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急診室
作者：南佬 更新：2018-01-27 00:23 字数：3993
默默地離開圖書館，腳步越踩越慢，最後停在一株楓紅之下，彎身拾起一片紅火落葉。
血色紅光之氣，乃天庭降救世之靈帥之氣，若非天神允令血氣入凡間救世，千百年難見一回。他一逃神，藏身凡間千百年，血氣竟與他糾纏千年，為何？為何！是天神追補，還是巧合，完全沒有頭緒。
「江鳴。」
是他的血肉。
「江鳴你這次被派到哪個醫院實習？」
「北校區附屬醫院。」
「啊……也是，江叔叔和我爸也在那裡……那你去哪個部門？」
「急診部。」
詹凌倒抽口氣，緊張的說：「那部門很坎，怎麼會去那裡？還是你要申請換部門？」
小臉看起來是擔心也多了一些江鳴看不明的小心思，但他沒打算理會，血肉於他，這一世還是血肉，再多心思，他待她不變。
「申請沒通過。」
詹凌一怔，呿了一聲：「他們太過分了……」噘唇：「ASD也是人！憑什麼輕易就定斷你！」
他們，指的是醫院裡的正規醫生。江鳴是ASD患者，對於醫院來說就是顆皮球，沒有醫生願意一邊指導，一邊照料他的情緒。
江鳴見她為自己嘀咕兩句，伸手拍拍她的頭，他的血肉到這世還是護著他。
「我回家了。妳也早點回去。」
詹凌摸摸自己被輕撫的頭，臉頰泛紅，柔柔地嗯了一聲。江鳴從小就護著她，不肯別人碰，卻會主動呵護她。
「江鳴。你有女朋友嗎？就是戀愛那種關係的女生朋友。」
江鳴搖頭：「沒有。」
「那……」
「我不需要。」
沒注意詹凌期盼又失落的神情，轉身自顧自地往回家路走。回家後，和往常一樣，梳洗、吃飯、看書，準時十點躺平在床的左側，他躺得規規矩矩，右側仍是一列由小排到大的小車子，閉上雙眼，一分鐘、五分鐘、十分鐘……三十分鐘，睡不著。明明是同樣的黑暗，今天的漆黑分外寧靜，靜得他，無法入睡。
「朋友……」
一身紅光血氣，他不得靠近，再靠近就如同掀屁股給天神看，引祂循跡捉他回天牢。
「朋友……」難得的側躺，他面對牆壁，是藏不住的沮喪瀰漫。
他答應賜朋友之名與韓東昇，卻因為他一身紅光血氣，便想夾著尾巴逃跑，收回朋友之名，冷落韓東昇。
可如此這般，與出爾反爾的凡人有何不同！
思及此，胸口又是一股舉棋不定的鬱悶。
叩叩—
「兒子。」
閉眼，沒回應。
「兒子，有心事？」
江鳴平躺後睜眼，看著天花板，心事？興許有，但不重要，因為怎麼想，他都該避開紅光血氣。
江冊又說了句他進門了，拉過椅子坐在床旁邊：「你今天晚上一句話也沒說，連晚安也沒說。」
還是沈默。
他只能摸摸鼻子離開，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江鳴卻在他起身時，忽然開口。
「趙雲很討厭劉備。」
「又是哪本書？」
江鳴沒回應他的問題，自顧自地說：「他厭惡劉備虛偽、小人、卑鄙。劉備也討厭趙雲，伺機就想砍他的頭。」
一身紅光血氣領天命前來探查追捕，拼了命想砍趙雲的頭，逼他魂體出竅，收魄歸天。
「可劉備砍都沒砍，就先死了。」
那年天庭靈帥違背天令，先行歸天，陷凡間輪迴，與他糾纏千年。
他不懂，這又是為何。
江冊噗哧一笑，坐回椅子上看著自家兒子。
「笑什麼？」
「笑你說的見解，都與書本不同。」
「那你怎麼看？」
書都是屁話，什麼仁君識英雄，英雄佩仁君，光是仁君二字，就令神作噁。
江冊想了會兒說：「劉備忌憚他趙雲一身是膽，以小人之心擔心他擁兵自重，最後經溢州之役，又之後，劉備不聽趙雲勸阻，執意先取孫吳而後攻曹軍失利，直到死前都未能完成大業。」看著兒子又說：「我覺得有一半的原因就是沒聽趙雲的話。」
江鳴一臉疑惑：「所以？」
「如果劉備真如你所言，恨不得砍趙雲的頭，那麼死前，他定會讓諸葛亮除去趙雲，或下令收回趙雲軍權而後除之。」
江鳴盯看天花板：「劉備沒這麼做。」
江冊莞爾附和：「不但沒這麼做，劉備還讓諸葛亮、趙雲完成大業，這也代表，他認同趙雲的實力。嗯……大概就是英雄惜英雄的感覺。」
江鳴靜了一回兒，呿一聲：「劉備才不是英雄。」撇嘴。
江冊沒好氣地起身：「好好好，他不是英雄。你怎麼就這麼討厭劉備。」從小到大，兒子沒少說劉備的壞話，思維完全顛覆歷史上劉備的形象。
江鳴沒回應，睡得中規中矩，直到江冊為他熄燈才開口。
「爹。晚安。」
江冊像是習慣他的語調一樣，自然地回一句：「吾兒。晚安。」
江鳴浸淫在眼皮底下的漆黑之中，思緒雖不致紛亂，卻是雜織難梳。英雄惜英雄，千年來血氣紅光皆為英豪，與他爭，與他為敵，卻從來沒真的捉過他。
再次睜眼，看著黑抹抹的天花板。
