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確診
作者：南佬 更新：2018-01-06 23:39 字数：3718
客廳地毯前坐著一排小孩，說一排加上江鳴不過就是三個小矮子，兩男一女，小女娃看起來只有兩、三歲，啃著糖和哥哥們看電視。
江鳴明顯和孩子拉出了一條界線，盤腿坐，四周方圓0.5平方公尺內不許人和東西靠近。他是神，和凡間屁孩之間的層次是不同的，自然不能一概而論，更不能同起同坐。現在他全神貫注地探究這被叫做電視的盒子，目不轉睛的盯著裡頭揮拳掃腿的勇士。
喔！這迴旋勾腿！這世代的江湖俠士各個真的都是萬中選一的好手！
喔喔喔喔喔！又是一踢！他整個熱血沸騰！
小身子一股勁的跳起後出拳掃腿打得有模有樣，就是短小了點，打起來很有萌感。
「我們來對戰！」
是一聲奶聲奶氣。
江鳴才沒心思理這叫詹捷的屁孩，切，沒事找事。
「你跟我對戰。喝、喝！」
詹捷小短腿一勾，一掃，有幾分架勢，但看在江鳴眼裡就是花拳繡腿。
「我練過跆跆道。喝！」不死心，他就是想找人玩。
跆跆道這三個字，吸引了江鳴的注意。
「好。點到為止！」
詹捷跟著跳起身，藏不住男孩頑皮的性子：「點點，到為止！」似乎不太懂什麼是點到為止。
江鳴站在他面前，喝一聲，蹲上馬步。
「請。」架勢十足。
詹捷低頭看看江鳴，圓眸滿滿的都是弟弟的小身影，看著就喜歡，提醒一句：「跆跆道除了擒拿和過肩，都用腿腳，你知道吧。」相較江鳴的架勢，他就顯得散慢些。
江鳴不知道，但他現在知道了。小短腿一跨，用力的嗯了一聲：「妳。」指著詹凌，命令：「喊開始！」
詹凌舔著甜甜後也沒抓什麼時間，抬起小手，隨意一喊。
「喊咖此。（喊開始）」
兩人一陣忙碌，彎身在地上掃腿，掃不到彼此，起身飛踢，短腿踢不到對方，搞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也沒碰到彼此。江鳴半彎身喘氣，小眉頭擰得老緊，他這副嬌嫩的小身子真的是太小太嬌太嫩腿太短！詹捷看著他氣鼓鼓的臉，以為他不服氣，身為哥哥的他蹲在他跟前，仰頭安慰他兩句。
「要不哥哥讓你踢一下？」不是驕傲，他就想討好他。
江鳴抬眸，詹捷這孩子有病，讓他踢，他還不踢斷他肋骨！眼眸掃過他的臉後一股熟悉感湧上，小眉頭逐漸擰緊，退了一步。詹捷不明所以又往他湊近，整張小臉在他眼前放大，江鳴忽然覺得恐懼，猛然推開他。
「……汝！為何！」
太可笑了！
什麼恐懼！他是神祇，比凡人強大，沒有一絲脆弱的神祇！
詹捷順著他的推力後傾，小屁股不偏不移地壓上詹凌，嬌滴滴的小身子側偏後嘔一聲。詹捷撐起小身子後朝江鳴叨念，沒注意到妹妹不自然的趴地乾嘔。
「江鳴！我說的是踢，你這是推！」
江鳴小臉慘白，退了兩步，睜大眼瞪著詹捷，腦子裡一片空白。
詹捷以為他愧疚，沒好氣地起身，那張嘴和詹驊一樣嘮叨，念著他這樣很危險，探頭笑咪咪地又說：「不過，我沒事的。江鳴你別擔心。嗯？我們再打一場？記得用腳喔！」好玩和溫柔善良的性子藏不住，小臉上始終笑咪咪……
江鳴退了一步靠上牆，他差點就亂了方寸。凡人狡猾，頂著一張虛偽和善的臉，騙過他一世又一世，這一世他準備了六百年，定不為他所動！他圓眸一眨，靈眼光流劃瞳，窺探詹捷今生。
