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恩情
作者：南佬 更新：2017-12-02 10:21 字数：2781
四王爺朱棣加封親王，封地順天府城，算是風光出宮，緞布轎座連過九座小門，侍衛們同一張臉卻像換了批人一般，見著燕王緞轎，便哎喲哎喲地搓手討好，嘴甜的跟果蜜似地，左右一句說四王爺是朝野中的清流。
人情冷暖，在此刻，更顯醜陋鮮明。
朱棣也不是九歲時的朱棣，簾外醜陋諂媚的巴結樣，他小時候見多了，長大後再見也就不稀奇，閉目假寐，朱騰一見，便機伶地打發門外侍衛。
侍衛本想著美言幾句後領賞，卻沒想見朱騰幾句「多謝大人美言，主子已歇息，待主子醒目後便會知會一聲」給打發。這事給傳進了宮裏，推波助瀾地更加彰顯燕王朱棣清流美名。
然，便是這一支清流畫破污濁朝野，打散原本既定的權衡勢力，不僅分裂楊逍和二王爺的結盟，也亂了藺炎早已策謀好大局。他想過扶植燕王崛起，引他與太子結盟，共取楊逍，可現下局勢越演越烈，燕王已然成為獨黨一支，讓他依附在太子黨下，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大人，這是此次跟隨北去順天府的錦衣衛名冊，約莫二十人，與上回燕王查帳名冊相仿。」
錦衣衛上御史莫度凡，身形壯碩高大，滿臉鬍髯，藏不住的濃眉大眼，看起來粗獷，可名冊上的字跡卻如涓涓水流般斯文秀氣。
「四王爺曾特意提起下使歐陽倫，還讓屬下問問大人，此人能不能一同北上順天府。」
「歐陽倫？」
「是。四王爺底下的人還探問了此人家世背景。」
藺炎拿著名冊盯看，細忖歐陽倫這人，他記得歐陽倫是東北長白山虎皮商賈大家，歐陽猛之二子，沒經過篩選，乃是皇上欽點入錦衣衛。
「你可知道，四王爺為何探問？」
莫度凡為人粗獷，但心思細膩，他巨細彌遺地細述歐陽倫曾越級私下會面四王爺。
「……那日三王爺對褚大夫多有不敬，是歐陽倫通報四王爺才阻止三王爺劣行。」
藺炎蹙眉，思忖不語。
「屬下猜臆四王爺之所以提起歐陽倫，是因為對他有點印象才將他列入名冊。」
藺炎抬手讓他退下，看著名冊，遲遲沒有蓋章。
這事，依著朱棣多疑的性子推敲，仔細忖度，便能看出一絲陰錯陽差。他並未指使歐陽倫監控朱棣，可這歐陽倫私訪朱棣，便足以造成他與朱棣之間的嫌隙。
蓋下玉印，他起身走近窗台，雙手背後，陷入思忖。
「教主。」
是徐因前來回報。
沒有回頭，嗯了一聲。
「吳計來訊息，說楊逍約了四王爺今晚迎春聽曲。」
「四王爺應了？」
「拒絕了。」
未能深思，門外叩門聲驚擾，徐因一瞬躍回樑上。
「大人。」
藺炎冷語：「進來。」
一錦衣衛拱手作揖後呈上名帖：「楊大人來信，邀太子與大人您一同晚宴。」
「太子讓你前來？」
「是。」
藺炎細忖後應聲：「好。」
門再次闔起，徐因躍下大樑，單膝跪地。
「屬下斗膽，讓教主您拒絕太子同去。」
藺炎瞅他一眼後，鳳眸閃爍，是無奈也是堅毅。
「徐因。你、我、白蓮教，雖說不是太子底下的人，卻也是聽從皇上命令，保護太子的……小兵。」
徐因抿唇：「白蓮教本就不是大明底下……」
「住嘴！」
兩人一陣靜謐，徐因仍是率先低頭認錯，是他口無遮攔，藺炎斥責，單為防隔牆有耳。
「徐因。」
「是。」
「吳計讓你傳話，單說楊逍邀約四王爺，卻沒說邀約我，你揣著這是為何？」
徐因嘖聲，他真不喜歡吳計這人，總是拐彎抹角。
「引起教主您的注意，不是。」嘖聲。
「他這是料定我一定會去。」
徐因撇嘴，心裡怨懟吳計愛使詭計，明知道藺炎會念著恩情，反向使詭計，勾撩藺炎，引藺炎捨不得他單打獨鬥的對付楊逍。