「卑鄙小人，又耍什麼詭計……」
胸口始終發悶，理不清，也不想理。厭惡就是厭惡，千年來從不理他，這一世，也該如此。
闔眼，他給了自己一夜好眠，仍是無眠。
＊＊＊
醫院急診部門是所有醫師的惡夢，尤其到了季節轉換之際，夜半總是會有休克老人隨救護車鳴笛入室。
「江醫生！八床的病人你看了嗎？」
是急診室的護士長張寧玉，動作俐落，醫護經驗十年，都待在急診室裡，機動性高，面對大量的病患時機零度也高，急診室有她一人勝過三個醫生。
「沒你的處方，護士不能給藥。」
護士們也是無奈，面對菜鳥醫生，他們還能用專業逼迫、訓練醫生配合他們。可偏偏來了一個三不管的ASD醫生，軟硬兼施，都沒有用。
江鳴穿著醫護人員藍色的衣褲，胸頸間掛著實習醫生的名牌，冷眼看著凡人痛哀呻吟，悠悠哉哉晃過一床又一床的病人。
沒理會，他正專心的挑病人。
噴血的，不救，他嫌髒。嘔吐的，不救，他嫌臭。今天，他就是晃晃，看看有沒有快死的，了事。
張寧玉又是一聲怒喊：「江醫生！不准挑病患！」
江鳴停下腳步，回頭冷瞪她一眼：「他很髒。」
張寧玉嘖聲：「他是PUD（消化系統潰瘍），去年才做部分胃腸切除，現在下半身腫脹，血尿都尿出來了，你當醫生不為他診斷，至少也做個胃鏡檢測，看看是否病變。」
江鳴打斷她，跟著嘖聲：「不用胃鏡。驗血就好。」
「他是PUD！」
江鳴繼續挑病人，走了兩步後細說：「他昨天GOT（肝指數）已破2000，妳再測一次，AFP應該也升高了（a-胎兒蛋白）。」
「蛤？病患身體不舒服，數值不穩，是正常的。」
「他睡了十小時沒睜眼也是正常？」
他從昨天晚上八點值班，病人就在睡，睡到早上七點也沒見他睜開眼，連哀一聲也沒有，怎麼看都不正常。
張寧玉一愣。
江鳴沒打算戳破她自以為是的專業，回頭繼續挑病人。
「GOT破4000轉肝臟科，破6000找肝腎科合診。如果AFP也跟著飆高，找家屬。」
「找家屬？」
「辦後事。病因，猛爆性肝炎引發器官衰竭。」了事！
「等等……」
「他快死了。」隨她愛救不救，但他是不打算忙活了。
他想過大發神心救救第八床的病人，不過那人太臭了，渾身菸酒味，活著也只是呼染空氣，不救也罷。
沒再理會第八床，任由張寧玉慌亂的抽血檢驗，踩著悠晃的腳步走過一床又一床哀聲歎息的病人，最後停留在急診室最後一間病房。病房裡的擺設和裝潢明顯不同，裏頭是天然花香，桌椅上還有一盒又一盒的高級補品。他晃進房裡，床上是一位老婦人，清晨才進醫院，現在應該是等待病房的空擋，暫時停留在急診室貴賓房裡休息。
順手拿起病歷，眉頭一挑。
姓褚。是五行麒麟那傢伙藏身之處。
褚苒昀，八十七歲，長期性腰痛，已作核磁共振，待報告候診。
「腰痛多久。」
褚苒昀疲倦的睜眼，見了是醫生，虛弱地微笑。
「痛……痛很久了。」老得發皺的手揉著悶疼的下腹。
「下腹痛？」
「都痛。痛得我無法走路……」
江鳴抬眼看她，面色慘青，舌苔淡白，下腹部腫脹，血壓降至六十，連血氧量也低於標準值百分之五。
「生了幾個孩子？」
褚苒昀老眼瞟了他幾眼後比三：「三個兒子。」
「那也夠了。是卵巢癌，趁還沒轉移淋巴，把子宮和卵巢摘除，還能再活五、六年。」
褚苒昀稍愣後莞爾：「你這醫生真直接。」她靠在床邊，又是一抹笑，笑得通達：「我啊，就生了三個小兔崽子。老大褚雷不學好，老二褚震貪財，老三褚靈靠嘴，招搖撞騙。」
「這世上沒有好人，妳那三個兔崽子只是發揮長才而已。」
這老婦人還算通透。
褚苒昀噗哧一笑，她多看了江鳴兩眼，指著自己。
「認得奶奶嗎？」
江鳴閃動靈眼波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搖頭：「不認識。」這人，不是五行麒麟那傢伙。
褚苒昀笑得開懷，虛弱無力的笑引她粗喘：「外頭那些醫師都認識奶奶，病況說得七七八八，就想瞞騙我這老太婆。我那三個兒子啊，也不明說……唉……」嘆了口氣又說：「人啊，怎麼到死了，還是身不由己。」
「動手術嗎？」
褚苒昀瞟他一眼：「你動刀？」
「我想，但不行。」
「是嗎？」
江鳴抬眸看著她，冷冷淡淡：「身不由己。」
褚苒昀覺得有意思，笑出聲，看著江鳴，換了眼神，慈愛疼惜地看著他。
「奶奶有個孫女，在醫院裡當心理諮詢師，年齡是大你一些，可她長得可愛機靈，叫褚非萣，介紹給你認識？」
「我不需要。」
「哈哈哈……看來真不知道奶奶是誰呢。來來，陪奶奶聊兩句。」
江鳴多看了老婦人兩眼，這人都快死了，還笑得出來，還真是世間少有，靠坐在一旁和她搭兩句話也無妨。
「為什麼介紹給我？」
「小萣是奶奶最小的小孫女，就是想著你們年齡相當，認識認識也好。這年頭姐弟戀也流行，哪像我那年代。」
