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殷月蘭臉上仍有疑慮的表情，徐子源趕忙又說：「真不髒的，蘭姨，就像…就像…就像洗我們麵攤的碗一樣啊，雖然用過，但洗好就不髒的，蘭姨。」

  殷月蘭點頭微笑，她不是那個意思，可是，她到底在掛慮什麼，殷月蘭自己也說不上來，反正就覺得這工作應該是窮得沒飯吃的人做的，而她跟施敏郎才剛收養了徐子源，如果讓人發現徐子源做這個，是不是不太好？

  「蘭姨，真不髒，你看，我身上沒有髒的地方，也不會臭，真的啦蘭姨，不信你可以聞我，不臭。」

  「沒事，子源，你蘭姨不是那個意思，她是怕你太累了。」施敏郎的聲音安撫住了幾乎已經急到要跳腳的徐子源，走過來，拍拍徐子源，徐子源急忙抬起頭聲明，「我不累。」

  施敏郎點點頭，笑著說他知道，接著指著總數剩不到十個未洗的碗盤，讓徐子源去洗，還說今天好不容易早點賣完麵，可不要搞到晚收攤了，徐子源聞言，大大聲的應了聲「好」，馬上就衝過去水盆前，蹲下洗碗。

  「沒關係，子源做的又不是壞事，不用怕。」

  殷月蘭明白施敏郎說的沒錯，可是就怕看的人不是那麼想，「可是，如果別人…。」

  沒有讓殷月蘭把話講完，施敏郎搶白的說：「別人講就讓別人講，日子是我們一家人在過的，子源不覺得辛苦，不覺得髒就好了，一個孩子肯做這種事很難得，我們不能因為怕別人說話，就叫他不要做，他又沒有做壞事。」

  施敏郎講到這個份上，殷月蘭便明白大局已定，事情再沒有商量的餘地，讓殷月蘭崇拜施敏郎，即使之前發生小產的事也不悔跟在施敏郎身邊的，就是施郎這般的耿直與正氣，但有時殷月蘭又覺得施敏郎這人太正氣了，只求問心無悔，從不畏人言，卻也讓他們吃了不少苦頭。

  對著施敏郎點點頭，殷月蘭擠出了笑，但即使是笑了，仍看得出其中的無奈，走到徐子源身邊，殷月蘭蹲了下來，蹲下的那一瞬間，她突然覺得怎麼蹲得有些吃力，雖然這二十多天都是徐子源在洗碗什麼的，但徐子源未到麵攤幫忙前都是她洗啊，也不該那麼誇張吧？

  忍著不適感，殷月蘭用力把笑意加深，對著徐子源說：「子源快洗完了呀，真是手快腳快啊，等會洗完我們回去你屋裡，你再拿你回收的東西給蘭姨看好嗎？你真厲害，這麼小就懂得賺錢了。」

  徐子源對殷月蘭擠出笑，點點頭，低頭，笑沒了，手繼續洗碗的動作，已經十點多，人車都少了，夜很靜，他聽到了一點點施敏郎和殷月蘭的對話，徐子源很猶豫，他不想做殷月蘭或施敏郎不喜歡的事，可是，如果不盡力，變成拖累，一樣會被討厭，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這句話徐子源還沒學過，但道理卻是懂的。

  當晚回屋裡後，殷月蘭還真的要求要看，徐子源拿回家的回收便當紙盒，一看，殷月蘭的心又軟了，那一個個紙盒疊的整整齊齊，二十個為一綑裝在塑膠袋裡，看起來居然像新的，於是，殷月蘭又把她瞇瞇的小眼，瞪得圓圓的，徐子源笑了，這次是真心的笑，因為殷月蘭臉上的表情。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徐子源照例先把今天要讓殷月蘭帶到攤位上的茶飲下爐子煮，今天徐子源準備的是麥茶，這是他自己到大賣場買的，一大包麥茶可以煮十次左右，只要不到三十塊，等於平均一次不到三塊，徐子源覺得非常划算，楊桃汁已經沒了，經過市場，賣楊桃的阿姨也沒有要再給徐子源的意思，還笑著說：「以後你要好命了，有吃不完的滷肉飯。」所以徐子源覺得，以後市場的阿姨叔叔們應該不會再給他東西，他便不再期待，開始自己去選購。