“詹家祖上積德，世世代代受天神庇護，富貴安平。”
沒了？
再探。
還是一片空白！
為什麼！怎麼會連生辰八字都沒有！
「凌凌！」
一聲喊叫，拉回他的心神。
詹捷抱著詹凌不停地喊叫，詹凌痛苦的抓喉嚨，小臉漲得紅通通，發不出聲音。
「凌凌！爸！江叔叔！爸！」
江鳴佇在原地，這張急於救人的好人臉，他看了就噁心，看了就嫌惡！
詹凌發出無聲的嘔音，痛苦地翻動，糾結抽慉的小手抓上江鳴的小趾，逐漸充滿血絲的圓眼痛苦地望向江鳴。江鳴冷眼，他抬腳想踢開這小小的身子。
「……啊媽……」
是孩子牙牙學語特有哭聲。
江鳴一頓，忘了抬腳踹人。
那坨血肉也經常如此，嗚嗚啊啊地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姆……姆媽……」
又是一聲牙牙細語，比之前更微弱。
江册和詹驊慌張地從陽台外跑回客廳，也在同時，一切發生在這短短的幾秒，江鳴忽然俐落蹲下，一氣呵成地環抱詹凌，讓她背身，雙手環在她腹上兩指處，約莫在胸骨間五指處，一按一壓，恰好的勁道足以讓詹凌張嘴吐出一顆沾滿口沫黏液的糖，順了口氣後可憐巴巴抱著江鳴，委屈大哭。
「嗚哇……啊媽……姆哇哇……」
甜膩膩的糖果滾出一痕口沫黏痕，畫過兩位大人腳前。
「爸爸……江鳴救了妹妹……哇……」
連著詹捷也跟著哭，他邊哭邊拿紙巾為妹妹擦臉，也為沒哭的江鳴擦臉。江鳴退了一步拒絕他善意的靠近，瞄了他們一眼後，冷冰冰地轉身背對他們兩兄妹，拉出一條不准靠近的界線，回到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區域。
詹驊鬆了口氣：「江册，你教的真好。」蹲身抱過詹凌。
江册心裡明白，他沒特別教過，很多知識和常識，他說的不知不覺，這孩子也學得無聲無息，但更多時候，這孩子都會帶給他驚奇。他靠近江鳴，見他又縮起小身子，不再前進，保留屬於他的空間。
「你看書學的？」
幼兒噎著的急救方式與成人不同，沒有實際操演，是無法一次成功。可江鳴就這麼一擠壓，說是誤打誤撞，太巧合。說是刻意學習，他又是什麼時候練習？和誰練習？
「還是看電視？」
詹驊這才聽出個所以，湊近八卦的問：「他不理你？林醫師說是ASD確診，真的嗎？」
江册抿唇：「ASD會主動救人？這點和社交障礙完全不符合。」他嚴重質疑林醫師的專業。
詹驊只當他是天下父母心，不願意承認江鳴的缺陷，拍拍他的肩，不再多說。
一場小意外，江鳴成了詹家兄妹倆的英雄，孩子們不懂什麼叫自閉，還拿江鳴的拒絕當害羞內向，兩兄妹一搭一唱讓他外向點，江鳴仍是不理會，小身子爬起來後獨自走回書房裡，小屁股一坐，小手一翻，看書。
詹驊多看了江鳴兩眼，他怎麼看都覺得他是自閉兒，看著門裡一疊古書，心裡漾起不小的訝異。
「這也你教的？看古書！」
江册搖搖頭：「看見那小房間裡那疊沒？他自己看的。」，指的是被江鳴拿來當椅子的書冊，大多是古書，艱澀難懂的文言文，看完他就當椅子坐。他該驕傲，但不知怎麼，看見江鳴拒絕與人相處，他心情難掩憂鬱。
詹驊誇張的哇了一聲：「哇！ASD天才。」