「女朋友？」
「對、對，女朋友。奶奶就喜歡你這性子，直又純，比那個姓詹的好，就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小萣喜歡那個姓詹的。」
江鳴眉頭微擰，他不喜歡和所有姓詹的比較，因為姓詹的沒資格與他比較。不對，是所有凡人都沒資格。
褚苒昀像是想起什麼，又是一臉擔心：「小萣她喜歡的，奶奶也會喜歡，可她偏偏找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
「男歡女愛，她愛他也愛，不就得了。」
「那是你沒心眼。很多人啊，那是巴著我們小萣，想當金龜婿，少奮鬥十年，一步登天。」
江鳴瞅向褚苒昀，褚家得五行麒麟之能，千年來不曾衰敗，在凡間是名門大家。縱使他不懂凡間榮華權勢，可他看過歷代君主為求褚家一勢，趨之若鶩，引人用盡心計，汲於攀附。
褚苒昀指了指外頭，無奈嘆氣：「說人人到，這孩子也沒什麼不好，聽見奶奶身體不舒服，剛下飛機就趕來醫院，唉……總之啊，奶奶就覺得他眼裏只有工作，對小萣不上心。奶奶不愛。」
江鳴順著她的手回頭，玻璃門開啟，他一霎征愣。來人也是一頓，露出一抹靦腆的笑。
「好久不見。」
眉頭不自覺擰緊。
奶奶說的野心勃勃，攀權附勢之人。
竟然是詹捷。
＊＊＊
南佬的話：
因為臨時出差，來不及存稿，手機上也沒稿子，就這麼……
這週更新1/27六、1/28日、1/29一，00:00am
最後，感謝收藏和推薦～
AFP(Alpha-Fetoprotein)：α－胎兒蛋白
PUD(peptic ulcer disease):消化系統潰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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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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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鳴你這次被派到哪個醫院實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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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請沒通過。」
詹凌一怔，呿了一聲：「他們太過分了……」噘唇：「ASD也是人！憑什麼輕易就定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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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家了。妳也早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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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鳴。你有女朋友嗎？就是戀愛那種關係的女生朋友。」
江鳴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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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
一身紅光血氣，他不得靠近，再靠近就如同掀屁股給天神看，引祂循跡捉他回天牢。
「朋友……」難得的側躺，他面對牆壁，是藏不住的沮喪瀰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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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冊又說了句他進門了，拉過椅子坐在床旁邊：「你今天晚上一句話也沒說，連晚安也沒說。」
