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爱卿，朕的人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还回来？”云瑶不满地问季常，昨日她在止戈殿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回来，难道宇文恪真的对大选的事这样耿耿于怀？那他应该对季常发脾气，为何却跟季常又凑到了一块不说，还像是在跟她生气？

  “敬之病了。”季常微抬眼看到云瑶半信半疑的神色，道，“皇上看来不信，但这是真的，不过他说了，今天就回来。”

  或许敬之不说的原因里，也有一部分是他知道皇上的反应会像现在这样吗？

  皇上对敬之的一切行为，从不介意用最坏的念头来揣度，夫妻之间明明相爱还能过成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云瑶尽管有些不信，可仍是匆匆赶到了止戈殿。

  她记忆中宇文恪伤过痛过，却从未见他病过，他自小习武，功力深厚，病这个字似乎离他很遥远。

  因此她见着宇文恪仿佛把心都要吐出来似的吐着刚刚喝下的药时，懵了片刻才问出话来。

  文彦还未出宫，正心无旁骛地扶着宇文恪。

  赵全行了礼，可是他只知道王爷病了，为何而病，病症如何他一概不知，又能如何回答。

  云瑶看了眼赵全苦闷的脸，上前将文彦赶开，抱住宇文恪，学着文彦方才的样子为他轻拍着背:“文彦，大夫怎么说？”

  文彦下意识地望了眼宇文恪，眼神飘忽:“王爷久离京城，这次回来就一直水土不服，这两日着了风寒，病势便…”

  宇文恪感觉胸口的翻涌终于停息，喘了好一阵才恢复了一些力气，他咳了声，阻止了文彦说下去:“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

  文彦如蒙大赦，对赵全交代一句:“赵公公，今天一定要让王爷喝了药。”之后便匆匆离去。

  云瑶将宇文恪扶着躺好，拿锦帕为他擦去唇角嘴下的污渍，对挽丝说:“去请御医来。”

  宇文恪的手覆上她的手:“别去了，左右不过是喝药，李大夫也不比御医差，我想睡一会。”

  “嗯，我陪着你。”云瑶感觉到手背上他的手冰凉的触感，皱眉将他的手放回了厚被之中，将被子掖了又掖，“赵公公，再去熬副药来。”

  

  赵全应声“喏”，折身去了偏殿，事实上，方才他还在想文彦为何要煎三帖药，王爷吐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

  宇文恪的脸色实在不好，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下深沉的阴影透着浓重的憔悴疲惫，云瑶摸了摸他颌下冒出的胡茬，指尖触到的温度让她动作一顿:“怎么脸也这么冷？”她把手伸到被子里，仍只碰到一片冰冷。

  宇文恪闭着眼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云瑶心里发苦，这样怎么可能睡得着:“挽丝，去取几个汤婆子。”

  “云瑶，”宇文恪张开眼，伸手揉了揉眉心，“你去忙吧，不用在这里。”

  云瑶将他的手拉住，放在手里搓着:“你就当我不在好了。也不想想，你把伺候的人都遣走了，赵全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你要是不喜欢宫里的人，让文彦从你府里挑些人来，总能用得放心吧。”

  宇文恪笑笑:“你这么替赵全着想？不用担心，他有办法得很。”赵全是个办事妥帖的，他不着急，慢工出细活，赵全定能找些最该出现的人过来。

  云瑶冷冷道:“是，我啊，特别担心赵全！赵公公再能干，也没有三头六臂，他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你病成这样，再有点照料不周的话，难受得又不是我。”

  宇文恪想说什么，可刚一开口就是一阵咳嗽，停下来之后就再也没说话的力气和兴致了。

  云瑶看他虚弱成这样，心里一阵阵发慌，一阵阵泛疼，有些无措地拍拍他的背:“你睡吧，我不吵你。”

  这样的宇文恪，让她打心底里害怕，她还是头一次这样怕他。

  他曾以剑尖指着她的咽喉，她的生死全在他一念之间，而且她感觉得到，他是真的想杀她，可那时，她也未曾害怕他。

  她记忆中宇文恪从来都精神抖擞，百病远离的，她一直以为，即便到七老八十，半截入土的年纪，宇文恪也仍然会是个精神矍铄，身骨硬朗的老头，她从来也没想过她会见到他这样——病气沉沉，连与她斗嘴的力气都没有。

  这让她莫名的恐惧，抓着他的手，不敢放开。

  宇文恪握了握她的手，重又闭上眼，胸口处微微流淌着的那股子暖意，被他轻轻地揉进了心底。

  这就是他的一生挚爱，不管在她心中如何忌惮他，在朝堂上如何不遗余力地打压他的势力。可就像此刻，她仍是会着紧他，她看着他的眼神，仍如同多年以前。

  宇文恪醒来时已是天黑，朦胧的灯光下，不远处的矮几上已经堆了几摞折子，云瑶握着朱笔仔细批注着。

  宇文恪动了动，从被子里揪出一个锡质的汤婆子，那暖热刚好的温度告诉他，云瑶原来也是会照顾人的。

  这样熟睡之后的感觉令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好心情，身上虽然仍然无力，但这一觉无疑让他精神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