睨視屋裏交媾的軀體，藺炎臉色冷凝，雙拳緊攥，他早該想到。

  「向右使呢？」

  徐因拱手：「正在路上。教主，潛入楊門的細作被殺，屍體讓吳計扔在寧才堂前五里坡上。」

  「五里坡？」

  徐因補充一句：「那條路是褚麟必經之路。」

  他不喜歡吳計，那人太過自我，不順他的意，便與人玉石俱焚。

  「他這擺明了就是想拿褚麟要脅教主。教主要不再派個人去……」

  藺炎抬手制止他繼續挑撥，眉頭蹙緊。

  「徐因，褚麟人呢？」

  徐因抿唇後答：「四王爺領他入府長住。」

  「入王爺府！」

  「雖然事出有因，可……教主，王爺他這麼做是不是對咱們有疑心？」

  「那人對誰都不信任。何來疑心之說。」

  遠處一道身影劃破月色微光，瞥見對街屋內的不堪，向席一怔，像受了打擊似地退了一步。

  「教主，是我的錯……」

  「不。師父。是我的錯。」

  吳計搗亂安排好的計謀，擅自殺了自家細作，甘願委身，這是他們始料未及。

  「這孩子就是無法寬心……這賊人根本輪不到他教訓！」

  藺炎冷臉，眼眸裡毫無溫度。他想殺楊逍，吳計也想，他不恨楊逍，只是得除去楊逍，吳計恨楊逍，卻不一定得除去他。

  「明日送藥給吳計。讓他……一切小心。」

  他們只能順著吳計的計策走，讓他繼續委身於楊逍之下，當個徹底的細作。

  不待向席接令，他縱身躍離，往東城門奔去。

  看不透吳計。

  不懂他為何執著，不懂他做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但說不懂，他卻好像懂了什麼。

  腦海裡浮現的是吳計曾說過不讓他好過的話。

  心煩意亂，他翻過寧才堂瓦牆，在屋楞上繞了兩三圈後才找著褚麟的小身影。

  在屋瓦上愣看了好一會兒，同樣的未掩窗簾，此景，卻讓他心安，悄身入窗，再一次跨坐窗台，搖晃長腿，靜靜地看著褚麟貪睡的臉好一會兒，才拿一旁紙團扔醒他。

  「你……？」

  「是我。」

  褚麟揉眼，半夢半醒，慵懶懶地走向他，小身子重重埋入他的懷抱。

  「我又夢你了。」是一聲愛睡的咕噥。

  藺炎一愣，而後將下巴抵在他小髮旋上，笑問：「我可有穿衣褲？」

  「沒看清……」

  「你可有穿？」

  「興許有……嗯？」

  「嗯？」

  褚麟這才覺得不對勁，小手抓抓是結實肌肉，鼻息間是溫熱的體香，仰頭，愣看一會，小臉瞬間染紅。

  藺炎朝他挑眉，捏著他的臉：「你在夢裡猥褻我。色。登徒子。不正經。」

  褚麟想辯駁，卻無從辯駁。

  他確實猥褻如登徒子，不正經的貪戀他的溫暖。

  藺炎本該再多逗他兩句，可今天他真的沒心情，心裡煩悶鬱結。

  「你怎麼？」

  藺炎挑眉：「你覺得我怎麼？」

  褚麟盯瞅他一會兒，不會單挑眉的他，挑起雙眉：「你覺得我怎麼想你怎麼著？」

  藺炎噗哧一聲，他想大笑，可畢竟在王爺府，這下收聲的小賊樣，有幾分以前在鳳陽將軍府裡偷採蓮花，頑皮樣。他躍入房內，順手一勾一摟，讓他窩在自己腿間，舒舒服服地靠在長椅上。

