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安寧和緩
作者：南佬 更新：2018-01-19 11:29 字数：3804
放榜當日，有哭有笑。
江鳴沒哭沒笑，理所當然的接受入學資格。韓東昇則是巴著他的手胳膊大哭，鬧了一整天，纏得他受不了，直到答應他再給他一次機會，才破涕而笑。
「嘿嘿，你真覺得我能考上？」
江鳴心裏翻了個大白眼，想考，哪有考不上的道理，這些凡人總是作繭自縛。
韓東昇吸了吸鼻子，又傻笑兩聲：「二爺也讓我想考就考，可其他人都說我是吃白飯的……」靜了一會兒又說：「我今年差了四百分，可是我明年會考上！你等我，我想和你同校。」
江鳴多瞄了眼他認真的神情，拔開他纏人的手：「隨便你。」
不打算回應，背著包轉身回家，徹底實行，沒考上就沒資格當他朋友的冷度。
韓東昇沒繼續纏他，看著他的背影，再一次激動大喊。
「這個我是真的！你等著！我、會、考、上、醫、學、院！」激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校門口前丟人且大膽的宣言，江鳴回頭看了他一眼，沒特別說什麼沒用的安慰話，更不可能可愛巴巴地對他說一聲加油喔。回想這些纏人的日子，他甚至不太和韓東昇交談，可韓東昇卻將他說過的每句話記在心裡。
眼眸滑過靈光，想一窺韓東昇前世今生，靈光流動的一瞬卻又收起幻魅靈光，率性回頭。
罷了。待他考上再探也行。
沒刻意等待，一年過一年，韓東昇還是沒出現，不能說失望，他根本不知道失望是什麼，只當凡人善言多變，出爾反爾乃是常情也。
走過醫學大樓，越過電梯，他轉身彎上樓梯，與身後一群學生錯過，其中一人朝他招手，可他專注地低頭踩過每一層階梯，踩得踏踏實實，不放過任何一層階梯。
他開始回想，千年為人，首見出爾反爾的事是在什麼時候，想得入神，他走過了頭踩上最後一層階梯抵達頂樓。
「在白門樓頂。」
白門樓頂，劉備應了呂布求情，回頭又讓曹操殺了呂布，前後不過幾句話之際，劉備心機千百轉，為一己之利，泯滅道義，出爾反爾。
他忽然覺得煩躁，韓東昇那小子怎地變得與劉備一般小人，可悲哉，不足氣乎！想著不足氣乎，他還是踩著憤憤的腳步近教室，在階梯式教室內，走向他的固定座位，入座後雙手交岔。
「蠢斃了。」
那沒定性的小子。
一位同學湊近，靠在他身後桌邊，長得斯斯文文，掛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強勢也自負。
「在你面前誰不蠢？第一名。」
江鳴將筆電、滑鼠、滑鼠墊，好像桌子上有屬於它們的位置一樣一一擺整齊。
「江鳴、江鳴，聽說了嗎？」
江鳴對八卦沒什麼反應，準備上課。倒是旁邊的同學很感興趣。
「什麼什麼？」
「學長你又有小道消息。」
李暘，留級兩年，不是成績不好，而是成績太好的怪咖，選不到他要的科門，換過眼科、婦產科後，最近選了皮膚科，才乖乖準備執照考，踏上實習之路。他為人是傲氣沖天，只和他認定的人交談，其中一位就是江鳴，其他人，看他心情。
「我們學校的董事會會長知道吧。」
「你是說韓董？」
李暘彈指，他硬是幾開江鳴旁邊的同學，將他高壯的身驅塞入那半個座位中，面對江鳴。
「江鳴也知道吧。」
江鳴挪位，拉出一個位置的距離，沒理會。
李暘不死心，又對著他說：「咱們小東家來讀醫學院了。聽說重考三年！三年！」
