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书库 | 排行榜 | 新闻资讯 | 交流论坛
浪漫言情 | 耽美小说 | 同人小说 | 综合小说
最新公告: 由于网站近日持续遭受黑客的网络攻击,为避免大家出现经济损失,现将所有充值通道都暂时关闭!!望各位互相转告!
第四十六章 死結
作者:南佬      更新:2017-10-05 15:18      字数:2501
馬車走過白霜沾枯枝的樹林大道,樸素的帳布馬車緩緩徐行而過,留下兩道輪胎泥痕。薛康顧了一寧國城馬伕,自三公太師府接鄭其回鄭門,途經城西大門,士兵六、七人,見馬車掀簾查之,凡有貨運皆開箱翻查。

  薛康探問,馬伕說,火粉炸後宮一案,牽出了案外案,牽上了勾結女真叛國大罪,日前放了鄭門掌門不說,反捉了朝中二品大官陳增提審。

  「可今兒個陳增卻自殺,死在牢裡,留封遺書,將叛國罪,連著私運火粉的這罪,一肩獨攬。」

  薛康一凜,心震了下:「怎會是陳增?」

  他沒告訴師父,薛信的背叛,入四王爺府上辦事的鄭亨更沒時間說,每天過著揣揣不安,忡怔難眠的日子。

  「想必是為誰頂罪去了。」

  「這位大哥為何有此一說?」

  他是開心,有人頂罪,哥這個共犯也就能多苟活幾日。

  馬伕抿唇,猶豫了會兒說:「我瞅著你是外地人,才同你說這事。」

  開口又說,如他這般在城外駕馬車的馬伕,多少也常受雇於城中大官,偶爾還能載上二、三品大官重臣。

  「那日我老龐就載著陳增,他自前頭青樓匆忙走出,一上馬車就和管事說上,若他出事,便將妻小送回西江小鎮,還說他怕是沒幾日可活,定會被楊大人出賣,當替死鬼。」

  他嘆了口氣,聲嗓飽含滄桑無奈。

  「今兒個一早我老龐聽著陳增死訊,這心頭是顫了好大一會兒,唉……就不知陳增說的楊大人是誰,這般狠辣。」

  「老龐可是認為這陳增不是自殺?」

  老龐搖搖頭:「這陳大人,我老龐在他身邊待過。他人貪生怕死,膽小怕事,那晚這般交代後事,還嚇得漏尿,撒得咱車一股臭羶味。」又說:「他要敢自殺,天都要下紅雨。」吁一聲駕馬,唱首世道無奈的小調。

  馬車內,鄭其面色比平日還慘白,一身疲倦狼狽,閉目養神。

  「褚麟呢。」

  「四王爺說他會醫術,留他在府邸當醫員。」

  鄭其這才睜眼:「醫術?」

  薛康猶豫,他不曾聽鄭其說過耶律門,而耶律媛媛卻又口口聲聲說藥人是出自他耶律家,江湖上後出藥人都是中原人偷得練方煉之。

  「遇一神醫指導褚師弟一二,這回救上四王爺,也是師弟餵了藥草後才轉穩。」

  「神醫?」

  「是。」

  「什麼來歷?」

  薛康吱吱嗚嗚:「說是……說是東北來的神醫,住在湖畔邊小屋。」

  鄭亨蹙眉:「姓蘇?趙?冉?」

  薛康抿唇欲言又止,惹得鄭其不耐動怒。

  「還不快說!」

  「說是毒醫門耶律家,姑姑說她是耶律媛媛。」

  鄭其怔愣,靠在椅背上不再多問,假寐,偶爾擰眉。

  “……畫眉轉墨雲轉情流生,盼君來日勾指遊湖波……咱們就住在湖邊廝守到終老,如何?”

  雙拳緊握,埋藏在心裡的死結攪動他的胃液,吞下酸得發痛的苦澀,是悔是毀,無從得知。

  ***

  日入寧才堂,暮回鄭門。

  褚麟、鄭亨二人為報答四王爺朱棣恩情,每日十里路奔行,鄭其讓人配了馬車接送,算是默認鄭亨苦讀上榜之事。

  褚麟無官職,朱棣偏要用他,說是用卻是讓他跟著太醫院的醫員們學習。他問朱棣為何留他,朱棣反問他「本王爺哪日中毒,你可擔得起」,他冷眼看著一點小傷就哇哇叫的王爺,心裡有幾分了然。