江册沒有回應。他失去過一個孩子，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很偏頗，對江鳴過於寵溺，他更知道延誤江鳴的治療，對他的未來不是好事。可是，他心裡有好幾百萬的可是，否定林醫師的專業，他甚至感到憤怒，認為林醫師不夠瞭解江鳴，完全是敷衍檢查後草草確診。
隨著詹凌頻頻打呵欠，聚會提前結束，詹捷他小臉有些沮喪失望，趁著大人說話，他蹲在書房門前，從口袋裡拿出全部的巧克力球。
「江鳴。這些都給你。」
江鳴眼神仍盯著手上的書，完全不理會這哄孩子的玩意兒。
「咦？你在看花木蘭？」
江鳴手顫了一下，沒有回應。
詹捷有點自討沒趣，努努嘴，他不懂這個弟弟為什麼不喜歡自己，腦子裡自動分析成剛剛江鳴能救妹妹，他不能，江鳴應該是不理比他笨的人。
「我想和你玩。我也很聰明的。如果你只和聰明的人玩，我……我會變聰明，然後一起玩？」
說話沒邏輯，說他有多聰明，半仙草精都不信。
玄關處傳來詹驊喊著要離開呼叫聲，詹捷不死心，他固執的蹲著小身子，鼓著臉不肯走，就是堅持著。
江鳴瞟他一眼，靈眼轉動，他還是看不見詹捷的今世，難道他是神？這也有可能，神，也是虛情假意偽善的東西。
「我問你個謎。答對。就理你。」
詹捷兩眼發亮，用力點頭：「好。」
江鳴慢條斯理地闔上書，眼瞳流轉靈光，小身子除了腿短勾不著地，單手架膝蓋的模樣，頗有英雄豪邁之姿。
「更衣梳洗嫁周郎。猜成語。」
眼前屁孩不過六、七歲，能知道梳洗更衣就不錯了，還能知道周郎是誰，成語是何物？哼。既然都是偽善的東西，就給他滾得遠遠的吧！
詹捷擰起小眉頭苦思，小腿都蹲麻了他還是不肯走，詹驊再次呼喊，最後不耐煩地走向他，一把拉起他。詹捷死命地蹲在地上不肯走，扁嘴。
「我想和他玩。我要猜謎。我要猜謎。猜對了就能和他玩。嗚……」哭了。
詹驊見他兩眼淚汪汪，愣了一愣，他這老二很少哭，懂事乖巧不說，幾乎不曾和他拗過。
「猜什麼謎？」兒子不會，老子來總行。
詹捷眼淚吧嗒吧嗒的滴，抽噎：「更衣……更衣梳洗嫁周郎。猜成語。」他不夠聰明，不會救妹妹，弟弟出的謎也猜不著，他就是蠢，悲從中來，嘴扁得更彎。
詹驊捨不得兒子哭，也猜不著這什麼謎，怪起江册。
「你到底教他多少東西？」
「我爹教我醫生倫理。」
江鳴悠悠的說了一句。他不喜詹驊這種責怪的語氣，自己笨，還想怪別人學得多。瞄了眼爹的神情，太沒用了，不就是醫死三個人，就變成這副畏縮樣。小手掌拍拍一旁用古書堆起來的「椅子」，眼神看向江册，又拍了拍「椅子」讓他坐下。這孩子沒人帶不行，都四十三歲了，還這副傻愣樣，他得罩著他。
江册乖乖坐下，這個位置，他求之不得，半哭半笑的看著他的孩子。文不對題也好，對牛彈琴也罷，這孩子都留了個位置給他。
「好啦。沒猜到的人，快回家。」心情豁然開朗。
詹驊白了他一大眼：「江册。你這是寵溺！」
他抱著孩子走向玄關，才喊完再見，正要打開門，詹捷自他身上溜下，咚咚咚的跑回書房，伸手抓不著詹捷小身影，他跟在後頭，就見兒子腳步停在書房前，氣喘吁吁的喊。
「小喬嫁周郎...喬裝打扮！對了嗎？」一臉期盼。
江鳴從書裡抬頭，靈眼三探詹捷。
空白。
這片空白引他心頭煩悶。
喬裝打扮，一詞貫穿他凡間兩世，三國趙雲、北魏花木蘭，神祇兩世藏身於凡間，雌雄不分接巾幗，說來可笑，神本無情，可他輪轉凡間卻懂得知恩圖報。三國時詹姓小兵救他一條腿，北魏時他便救轉世詹姓一條命，可到頭來呢……
