成一個o型，「你怎麼有那麼多便當盒？」

  徐子源笑的牙都出來了，「班上訂便當的同學的。」

  「啊他們為什麼要給你？」

  「老師說我不用回家煮飯要開始做打掃工作，我選整理回收。」

  「啊原來做回收的同學肯嗎？」

  「肯，他們不喜歡整理垃圾。」

  「啊你喜歡整理垃圾？」

  「不喜歡，不討厭，可是回收可以換錢。」

  「學校不會發現嗎？」

  徐子源很正經的搖了搖頭說：「不會，一個年級有四個班，全校有六個年級就有二十四個班，我們班只有三十一個人訂便當，一天少三十一個便當盒，校工不會發現的，而且我看過校規，校規裡沒有規定不能拿回收回家這一條規定。」

  從一開始殷月蘭的眉頭就皺著，一直到現在也沒放開，雖然徐子源答的都有理，但她就是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想了一下，又覺得徐子源一個十歲的小男孩主動要求去整理大家都不想碰的回收物，本來就很不對勁了。

  「那，你不會覺得髒嗎？」

  「不髒，他們吃完沒多久我就拿去洗了，洗完，全疊一起，再用塑膠袋套起來，不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