「屬下就是不懂，他為何設下此局，讓太子與您和楊逍參和。」
藺炎踱步後背身，看著屏風上的大明圖誌，瞅了眼徐因後，用雙指在圖上畫出一條界線。大明江山，一分為二，成南北對衡之勢。
「燕王獨坐北方廢城，說是廢城，想細些，他燕王便是獨佔整個北方。」
回頭看向案桌上名冊，手指頭點著歐陽倫的名字，這人恁是不安分，他得除去。
「如今太子與楊逍各據南方一角，八皇子一死，楊逍勢力大減，有此邀宴，只為攀附權勢。」
「教主是說，楊逍想聯合太子，共對燕王？」
藺炎點頭，而後蹙眉不語。徐因思忖後趕緊上前阻止。
「教主！」
「於太子，這場邀約，不得不去。」
「教主！就算沒有楊逍的權勢，太子登基後不也能掌控朝政！」
「徐因！」再次喝斥。
制止徐因說胡話，登基之事豈能隨意說出口。
徐因別過眼，他心裡難過，再循源頭解鈴，已經是千緒如纏髮，難分難解。
「那褚公子呢？」
一旦赴約。
太子黨便與燕王成南北抗衡之勢，藺炎也就與褚麟，各分南北，各事其主，難再續緣。
藺炎走向他，蹲在他跟前，與他齊視。
「太子已應允前去，時局已變，兩黨對立已成定局，相信麟兒心裡也明白。」
他腦海中是褚麟與朱談笑的笑容，御醫院一瞅，單單幾句話，他便明白，朱棣如今的沉著和對策，決不是他一個人琢磨出來。
「我藺炎千千萬萬個不願他牽扯其中，他卻汲汲密密的參入局內，徐因，說到底，這對立還是我藺炎自找的。」
徐因一愣，直腸子的他無法壓抑為他們倆不捨的苦楚，眼熱得別過頭。
「教主。」
「莫再多言。回頭，暗中一同北去順天府。」
「……是。」
＊＊＊
封親王，升官封地，寧才堂還是叫寧才堂，奴才還是只有二百零三人，舉府北遷，忙壞了朱騰，也忙壞了整理藥材的褚麟，唯獨他朱棣閒得發慌。
他趴在藥材櫃上，抓起一把茱萸草根，折成一段段地扔向褚麟，鬧他。
「我燕王算個什麼屁，下人們都不理我。」
褚麟左閃右閃躲避茱萸草根，很是靈敏，搬起一只半身大的箱子，看起來毫不費力。
「早知道，前日就應了楊逍，到花樓聽曲。」
褚麟冷臉瞅他一眼，隨後扔了一玉瓶給他：「王爺要去，得先吃了這藥再去。」他語調平淡，好似朱棣就像個孩子胡鬧。
五日前，可是朱棣自個兒回絕楊逍，發下狠話說什麼道不同，什麼都不謀，還說他楊逍愛去花樓，他朱棣以後便不去花樓，義憤填膺得很！
朱棣翻身，平躺在大櫃子上百無聊賴地啊了好大一聲。
「又是利尿丸。」側臉看著褚麟的小身影：「要不，你陪我四處逛逛如何？就我們倆，繞繞市集去？」
褚麟放下箱子，瞅了朱棣一眼後回頭，走兩步後又瞅他一眼，圓眸眨眨，像是有話想說，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王爺。」
「嗯？」
「草民想回鄭府一趟。」
朱棣單挑右眉：「看鄭其？」
褚麟點頭答是，瞅他一眼後又說：「師父養育褚麟十載，如今褚麟跟隨王爺往北，論在恩情上，草民於情於理都想回去鄭府一趟，感念師父恩情。」
此次，隨四王爺北去順天府，怕是沒有個三年五載回不來應天府了。
「我說不。你便不回去了？」
褚麟一滯，圓眸眨眨瞅向他，老實巴巴的回了一句。
「草民會偷偷回去。」
朱棣朝他又扔了幾段茱萸根，可這回褚麟沒閃躲，可憐巴巴的任他欺負。
「走吧。本王爺善心大發，領你走一趟鄭府。」
褚麟喜孜孜地跟隨，上馬車前朱騰攔下四王爺，在耳邊細語幾句，只見朱棣點頭後上馬。
「好奇嗎？」
褚麟點頭。
朱棣笑說：「也不是什麼大事。朱騰只是轉知本王爺，日前是太子、藺炎和楊逍一同入花樓吃飯。」像是故意一般又問了一句：「你說說楊逍找他們倆做什？」
褚麟一怔，瞅看朱棣，正巧與之對視，圓眸閃爍不安，欲言又止，卻還是從牙縫間擠出字句。