「真的假的。三年！那不就和我們同年？」
「天啊。三年，太有毅力了，我們都準備到醫院實習了，他才大一。」
李暘伸出食指搖晃個兩下：「NO、NO、NO，我弟高中小他一屆，聽說小東家就是個混混，仗著家勢胡作非為。」
旁邊壞心眼的同學聽到重點了，了然的啊了一聲長音。
「噗，學長，你是說他勤能補拙，補不過來靠關係？」
同學手指搓了兩下，暗示透過錢和關說進校門。
李暘欸了一聲：「靠沒靠關係，我不知道。就是看不順眼這種蠢人，蠢就蠢，弄死人還蠢得以為自己在救世。」轉頭又面對江鳴：「江鳴你說對吧。」
江鳴手指敲打鍵盤，存擋後才回應：「你想救人？」這倒讓他驚訝。
李暘見他有反應了，喜孜孜地湊上：「當然。我不救誰救。」就是有他這種腦袋，才有資格救人。
其他同學起鬨，左右一句都是誇讚李暘聰穎，他確實聰明，心思細密，腦子也轉得快，配得所有聰明的詞彙。
「江鳴也懂吧。就是像神一般居高臨下，俯瞰凡人的那種痛快。」
上課中，細問一句。
江鳴聽課，手指沒停下敲鍵盤紀錄筆記，懂？他何須懂，他就是神，一向如此。
李暘又說：「下堂課小組分討，我們這一組不是剛好帶一年級？待會兒就來釘釘他。這種公子哥沒歷練下社會現實，還真以為自己可以無法無天，看我還不釘他。」又問：「你也在外科吧？一起釘？」
江鳴再次存擋，聽見下課鐘響，收起筆電。
「凡人不配我釘。」扔下這一句話，拎包離開。
李暘嘖聲：「靠。神一般的境界。」
同學們一臉不屑，左右一聲為李暘熱臉貼冷屁股抱不平。
「學長，他太跩了。你幹嘛一直找他。」
「照顧自閉症患者也有限度啊，學長。」
「李暘，每天量他屁股溫度，你不膩啊。」
李暘東西一塞，背上書包，跳過桌子。
「不膩。越冷越有勁。」走兩步來個大回頭，學了江鳴的語調：「凡人不配我釘。靠！帥到牛逼！我走啦。你們好好加油！」
走遠的江鳴腳步踩在校園裡的樺木道上，還在猶豫是否要翹掉下一節研討課，在左轉出校門和右轉進教室之間抉擇，正打算左轉，就讓人喊著。
「江鳴！」
是一聲嬌滴滴的女聲。
沒有排斥，他難得的回頭。
是詹凌，身穿漂亮的小裙子，臉上粉撲粉撲的，看起來就是個活潑愛笑的女孩，杏眼一瞅一望都是小女孩青春的鬼靈精樣。
「你待會上研討課，對吧？」
江鳴點頭，面對詹凌，他沒輒。靈眼流光滑過，又多看了她一眼。
詹凌俏皮地說：「我在內科大一C組，你是外科的對吧。能跟我一組嗎？還是遇不上？」微撇嘴又說早知道她就選外科組試試。
江鳴停頓了下，徹底打消翹課的念頭：「可以。」看見詹凌笑開的可愛模樣，嘴角也牽起一抹微笑。
他的血肉，他未能看著長大的血肉，長大後，笑起來大概就是這種暖暖柔柔的感覺。
詹凌興奮地在他身邊跳了兩步，轉個身背對身後的路走，東說一句，西聊一句。江鳴偶爾搭上兩句，但整路上大多是詹凌的笑聲和說話聲。
「……小哥他今年回來，他找了幾家醫院，但目前……沒有醫院願意雇用他。他其實可以不用回來，國外的醫院很樂意娉請他，反正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江鳴收起靈眼，聽詹凌聊起詹捷，讓他一瞬的錯亂，就好像聽著血肉喊爹時一樣的揪心。這種揪心是時間沖不散的微妙情流，一揪一揪的拉扯他的心尖，千年前也好，千年後也罷，都是剪不斷如羈絆。他其實不懂羈絆為何，只知道千年前花木蘭闔眼歸去前血肉不過九歲，小小的身子緊緊挨著他不放，眼淚一滴一滴如珍珠打他身上，每一滴都讓他撕心，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再為人久一點，想多抱血肉一會兒，然而，他那副身軀不聽使喚，來不及摸上血肉，便斷氣魂歸。