  把裝了水和麥粒水壼放置到爐子上煮以後，徐子源開始刷牙洗臉，梳洗完，徐子源就到浴室把昨天換下的衣物拿出來，到水槽邊浸濕，打上肥皂，今天殷月蘭似乎來晚了，做完這些殷月蘭還是沒有出現，徐子源往大門望了一下，開始一下，兩下搓起衣服，衣服洗好前殷月蘭總算到了，還帶著一臉的笑和一份不同的早餐，徐子源打開塑膠袋一看，發現是漢堡和奶茶。

  「慶祝子源你正式成為蘭姨和郎叔的兒子，今天吃漢堡。」

  聽到殷月蘭這樣說，徐子源擠出一個會讓觀骨處會覺得酸的笑，但這個笑，其實有一半不真心，因為他真的不喜歡吃漢堡。

  接著，徐子源開心的到了學校，又展開一層不變的學校生活，學校裡的同學和老師跟之前的態度並沒有改變，依舊是非到逼不得已，絕不跟他說話，依舊是拿看瘋子一樣的眼神看他，即使他現在已經沒有一個瘋子媽；對於這種狀況，徐子源也很意外，自己似乎不怎麼在意，他想，沒有人會找他說話也很好，同學玩的遊戲他都不會，去了也只是變拖累，沒有人找他玩、找他說話，他就能有多一點時間看書，現在放學後除了寫功課以外，他都不看課本的。

  這天下午，在午休過後不久，午後第一節課開始不到二十分鐘，學校的廣播響起了，小學裡很少有全校廣播，大家聽到廣播都很訝異，聽了內容更訝異，上次廣播是因為徐子源媽吐血，被鎖在屋裡的她血吐到連門外的路人都看得見，據說差要把那個路人嚇到心臟病發，這次的廣播還是叫徐子源到老師辦公室，徐子源的心突然糾了起來，他希望殷月蘭不要有什麼事才好。

  「子源，來了。」

  不是殷月蘭，徐子源的心跳終於恢復了正常的頻率，他帶著不懂的眼神，走到訓導主任的身邊，他已經是殷月蘭和施敏郎的兒子了，全校老師不是都知道嗎？為什麼還讓他來見這些人呢？

  「子源，快過來，是外婆啊。」

  老太太伸出了雙手，臉上的表情也很慈愛，徐子源卻很茫然，這位老太太是徐詠琳的媽，上次見面喊都沒喊一次他的名字。

  「怎麼那麼沒禮貌？長輩叫你一點反應都沒有，也不會打招呼叫人。」

  徐子源轉頭望向聲因的來源，學校的訓導主任，眼神也很茫然，他不懂，早上不是已經看過戶籍謄本了嗎？他是殷月蘭和施敏郎的兒子，要他稱呼對方什麼呢？

  「老…太太，你好。」

  頭都重重拍了一下，拍他的人是訓導主任，隨著手出現的還有一句喝斥，「說什麼啊你，那是你外祖母，你不叫外祖母就外婆，叫老太太是什麼意思啊你？」

  訓導主任的話，把徐子源說的更疑惑了，早上明明才看過戶籍謄本不是嗎？為什麼訓導主任要這樣說呢？是忘了嗎？

  「不是外婆，我媽媽是殷月蘭，爸爸是施敏郎，早上有拿戶籍謄本過來改學籍資料。」

  頭又被打了一下，訓導主任看向他的臉，就像他犯了什麼大逆不道的罪，一副恨不能把他立刻打死的樣子，徐子源揉了一揉太陽穴，除了煩躁以外，還因為頭有點暈。

  「生你的媽是誰？這麼快就忘了？你這個無藥可救的小雜…。」

  「夠了，主任，再說下去就過份了。」

  老師辦公室外，剛按掉手機的林月娟衝進辦公室裡，她站到徐子源和其他人的中間，還用左手把徐子源推到她身後。

  「諸位好，我是徐子源的導師，林月娟，不知道各位到學校來找子源有什麼事，子源課才上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