「兩黨結盟，與王爺抗衡。來日……」喉嚨像卡刺一般，聲音全鎖在喉頭。
南北對衡之局，已然形成。
他與藺炎，也漸行漸遠，來日已不復見。
人情冷暖，在此刻，更顯醜陋鮮明。
朱棣也不是九歲時的朱棣，簾外醜陋諂媚的巴結樣，他小時候見多了，長大後再見也就不稀奇，閉目假寐，朱騰一見，便機伶地打發門外侍衛。
侍衛本想著美言幾句後領賞，卻沒想見朱騰幾句「多謝大人美言，主子已歇息，待主子醒目後便會知會一聲」給打發。這事給傳進了宮裏，推波助瀾地更加彰顯燕王朱棣清流美名。
然，便是這一支清流畫破污濁朝野，打散原本既定的權衡勢力，不僅分裂楊逍和二王爺的結盟，也亂了藺炎早已策謀好大局。他想過扶植燕王崛起，引他與太子結盟，共取楊逍，可現下局勢越演越烈，燕王已然成為獨黨一支，讓他依附在太子黨下，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大人，這是此次跟隨北去順天府的錦衣衛名冊，約莫二十人，與上回燕王查帳名冊相仿。」
錦衣衛上御史莫度凡，身形壯碩高大，滿臉鬍髯，藏不住的濃眉大眼，看起來粗獷，可名冊上的字跡卻如涓涓水流般斯文秀氣。
「四王爺曾特意提起下使歐陽倫，還讓屬下問問大人，此人能不能一同北上順天府。」
「歐陽倫？」
「是。四王爺底下的人還探問了此人家世背景。」
藺炎拿著名冊盯看，細忖歐陽倫這人，他記得歐陽倫是東北長白山虎皮商賈大家，歐陽猛之二子，沒經過篩選，乃是皇上欽點入錦衣衛。
「你可知道，四王爺為何探問？」
莫度凡為人粗獷，但心思細膩，他巨細彌遺地細述歐陽倫曾越級私下會面四王爺。
「……那日三王爺對褚大夫多有不敬，是歐陽倫通報四王爺才阻止三王爺劣行。」
藺炎蹙眉，思忖不語。
「屬下猜臆四王爺之所以提起歐陽倫，是因為對他有點印象才將他列入名冊。」
藺炎抬手讓他退下，看著名冊，遲遲沒有蓋章。
這事，依著朱棣多疑的性子推敲，仔細忖度，便能看出一絲陰錯陽差。他並未指使歐陽倫監控朱棣，可這歐陽倫私訪朱棣，便足以造成他與朱棣之間的嫌隙。
蓋下玉印，他起身走近窗台，雙手背後，陷入思忖。
「教主。」
是徐因前來回報。
沒有回頭，嗯了一聲。
「吳計來訊息，說楊逍約了四王爺今晚迎春聽曲。」
「四王爺應了？」
「拒絕了。」
未能深思，門外叩門聲驚擾，徐因一瞬躍回樑上。
「大人。」
藺炎冷語：「進來。」
一錦衣衛拱手作揖後呈上名帖：「楊大人來信，邀太子與大人您一同晚宴。」
「太子讓你前來？」
「是。」
藺炎細忖後應聲：「好。」
門再次闔起，徐因躍下大樑，單膝跪地。
「屬下斗膽，讓教主您拒絕太子同去。」
藺炎瞅他一眼後，鳳眸閃爍，是無奈也是堅毅。
「徐因。你、我、白蓮教，雖說不是太子底下的人，卻也是聽從皇上命令，保護太子的……小兵。」
徐因抿唇：「白蓮教本就不是大明底下……」
「住嘴！」
兩人一陣靜謐，徐因仍是率先低頭認錯，是他口無遮攔，藺炎斥責，單為防隔牆有耳。
「徐因。」
「是。」
「吳計讓你傳話，單說楊逍邀約四王爺，卻沒說邀約我，你揣著這是為何？」
徐因嘖聲，他真不喜歡吳計這人，總是拐彎抹角。
「引起教主您的注意，不是。」嘖聲。
「他這是料定我一定會去。」
徐因撇嘴，心裡怨懟吳計愛使詭計，明知道藺炎會念著恩情，反向使詭計，勾撩藺炎，引藺炎捨不得他單打獨鬥的對付楊逍。
「屬下就是不懂，他為何設下此局，讓太子與您和楊逍參和。」
藺炎踱步後背身，看著屏風上的大明圖誌，瞅了眼徐因後，用雙指在圖上畫出一條界線。大明江山，一分為二，成南北對衡之勢。
「燕王獨坐北方廢城，說是廢城，想細些，他燕王便是獨佔整個北方。」