凡人終是無情！
「嗯。你對了。」
他倒要看看，這一世，這姓詹的還能做什麼！
＊＊＊
南佬的話：
下週五,00:00準時更新
江鳴明顯和孩子拉出了一條界線，盤腿坐，四周方圓0.5平方公尺內不許人和東西靠近。他是神，和凡間屁孩之間的層次是不同的，自然不能一概而論，更不能同起同坐。現在他全神貫注地探究這被叫做電視的盒子，目不轉睛的盯著裡頭揮拳掃腿的勇士。
喔！這迴旋勾腿！這世代的江湖俠士各個真的都是萬中選一的好手！
喔喔喔喔喔！又是一踢！他整個熱血沸騰！
小身子一股勁的跳起後出拳掃腿打得有模有樣，就是短小了點，打起來很有萌感。
「我們來對戰！」
是一聲奶聲奶氣。
江鳴才沒心思理這叫詹捷的屁孩，切，沒事找事。
「你跟我對戰。喝、喝！」
詹捷小短腿一勾，一掃，有幾分架勢，但看在江鳴眼裡就是花拳繡腿。
「我練過跆跆道。喝！」不死心，他就是想找人玩。
跆跆道這三個字，吸引了江鳴的注意。
「好。點到為止！」
詹捷跟著跳起身，藏不住男孩頑皮的性子：「點點，到為止！」似乎不太懂什麼是點到為止。
江鳴站在他面前，喝一聲，蹲上馬步。
「請。」架勢十足。
詹捷低頭看看江鳴，圓眸滿滿的都是弟弟的小身影，看著就喜歡，提醒一句：「跆跆道除了擒拿和過肩，都用腿腳，你知道吧。」相較江鳴的架勢，他就顯得散慢些。
江鳴不知道，但他現在知道了。小短腿一跨，用力的嗯了一聲：「妳。」指著詹凌，命令：「喊開始！」
詹凌舔著甜甜後也沒抓什麼時間，抬起小手，隨意一喊。
「喊咖此。（喊開始）」
兩人一陣忙碌，彎身在地上掃腿，掃不到彼此，起身飛踢，短腿踢不到對方，搞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也沒碰到彼此。江鳴半彎身喘氣，小眉頭擰得老緊，他這副嬌嫩的小身子真的是太小太嬌太嫩腿太短！詹捷看著他氣鼓鼓的臉，以為他不服氣，身為哥哥的他蹲在他跟前，仰頭安慰他兩句。
「要不哥哥讓你踢一下？」不是驕傲，他就想討好他。
江鳴抬眸，詹捷這孩子有病，讓他踢，他還不踢斷他肋骨！眼眸掃過他的臉後一股熟悉感湧上，小眉頭逐漸擰緊，退了一步。詹捷不明所以又往他湊近，整張小臉在他眼前放大，江鳴忽然覺得恐懼，猛然推開他。
「……汝！為何！」
太可笑了！
什麼恐懼！他是神祇，比凡人強大，沒有一絲脆弱的神祇！
詹捷順著他的推力後傾，小屁股不偏不移地壓上詹凌，嬌滴滴的小身子側偏後嘔一聲。詹捷撐起小身子後朝江鳴叨念，沒注意到妹妹不自然的趴地乾嘔。
「江鳴！我說的是踢，你這是推！」
江鳴小臉慘白，退了兩步，睜大眼瞪著詹捷，腦子裡一片空白。
詹捷以為他愧疚，沒好氣地起身，那張嘴和詹驊一樣嘮叨，念著他這樣很危險，探頭笑咪咪地又說：「不過，我沒事的。江鳴你別擔心。嗯？我們再打一場？記得用腳喔！」好玩和溫柔善良的性子藏不住，小臉上始終笑咪咪……
江鳴退了一步靠上牆，他差點就亂了方寸。凡人狡猾，頂著一張虛偽和善的臉，騙過他一世又一世，這一世他準備了六百年，定不為他所動！他圓眸一眨，靈眼光流劃瞳，窺探詹捷今生。
“詹家祖上積德，世世代代受天神庇護，富貴安平。”
沒了？
再探。
還是一片空白！
為什麼！怎麼會連生辰八字都沒有！
「凌凌！」
一聲喊叫，拉回他的心神。