凝沈的神情讓詹凌誤以為他不想聽見詹捷的事，轉身換個話題逗他笑。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教室。教室是一間五十坪大教室，用兩面透明化板將外、內一分為二，江鳴在教授分配組別時，主動選內科，教授關紀文稍稍猶疑了下。
「今天討論的安寧和緩，你可以嗎？」
安寧和緩，人死前的症狀及安撫照顧，涉及心理層面的溝通，他對患有ASD情緒障礙的江鳴保持疑慮。
江鳴微擰眉，而後平平淡淡地點頭。
關紀文和他對視：「那麼關伯伯相信你。需要幫助，隨時聯絡指導老師。」認識十多年的孩子，對他的病況，多少瞭解。
江鳴沒有回應，他是神，擁有長命百歲的靈體和意志。這副軀體死了，他就換一副，換皮不換靈，上一世情斷，這一世續緣，但往往都是他記得一清二楚，無情凡人忘得一乾二盡，千年來除了血肉，從來沒人對他的死不捨，要他如何理解人之將死，對人世的留戀留念。
「血壓低於60之後會逐漸下降至40，脈搏和血氧量會降至低點，這人就是要死了。」
說得冷冷淡淡。眼前學弟妹吞了口口水，原理本身沒什麼問題，但江鳴的語調冷情，冷得他們不寒而憟。
「還有人死前如羽毛，身上不宜覆蓋太多厚重的被褥……」
「江鳴學長，將死人血壓、脈搏、體溫都降低了，不會冷嗎？」
江鳴手指著平板，點了點心臟和脈絡：「……呼吸、心跳降低，由於血液循環降低，四肢逐漸冰冷，人體體溫將到一定的溫度時，身體會產生灼熱感，此時，給再多的厚重棉被，對將死者而言都是燒灼般的疼痛。」語調孩是一個冷冷清清，彷彿死亡像喝水一樣自然。
「學長你講得好身歷其境喔。」
「講得太自然了！我的媽啊……」
「聽得我毛骨悚然。」
江鳴懶得回應，千年多來，沒神比他更懂得凡人死亡是什麼樣的無奈和折磨，無力地被抽走呼吸，四肢想動卻動不了，大腦還在運作，能聽見血肉的呼喊，卻再也說不出口。
心頭一顫，又是一股他不懂的痛覺。
「你們在看下一篇，將死者發出嘎嘎喉音……」
一旁出現了配音，配得有點詭異。
「嘔……嘔嘔……」
江鳴蹙眉，凡人就是這般又髒又噁心的生物。
「死亡前喉音是瀕臨……」
再次被打斷，還有同學們的驚嚇聲，伴隨一聲嫌惡的哎額。
「嘔嘔嘔嘔……有血……這個我不行……嘔……」
一陣嘔吐聲音而後是指導外科的李暘破口狂飆的粗話。
「媽的！你這小子，怕血還選外科！早上到底吃什麼！臭死了！」
「嘔……嘔嘔嘔……蛋包飯……」
「你一早吃蛋包飯！你！你給我留下！叫什麼名字！非把你修理一頓不可！」
「嘔……外科大一A組韓東昇……嘔……」
江鳴一頓，眉頭逐漸舒開，嘴角露出不經意的笑。
這小子，來了。
＊＊＊
南佬的話：
感謝小喵兒（水藍喵喵）打賞。（抱，你又來了，小鐵粉，謝謝謝謝謝～）
此書，慢熱，但不會比第九世慢（噗哧），十章前會穿插講述前世輪迴，十章後才是醫院鬥爭和故事，再次解說一下。
感謝收藏和推薦。謝謝謝～
＊白門樓：劉備聽聞呂布欲與曹操聯手恐將危害他來日一統大業，原本答應呂布與曹操求情，下一刻在曹操問他該不該留呂布時，出爾反爾，說了一山不容二虎，曹操思慮後賜縊巾殺了呂布。