還是沈默。
他只能摸摸鼻子離開，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江鳴卻在他起身時，忽然開口。
「趙雲很討厭劉備。」
「又是哪本書？」
江鳴沒回應他的問題，自顧自地說：「他厭惡劉備虛偽、小人、卑鄙。劉備也討厭趙雲，伺機就想砍他的頭。」
一身紅光血氣領天命前來探查追捕，拼了命想砍趙雲的頭，逼他魂體出竅，收魄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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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天庭靈帥違背天令，先行歸天，陷凡間輪迴，與他糾纏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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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冊噗哧一笑，坐回椅子上看著自家兒子。
「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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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冊想了會兒說：「劉備忌憚他趙雲一身是膽，以小人之心擔心他擁兵自重，最後經溢州之役，又之後，劉備不聽趙雲勸阻，執意先取孫吳而後攻曹軍失利，直到死前都未能完成大業。」看著兒子又說：「我覺得有一半的原因就是沒聽趙雲的話。」
江鳴一臉疑惑：「所以？」
「如果劉備真如你所言，恨不得砍趙雲的頭，那麼死前，他定會讓諸葛亮除去趙雲，或下令收回趙雲軍權而後除之。」
江鳴盯看天花板：「劉備沒這麼做。」
江冊莞爾附和：「不但沒這麼做，劉備還讓諸葛亮、趙雲完成大業，這也代表，他認同趙雲的實力。嗯……大概就是英雄惜英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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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冊沒好氣地起身：「好好好，他不是英雄。你怎麼就這麼討厭劉備。」從小到大，兒子沒少說劉備的壞話，思維完全顛覆歷史上劉備的形象。
江鳴沒回應，睡得中規中矩，直到江冊為他熄燈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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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睜眼，看著黑抹抹的天花板。
「卑鄙小人，又耍什麼詭計……」
胸口始終發悶，理不清，也不想理。厭惡就是厭惡，千年來從不理他，這一世，也該如此。
闔眼，他給了自己一夜好眠，仍是無眠。
＊＊＊
醫院急診部門是所有醫師的惡夢，尤其到了季節轉換之際，夜半總是會有休克老人隨救護車鳴笛入室。
「江醫生！八床的病人你看了嗎？」
是急診室的護士長張寧玉，動作俐落，醫護經驗十年，都待在急診室裡，機動性高，面對大量的病患時機零度也高，急診室有她一人勝過三個醫生。
「沒你的處方，護士不能給藥。」
護士們也是無奈，面對菜鳥醫生，他們還能用專業逼迫、訓練醫生配合他們。可偏偏來了一個三不管的ASD醫生，軟硬兼施，都沒有用。
江鳴穿著醫護人員藍色的衣褲，胸頸間掛著實習醫生的名牌，冷眼看著凡人痛哀呻吟，悠悠哉哉晃過一床又一床的病人。
沒理會，他正專心的挑病人。
噴血的，不救，他嫌髒。嘔吐的，不救，他嫌臭。今天，他就是晃晃，看看有沒有快死的，了事。
張寧玉又是一聲怒喊：「江醫生！不准挑病患！」
江鳴停下腳步，回頭冷瞪她一眼：「他很髒。」