  四王爺,是個怕疼的主子,養個大夫以備不時之需。

  坐在車內打盹,背了一天書,扎了一日的針,難掩疲倦。

  「早讓你別理那傢伙,瞧你,比我還累。」

  褚麟敷衍地嗯一聲,小腦袋瓜一點一點的搖晃。

  小時候跟著醫員的日子,現在又摸上藥材,總有份放不下的思念和情感繞在心頭。

  「不見你長肉,你這一忙又瘦了。」

  耳邊出現鄭亨碎語,不是他在說,鄭亨真的越來越婆媽,顧著他像顧孩子。

  鄭亨撩開他的馬尾,小心翼翼地張臂摟上他的肩頭,讓他枕著自己肩頭,手攥著他的手把玩。

  褚麟咕噥一聲:「別鬧……」挪動身子。

  又是一片靜謐。

  「睡了?」

  不想理會,他累得緊。

  「你又抱著什麼書?」

  褚麟抱在懷裡,打了個呵欠:「姑姑給的。」

  「雉麒?那書破了大半,你還看。」

  「裡頭寫上好幾種病例和療法,其中還寫起死回生之術。」

  「起死回生?」

  「還說了……藥人反噬先例。」

  「反噬?我看書上寫,藥人反噬,皮膚呈紫黑,全身筋絡浮上皮膚,如黑絲爬籐般纏繞全身,連骨頭滲毒成黑骨。」

  「這麼說來……師父怎地都不用浸藥浴……」

  藥人每隔一段時日就得浸藥浴,否則寒毒入五臟六腑,隨時都有可能遭反噬,若非耶律媛媛給他喝了什麼藥水,他久未入藥浴,現在恐被反噬。

  鄭亨沒好氣地回:「你整日和爹一起都不知道,我怎會知曉。」又說:「我三才才會走路,四才才能開口言語,爹卻從未逼迫,也未曾教導。」

  語氣裡寂寞滿溢,從未逼迫,從未教導,看似寵溺,卻不曾親近。

  褚麟瞅他一眼:「三才,才會走?」抬眼間有幾分慵懶。

  鄭亨嗯一聲:「應當是病著,我自個兒也記不清。」手指比了個瓷瓶的高度又說:「單記得,總得喝上一瓶像蛇迷般的玉瓷瓶,才舒服些。」

  他笑著又說自己又不是藥人,怎可能喝蛇迷。

  「要也是你喝,是不?」逗著褚麟。

  「你喝。」打了個呵欠。

  鄭亨勾起嘴角:「你就睡。爺抱你上床榻,今晚就要同你擠小床!」語帶威脅。

  「我自個兒能走。你回房。」

  「這般下雪冬日,擠點溫暖些。」

  馬車外喊了一聲打斷他們。

  「到府裡了。公子。」

  褚麟起身,慵懶地緩步走回房,鄭亨跟在他屁股後頭,婆婆媽媽地碎念,偶爾感嘆。

  「我爹從不抱我。」

  嗯……有點可憐。

  「自我知事,就是鄭夫人疼我多些。」

  沒娘的孩子,就是這般心酸委屈。

  「有幾回,爹甩開我的手,鄭夫人還同爹吵了起來。」

  停下腳步,褚麟回眸瞅他,小短指勾勾。

  「你睡長椅。我睡床。」

  偏偏在這會兒裝可憐,盡說些感慨悲傷,任誰也無法狠心趕走他。

  鄭亨乖巧地欸了一聲答應,屁顛屁顛地跟進房,梳洗後,窩在窗邊長椅,枕著雙臂。

  「你說我長得像爹嗎?」

  「你不像。難道我像!」

  他真想睡了,忙活一日,現在都過三更天,累得脾氣都上來。

  鄭亨嘴角卻止不住笑說:「睡了。睡了。累死爺了我。」

  側臥長椅之上,眼神落在床榻上的小身子。

  「睡了?」

  沒有回應。

  「我不入仕。」

  悠悠輕語,好像也不是真想讓褚麟知道。

  「是想與你闖蕩江湖,一輩子在一塊兒。」

  他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是說像夫妻一般。」

  褚麟緩緩掀起眼皮,看著床內側,敏感的感受背肌上每根汗毛顫抖。

  他當他是兄弟,薛康讓他待鄭亨更更好,他應了他當兒子疼,從不曾想過是這般親暱的好。

  「入仕後,一切身不由己,連著婚事也是,可我夢你,我戀你……」

  沒有回應,褚麟等著他睡沉了,便起身往外廳書房走去,無心於書冊,他單是翻開書,執筆發愣。

  相伴十年,沒解開的結又打上一結。

  不知道該如何解開死結,不如,一刀剪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