＊安寧和緩：將死人所處的科門，例：安寧病房、安寧安養中心
江鳴沒哭沒笑，理所當然的接受入學資格。韓東昇則是巴著他的手胳膊大哭，鬧了一整天，纏得他受不了，直到答應他再給他一次機會，才破涕而笑。
「嘿嘿，你真覺得我能考上？」
江鳴心裏翻了個大白眼，想考，哪有考不上的道理，這些凡人總是作繭自縛。
韓東昇吸了吸鼻子，又傻笑兩聲：「二爺也讓我想考就考，可其他人都說我是吃白飯的……」靜了一會兒又說：「我今年差了四百分，可是我明年會考上！你等我，我想和你同校。」
江鳴多瞄了眼他認真的神情，拔開他纏人的手：「隨便你。」
不打算回應，背著包轉身回家，徹底實行，沒考上就沒資格當他朋友的冷度。
韓東昇沒繼續纏他，看著他的背影，再一次激動大喊。
「這個我是真的！你等著！我、會、考、上、醫、學、院！」激動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校門口前丟人且大膽的宣言，江鳴回頭看了他一眼，沒特別說什麼沒用的安慰話，更不可能可愛巴巴地對他說一聲加油喔。回想這些纏人的日子，他甚至不太和韓東昇交談，可韓東昇卻將他說過的每句話記在心裡。
眼眸滑過靈光，想一窺韓東昇前世今生，靈光流動的一瞬卻又收起幻魅靈光，率性回頭。
罷了。待他考上再探也行。
沒刻意等待，一年過一年，韓東昇還是沒出現，不能說失望，他根本不知道失望是什麼，只當凡人善言多變，出爾反爾乃是常情也。
走過醫學大樓，越過電梯，他轉身彎上樓梯，與身後一群學生錯過，其中一人朝他招手，可他專注地低頭踩過每一層階梯，踩得踏踏實實，不放過任何一層階梯。
他開始回想，千年為人，首見出爾反爾的事是在什麼時候，想得入神，他走過了頭踩上最後一層階梯抵達頂樓。
「在白門樓頂。」
白門樓頂，劉備應了呂布求情，回頭又讓曹操殺了呂布，前後不過幾句話之際，劉備心機千百轉，為一己之利，泯滅道義，出爾反爾。
他忽然覺得煩躁，韓東昇那小子怎地變得與劉備一般小人，可悲哉，不足氣乎！想著不足氣乎，他還是踩著憤憤的腳步近教室，在階梯式教室內，走向他的固定座位，入座後雙手交岔。
「蠢斃了。」
那沒定性的小子。
一位同學湊近，靠在他身後桌邊，長得斯斯文文，掛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強勢也自負。
「在你面前誰不蠢？第一名。」
江鳴將筆電、滑鼠、滑鼠墊，好像桌子上有屬於它們的位置一樣一一擺整齊。
「江鳴、江鳴，聽說了嗎？」
江鳴對八卦沒什麼反應，準備上課。倒是旁邊的同學很感興趣。
「什麼什麼？」
「學長你又有小道消息。」
李暘，留級兩年，不是成績不好，而是成績太好的怪咖，選不到他要的科門，換過眼科、婦產科後，最近選了皮膚科，才乖乖準備執照考，踏上實習之路。他為人是傲氣沖天，只和他認定的人交談，其中一位就是江鳴，其他人，看他心情。
「我們學校的董事會會長知道吧。」
「你是說韓董？」
李暘彈指，他硬是幾開江鳴旁邊的同學，將他高壯的身驅塞入那半個座位中，面對江鳴。
「江鳴也知道吧。」
江鳴挪位，拉出一個位置的距離，沒理會。
李暘不死心，又對著他說：「咱們小東家來讀醫學院了。聽說重考三年！三年！」
「真的假的。三年！那不就和我們同年？」
「天啊。三年，太有毅力了，我們都準備到醫院實習了，他才大一。」