詹捷抱著詹凌不停地喊叫，詹凌痛苦的抓喉嚨，小臉漲得紅通通，發不出聲音。
「凌凌！爸！江叔叔！爸！」
江鳴佇在原地，這張急於救人的好人臉，他看了就噁心，看了就嫌惡！
詹凌發出無聲的嘔音，痛苦地翻動，糾結抽慉的小手抓上江鳴的小趾，逐漸充滿血絲的圓眼痛苦地望向江鳴。江鳴冷眼，他抬腳想踢開這小小的身子。
「……啊媽……」
是孩子牙牙學語特有哭聲。
江鳴一頓，忘了抬腳踹人。
那坨血肉也經常如此，嗚嗚啊啊地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姆……姆媽……」
又是一聲牙牙細語，比之前更微弱。
江册和詹驊慌張地從陽台外跑回客廳，也在同時，一切發生在這短短的幾秒，江鳴忽然俐落蹲下，一氣呵成地環抱詹凌，讓她背身，雙手環在她腹上兩指處，約莫在胸骨間五指處，一按一壓，恰好的勁道足以讓詹凌張嘴吐出一顆沾滿口沫黏液的糖，順了口氣後可憐巴巴抱著江鳴，委屈大哭。
「嗚哇……啊媽……姆哇哇……」
甜膩膩的糖果滾出一痕口沫黏痕，畫過兩位大人腳前。
「爸爸……江鳴救了妹妹……哇……」
連著詹捷也跟著哭，他邊哭邊拿紙巾為妹妹擦臉，也為沒哭的江鳴擦臉。江鳴退了一步拒絕他善意的靠近，瞄了他們一眼後，冷冰冰地轉身背對他們兩兄妹，拉出一條不准靠近的界線，回到只屬於他一個人的區域。
詹驊鬆了口氣：「江册，你教的真好。」蹲身抱過詹凌。
江册心裡明白，他沒特別教過，很多知識和常識，他說的不知不覺，這孩子也學得無聲無息，但更多時候，這孩子都會帶給他驚奇。他靠近江鳴，見他又縮起小身子，不再前進，保留屬於他的空間。
「你看書學的？」
幼兒噎著的急救方式與成人不同，沒有實際操演，是無法一次成功。可江鳴就這麼一擠壓，說是誤打誤撞，太巧合。說是刻意學習，他又是什麼時候練習？和誰練習？
「還是看電視？」
詹驊這才聽出個所以，湊近八卦的問：「他不理你？林醫師說是ASD確診，真的嗎？」
江册抿唇：「ASD會主動救人？這點和社交障礙完全不符合。」他嚴重質疑林醫師的專業。
詹驊只當他是天下父母心，不願意承認江鳴的缺陷，拍拍他的肩，不再多說。
一場小意外，江鳴成了詹家兄妹倆的英雄，孩子們不懂什麼叫自閉，還拿江鳴的拒絕當害羞內向，兩兄妹一搭一唱讓他外向點，江鳴仍是不理會，小身子爬起來後獨自走回書房裡，小屁股一坐，小手一翻，看書。
詹驊多看了江鳴兩眼，他怎麼看都覺得他是自閉兒，看著門裡一疊古書，心裡漾起不小的訝異。
「這也你教的？看古書！」
江册搖搖頭：「看見那小房間裡那疊沒？他自己看的。」，指的是被江鳴拿來當椅子的書冊，大多是古書，艱澀難懂的文言文，看完他就當椅子坐。他該驕傲，但不知怎麼，看見江鳴拒絕與人相處，他心情難掩憂鬱。
詹驊誇張的哇了一聲：「哇！ASD天才。」
江册沒有回應。他失去過一個孩子，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很偏頗，對江鳴過於寵溺，他更知道延誤江鳴的治療，對他的未來不是好事。可是，他心裡有好幾百萬的可是，否定林醫師的專業，他甚至感到憤怒，認為林醫師不夠瞭解江鳴，完全是敷衍檢查後草草確診。
隨著詹凌頻頻打呵欠，聚會提前結束，詹捷他小臉有些沮喪失望，趁著大人說話，他蹲在書房門前，從口袋裡拿出全部的巧克力球。