  「過兩日，便會頒召，我得娶三公主。」

  褚麟一怔，斂下眼。

  「中秋娶親。」

  褚麟偎上他的胸膛，嬌小的他窩得自在，小短腿在藺炎腿邊一晃一晃。

  「你可見過三公主？」

  娶親，是喜事，是牽制。

  藺炎勾唇，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順著他的髮：「不曾。」笑問：「你若哭說一句不讓我娶，我倒是可以考慮悔婚。」

  褚麟面無表情的小臉一愣，而後往後仰眸，望向他。

  「非娶不可，便娶。於你有益，便娶。」老人樣地說：「這種事，不必哭。」

  藺炎忍俊不住，再次笑出聲：「你相公就要娶別的姑娘了，你不哭？」

  「娶姑娘……可是得掀紅蓋頭？」

  藺炎一怔，那聲「是」，含在唇裡說不出口，抿唇不語。

  褚麟靜了一會兒，小手竄入他的手心，與他十指相扣。

  「我不哭。無需哭。」

  「是故作大方？還是真狠心？」

  褚麟冰涼的手指畫過他每一個指縫：「就問你一句。」

  「好。問。」

  「五年後，你扔下她不？」問得理所當然。

  藺炎勾唇一笑，摟著他躺回長椅上，胸膛笑得一震一震。

  「扔。」

  「那便沒問題。」

  兩人一瞬對視，同時彎唇輕笑。

  藺炎看起來疲累，抱著褚麟靠在椅背上打盹，卻不時地和他對話。他們倆也沒多說什麼，就是聊聊讀過的書，還有那本雉麒。

  「你幫我拿個東西。」

  褚麟應了聲好，打算起身，又被摟得老緊。

  「不用起身。就在胸口的口袋裡。」

  褚麟小手滑入他衣襟裡摸了好一會兒，抽出一疊紙。

  藺炎枕著單臂，貪戀這一份安心感，閉目養神。

  「那本破書，估計你再捉模個十年，仍是看不明。」

  褚麟摸著手上破紙，是雉麒的註解和文意。

  「你怎麼知曉……」

  藺炎睜開一隻眼，撩起他一縷髮絲就唇親吻，有幾分邪氣的壞模樣。

  「我讓人暗中監視你。」說完又是一次慵懶失笑。

  褚麟不以為意，只要是藺炎做的都好，監視也無仿。

  「這給你。」

  褚麟伸手接過。是一小蟲笛。

  「有危難時吹吹，會有人來救你。」

  褚麟就口就要吹，卻讓藺炎拉開蟲笛，就唇吻上他。他吻得仔細，不放過他的呼吸，溫熱的大手掌順著他的後腦勺，撫上他的後頸黑紋。一吻過後，褚麟紅著臉喘息，摸著小蟲笛。

  「誰來救。」

  藺炎笑彎了眼，摟著懷裏小身子溫暖，將臉埋進他頸窩，索求一絲安心。

  「我。我來救。」

  褚麟順著他的頭，乖順地貼上，雙手環抱他的身軀，溫暖的熱度讓兩人昏昏欲睡。

  「你今晚待在這兒睡？」

  藺炎慵懶懶地回：「你這是在留我？」

  褚麟閉眼，打了個呵欠，老實巴巴地點頭。

  「睡吧。待你睡了，再走。」

  褚麟撒嬌地嗯了聲，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強而有力的心臟噗通通打進他耳裡，震動他的耳膜，規律的聲響引他入睡。他挪了個好位置，小手攥著他的衣角，咕噥一聲。

  「……汝將……」

  「什麼？」

  「汝將娶親掀紅蓋，吾且盼君醉無歸……那掀紅蓋豈能留給我……」

  藺炎一頓，低頭卻見他沉睡，細語：「是夢囈，還是真心話？」

  褚麟沒有回應，打著細鼾，過了好一段時間，細語呢喃。

  「……癡人說夢。」眼角銜淚。

  藺炎順著他的髮絲，下巴抵在他的小髮漩上，有一下沒一下地順撫他的背。

  眼眶因為他那句癡人說夢沒出息地發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