回頭看向案桌上名冊，手指頭點著歐陽倫的名字，這人恁是不安分，他得除去。
「如今太子與楊逍各據南方一角，八皇子一死，楊逍勢力大減，有此邀宴，只為攀附權勢。」
「教主是說，楊逍想聯合太子，共對燕王？」
藺炎點頭，而後蹙眉不語。徐因思忖後趕緊上前阻止。
「教主！」
「於太子，這場邀約，不得不去。」
「教主！就算沒有楊逍的權勢，太子登基後不也能掌控朝政！」
「徐因！」再次喝斥。
制止徐因說胡話，登基之事豈能隨意說出口。
徐因別過眼，他心裡難過，再循源頭解鈴，已經是千緒如纏髮，難分難解。
「那褚公子呢？」
一旦赴約。
太子黨便與燕王成南北抗衡之勢，藺炎也就與褚麟，各分南北，各事其主，難再續緣。
藺炎走向他，蹲在他跟前，與他齊視。
「太子已應允前去，時局已變，兩黨對立已成定局，相信麟兒心裡也明白。」
他腦海中是褚麟與朱談笑的笑容，御醫院一瞅，單單幾句話，他便明白，朱棣如今的沉著和對策，決不是他一個人琢磨出來。
「我藺炎千千萬萬個不願他牽扯其中，他卻汲汲密密的參入局內，徐因，說到底，這對立還是我藺炎自找的。」
徐因一愣，直腸子的他無法壓抑為他們倆不捨的苦楚，眼熱得別過頭。
「教主。」
「莫再多言。回頭，暗中一同北去順天府。」
「……是。」
＊＊＊
封親王，升官封地，寧才堂還是叫寧才堂，奴才還是只有二百零三人，舉府北遷，忙壞了朱騰，也忙壞了整理藥材的褚麟，唯獨他朱棣閒得發慌。
他趴在藥材櫃上，抓起一把茱萸草根，折成一段段地扔向褚麟，鬧他。
「我燕王算個什麼屁，下人們都不理我。」
褚麟左閃右閃躲避茱萸草根，很是靈敏，搬起一只半身大的箱子，看起來毫不費力。
「早知道，前日就應了楊逍，到花樓聽曲。」
褚麟冷臉瞅他一眼，隨後扔了一玉瓶給他：「王爺要去，得先吃了這藥再去。」他語調平淡，好似朱棣就像個孩子胡鬧。
五日前，可是朱棣自個兒回絕楊逍，發下狠話說什麼道不同，什麼都不謀，還說他楊逍愛去花樓，他朱棣以後便不去花樓，義憤填膺得很！
朱棣翻身，平躺在大櫃子上百無聊賴地啊了好大一聲。
「又是利尿丸。」側臉看著褚麟的小身影：「要不，你陪我四處逛逛如何？就我們倆，繞繞市集去？」
褚麟放下箱子，瞅了朱棣一眼後回頭，走兩步後又瞅他一眼，圓眸眨眨，像是有話想說，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王爺。」
「嗯？」
「草民想回鄭府一趟。」
朱棣單挑右眉：「看鄭其？」
褚麟點頭答是，瞅他一眼後又說：「師父養育褚麟十載，如今褚麟跟隨王爺往北，論在恩情上，草民於情於理都想回去鄭府一趟，感念師父恩情。」
此次，隨四王爺北去順天府，怕是沒有個三年五載回不來應天府了。
「我說不。你便不回去了？」
褚麟一滯，圓眸眨眨瞅向他，老實巴巴的回了一句。
「草民會偷偷回去。」
朱棣朝他又扔了幾段茱萸根，可這回褚麟沒閃躲，可憐巴巴的任他欺負。
「走吧。本王爺善心大發，領你走一趟鄭府。」
褚麟喜孜孜地跟隨，上馬車前朱騰攔下四王爺，在耳邊細語幾句，只見朱棣點頭後上馬。
「好奇嗎？」
褚麟點頭。
朱棣笑說：「也不是什麼大事。朱騰只是轉知本王爺，日前是太子、藺炎和楊逍一同入花樓吃飯。」像是故意一般又問了一句：「你說說楊逍找他們倆做什？」
褚麟一怔，瞅看朱棣，正巧與之對視，圓眸閃爍不安，欲言又止，卻還是從牙縫間擠出字句。
「兩黨結盟，與王爺抗衡。來日……」喉嚨像卡刺一般，聲音全鎖在喉頭。
南北對衡之局，已然形成。
他與藺炎，也漸行漸遠，來日已不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