李暘伸出食指搖晃個兩下：「NO、NO、NO，我弟高中小他一屆，聽說小東家就是個混混，仗著家勢胡作非為。」
旁邊壞心眼的同學聽到重點了，了然的啊了一聲長音。
「噗，學長，你是說他勤能補拙，補不過來靠關係？」
同學手指搓了兩下，暗示透過錢和關說進校門。
李暘欸了一聲：「靠沒靠關係，我不知道。就是看不順眼這種蠢人，蠢就蠢，弄死人還蠢得以為自己在救世。」轉頭又面對江鳴：「江鳴你說對吧。」
江鳴手指敲打鍵盤，存擋後才回應：「你想救人？」這倒讓他驚訝。
李暘見他有反應了，喜孜孜地湊上：「當然。我不救誰救。」就是有他這種腦袋，才有資格救人。
其他同學起鬨，左右一句都是誇讚李暘聰穎，他確實聰明，心思細密，腦子也轉得快，配得所有聰明的詞彙。
「江鳴也懂吧。就是像神一般居高臨下，俯瞰凡人的那種痛快。」
上課中，細問一句。
江鳴聽課，手指沒停下敲鍵盤紀錄筆記，懂？他何須懂，他就是神，一向如此。
李暘又說：「下堂課小組分討，我們這一組不是剛好帶一年級？待會兒就來釘釘他。這種公子哥沒歷練下社會現實，還真以為自己可以無法無天，看我還不釘他。」又問：「你也在外科吧？一起釘？」
江鳴再次存擋，聽見下課鐘響，收起筆電。
「凡人不配我釘。」扔下這一句話，拎包離開。
李暘嘖聲：「靠。神一般的境界。」
同學們一臉不屑，左右一聲為李暘熱臉貼冷屁股抱不平。
「學長，他太跩了。你幹嘛一直找他。」
「照顧自閉症患者也有限度啊，學長。」
「李暘，每天量他屁股溫度，你不膩啊。」
李暘東西一塞，背上書包，跳過桌子。
「不膩。越冷越有勁。」走兩步來個大回頭，學了江鳴的語調：「凡人不配我釘。靠！帥到牛逼！我走啦。你們好好加油！」
走遠的江鳴腳步踩在校園裡的樺木道上，還在猶豫是否要翹掉下一節研討課，在左轉出校門和右轉進教室之間抉擇，正打算左轉，就讓人喊著。
「江鳴！」
是一聲嬌滴滴的女聲。
沒有排斥，他難得的回頭。
是詹凌，身穿漂亮的小裙子，臉上粉撲粉撲的，看起來就是個活潑愛笑的女孩，杏眼一瞅一望都是小女孩青春的鬼靈精樣。
「你待會上研討課，對吧？」
江鳴點頭，面對詹凌，他沒輒。靈眼流光滑過，又多看了她一眼。
詹凌俏皮地說：「我在內科大一C組，你是外科的對吧。能跟我一組嗎？還是遇不上？」微撇嘴又說早知道她就選外科組試試。
江鳴停頓了下，徹底打消翹課的念頭：「可以。」看見詹凌笑開的可愛模樣，嘴角也牽起一抹微笑。
他的血肉，他未能看著長大的血肉，長大後，笑起來大概就是這種暖暖柔柔的感覺。
詹凌興奮地在他身邊跳了兩步，轉個身背對身後的路走，東說一句，西聊一句。江鳴偶爾搭上兩句，但整路上大多是詹凌的笑聲和說話聲。
「……小哥他今年回來，他找了幾家醫院，但目前……沒有醫院願意雇用他。他其實可以不用回來，國外的醫院很樂意娉請他，反正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江鳴收起靈眼，聽詹凌聊起詹捷，讓他一瞬的錯亂，就好像聽著血肉喊爹時一樣的揪心。這種揪心是時間沖不散的微妙情流，一揪一揪的拉扯他的心尖，千年前也好，千年後也罷，都是剪不斷如羈絆。他其實不懂羈絆為何，只知道千年前花木蘭闔眼歸去前血肉不過九歲，小小的身子緊緊挨著他不放，眼淚一滴一滴如珍珠打他身上，每一滴都讓他撕心，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再為人久一點，想多抱血肉一會兒，然而，他那副身軀不聽使喚，來不及摸上血肉，便斷氣魂歸。