「江鳴。這些都給你。」
江鳴眼神仍盯著手上的書，完全不理會這哄孩子的玩意兒。
「咦？你在看花木蘭？」
江鳴手顫了一下，沒有回應。
詹捷有點自討沒趣，努努嘴，他不懂這個弟弟為什麼不喜歡自己，腦子裡自動分析成剛剛江鳴能救妹妹，他不能，江鳴應該是不理比他笨的人。
「我想和你玩。我也很聰明的。如果你只和聰明的人玩，我……我會變聰明，然後一起玩？」
說話沒邏輯，說他有多聰明，半仙草精都不信。
玄關處傳來詹驊喊著要離開呼叫聲，詹捷不死心，他固執的蹲著小身子，鼓著臉不肯走，就是堅持著。
江鳴瞟他一眼，靈眼轉動，他還是看不見詹捷的今世，難道他是神？這也有可能，神，也是虛情假意偽善的東西。
「我問你個謎。答對。就理你。」
詹捷兩眼發亮，用力點頭：「好。」
江鳴慢條斯理地闔上書，眼瞳流轉靈光，小身子除了腿短勾不著地，單手架膝蓋的模樣，頗有英雄豪邁之姿。
「更衣梳洗嫁周郎。猜成語。」
眼前屁孩不過六、七歲，能知道梳洗更衣就不錯了，還能知道周郎是誰，成語是何物？哼。既然都是偽善的東西，就給他滾得遠遠的吧！
詹捷擰起小眉頭苦思，小腿都蹲麻了他還是不肯走，詹驊再次呼喊，最後不耐煩地走向他，一把拉起他。詹捷死命地蹲在地上不肯走，扁嘴。
「我想和他玩。我要猜謎。我要猜謎。猜對了就能和他玩。嗚……」哭了。
詹驊見他兩眼淚汪汪，愣了一愣，他這老二很少哭，懂事乖巧不說，幾乎不曾和他拗過。
「猜什麼謎？」兒子不會，老子來總行。
詹捷眼淚吧嗒吧嗒的滴，抽噎：「更衣……更衣梳洗嫁周郎。猜成語。」他不夠聰明，不會救妹妹，弟弟出的謎也猜不著，他就是蠢，悲從中來，嘴扁得更彎。
詹驊捨不得兒子哭，也猜不著這什麼謎，怪起江册。
「你到底教他多少東西？」
「我爹教我醫生倫理。」
江鳴悠悠的說了一句。他不喜詹驊這種責怪的語氣，自己笨，還想怪別人學得多。瞄了眼爹的神情，太沒用了，不就是醫死三個人，就變成這副畏縮樣。小手掌拍拍一旁用古書堆起來的「椅子」，眼神看向江册，又拍了拍「椅子」讓他坐下。這孩子沒人帶不行，都四十三歲了，還這副傻愣樣，他得罩著他。
江册乖乖坐下，這個位置，他求之不得，半哭半笑的看著他的孩子。文不對題也好，對牛彈琴也罷，這孩子都留了個位置給他。
「好啦。沒猜到的人，快回家。」心情豁然開朗。
詹驊白了他一大眼：「江册。你這是寵溺！」
他抱著孩子走向玄關，才喊完再見，正要打開門，詹捷自他身上溜下，咚咚咚的跑回書房，伸手抓不著詹捷小身影，他跟在後頭，就見兒子腳步停在書房前，氣喘吁吁的喊。
「小喬嫁周郎...喬裝打扮！對了嗎？」一臉期盼。
江鳴從書裡抬頭，靈眼三探詹捷。
空白。
這片空白引他心頭煩悶。
喬裝打扮，一詞貫穿他凡間兩世，三國趙雲、北魏花木蘭，神祇兩世藏身於凡間，雌雄不分接巾幗，說來可笑，神本無情，可他輪轉凡間卻懂得知恩圖報。三國時詹姓小兵救他一條腿，北魏時他便救轉世詹姓一條命，可到頭來呢……
凡人終是無情！
「嗯。你對了。」
他倒要看看，這一世，這姓詹的還能做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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