凝沈的神情讓詹凌誤以為他不想聽見詹捷的事，轉身換個話題逗他笑。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教室。教室是一間五十坪大教室，用兩面透明化板將外、內一分為二，江鳴在教授分配組別時，主動選內科，教授關紀文稍稍猶疑了下。
「今天討論的安寧和緩，你可以嗎？」
安寧和緩，人死前的症狀及安撫照顧，涉及心理層面的溝通，他對患有ASD情緒障礙的江鳴保持疑慮。
江鳴微擰眉，而後平平淡淡地點頭。
關紀文和他對視：「那麼關伯伯相信你。需要幫助，隨時聯絡指導老師。」認識十多年的孩子，對他的病況，多少瞭解。
江鳴沒有回應，他是神，擁有長命百歲的靈體和意志。這副軀體死了，他就換一副，換皮不換靈，上一世情斷，這一世續緣，但往往都是他記得一清二楚，無情凡人忘得一乾二盡，千年來除了血肉，從來沒人對他的死不捨，要他如何理解人之將死，對人世的留戀留念。
「血壓低於60之後會逐漸下降至40，脈搏和血氧量會降至低點，這人就是要死了。」
說得冷冷淡淡。眼前學弟妹吞了口口水，原理本身沒什麼問題，但江鳴的語調冷情，冷得他們不寒而憟。
「還有人死前如羽毛，身上不宜覆蓋太多厚重的被褥……」
「江鳴學長，將死人血壓、脈搏、體溫都降低了，不會冷嗎？」
江鳴手指著平板，點了點心臟和脈絡：「……呼吸、心跳降低，由於血液循環降低，四肢逐漸冰冷，人體體溫將到一定的溫度時，身體會產生灼熱感，此時，給再多的厚重棉被，對將死者而言都是燒灼般的疼痛。」語調孩是一個冷冷清清，彷彿死亡像喝水一樣自然。
「學長你講得好身歷其境喔。」
「講得太自然了！我的媽啊……」
「聽得我毛骨悚然。」
江鳴懶得回應，千年多來，沒神比他更懂得凡人死亡是什麼樣的無奈和折磨，無力地被抽走呼吸，四肢想動卻動不了，大腦還在運作，能聽見血肉的呼喊，卻再也說不出口。
心頭一顫，又是一股他不懂的痛覺。
「你們在看下一篇，將死者發出嘎嘎喉音……」
一旁出現了配音，配得有點詭異。
「嘔……嘔嘔……」
江鳴蹙眉，凡人就是這般又髒又噁心的生物。
「死亡前喉音是瀕臨……」
再次被打斷，還有同學們的驚嚇聲，伴隨一聲嫌惡的哎額。
「嘔嘔嘔嘔……有血……這個我不行……嘔……」
一陣嘔吐聲音而後是指導外科的李暘破口狂飆的粗話。
「媽的！你這小子，怕血還選外科！早上到底吃什麼！臭死了！」
「嘔……嘔嘔嘔……蛋包飯……」
「你一早吃蛋包飯！你！你給我留下！叫什麼名字！非把你修理一頓不可！」
「嘔……外科大一A組韓東昇……嘔……」
江鳴一頓，眉頭逐漸舒開，嘴角露出不經意的笑。
這小子，來了。
＊＊＊
南佬的話：
感謝小喵兒（水藍喵喵）打賞。（抱，你又來了，小鐵粉，謝謝謝謝謝～）
此書，慢熱，但不會比第九世慢（噗哧），十章前會穿插講述前世輪迴，十章後才是醫院鬥爭和故事，再次解說一下。
感謝收藏和推薦。謝謝謝～
＊白門樓：劉備聽聞呂布欲與曹操聯手恐將危害他來日一統大業，原本答應呂布與曹操求情，下一刻在曹操問他該不該留呂布時，出爾反爾，說了一山不容二虎，曹操思慮後賜縊巾殺了呂布。
＊安寧和緩：將死人所處的科門，例：安寧病房、安寧安養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