張寧玉嘖聲：「他是PUD（消化系統潰瘍），去年才做部分胃腸切除，現在下半身腫脹，血尿都尿出來了，你當醫生不為他診斷，至少也做個胃鏡檢測，看看是否病變。」
江鳴打斷她，跟著嘖聲：「不用胃鏡。驗血就好。」
「他是PUD！」
江鳴繼續挑病人，走了兩步後細說：「他昨天GOT（肝指數）已破2000，妳再測一次，AFP應該也升高了（a-胎兒蛋白）。」
「蛤？病患身體不舒服，數值不穩，是正常的。」
「他睡了十小時沒睜眼也是正常？」
他從昨天晚上八點值班，病人就在睡，睡到早上七點也沒見他睜開眼，連哀一聲也沒有，怎麼看都不正常。
張寧玉一愣。
江鳴沒打算戳破她自以為是的專業，回頭繼續挑病人。
「GOT破4000轉肝臟科，破6000找肝腎科合診。如果AFP也跟著飆高，找家屬。」
「找家屬？」
「辦後事。病因，猛爆性肝炎引發器官衰竭。」了事！
「等等……」
「他快死了。」隨她愛救不救，但他是不打算忙活了。
他想過大發神心救救第八床的病人，不過那人太臭了，渾身菸酒味，活著也只是呼染空氣，不救也罷。
沒再理會第八床，任由張寧玉慌亂的抽血檢驗，踩著悠晃的腳步走過一床又一床哀聲歎息的病人，最後停留在急診室最後一間病房。病房裡的擺設和裝潢明顯不同，裏頭是天然花香，桌椅上還有一盒又一盒的高級補品。他晃進房裡，床上是一位老婦人，清晨才進醫院，現在應該是等待病房的空擋，暫時停留在急診室貴賓房裡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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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褚。是五行麒麟那傢伙藏身之處。
褚苒昀，八十七歲，長期性腰痛，已作核磁共振，待報告候診。
「腰痛多久。」
褚苒昀疲倦的睜眼，見了是醫生，虛弱地微笑。
「痛……痛很久了。」老得發皺的手揉著悶疼的下腹。
「下腹痛？」
「都痛。痛得我無法走路……」
江鳴抬眼看她，面色慘青，舌苔淡白，下腹部腫脹，血壓降至六十，連血氧量也低於標準值百分之五。
「生了幾個孩子？」
褚苒昀老眼瞟了他幾眼後比三：「三個兒子。」
「那也夠了。是卵巢癌，趁還沒轉移淋巴，把子宮和卵巢摘除，還能再活五、六年。」
褚苒昀稍愣後莞爾：「你這醫生真直接。」她靠在床邊，又是一抹笑，笑得通達：「我啊，就生了三個小兔崽子。老大褚雷不學好，老二褚震貪財，老三褚靈靠嘴，招搖撞騙。」
「這世上沒有好人，妳那三個兔崽子只是發揮長才而已。」
這老婦人還算通透。
褚苒昀噗哧一笑，她多看了江鳴兩眼，指著自己。
「認得奶奶嗎？」
江鳴閃動靈眼波光，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後搖頭：「不認識。」這人，不是五行麒麟那傢伙。
褚苒昀笑得開懷，虛弱無力的笑引她粗喘：「外頭那些醫師都認識奶奶，病況說得七七八八，就想瞞騙我這老太婆。我那三個兒子啊，也不明說……唉……」嘆了口氣又說：「人啊，怎麼到死了，還是身不由己。」
「動手術嗎？」
褚苒昀瞟他一眼：「你動刀？」
「我想，但不行。」
「是嗎？」
江鳴抬眸看著她，冷冷淡淡：「身不由己。」
褚苒昀覺得有意思，笑出聲，看著江鳴，換了眼神，慈愛疼惜地看著他。
「奶奶有個孫女，在醫院裡當心理諮詢師，年齡是大你一些，可她長得可愛機靈，叫褚非萣，介紹給你認識？」
「我不需要。」
「哈哈哈……看來真不知道奶奶是誰呢。來來，陪奶奶聊兩句。」
江鳴多看了老婦人兩眼，這人都快死了，還笑得出來，還真是世間少有，靠坐在一旁和她搭兩句話也無妨。
「為什麼介紹給我？」
「小萣是奶奶最小的小孫女，就是想著你們年齡相當，認識認識也好。這年頭姐弟戀也流行，哪像我那年代。」
「女朋友？」
「對、對，女朋友。奶奶就喜歡你這性子，直又純，比那個姓詹的好，就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小萣喜歡那個姓詹的。」
江鳴眉頭微擰，他不喜歡和所有姓詹的比較，因為姓詹的沒資格與他比較。不對，是所有凡人都沒資格。
褚苒昀像是想起什麼，又是一臉擔心：「小萣她喜歡的，奶奶也會喜歡，可她偏偏找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
「男歡女愛，她愛他也愛，不就得了。」
「那是你沒心眼。很多人啊，那是巴著我們小萣，想當金龜婿，少奮鬥十年，一步登天。」
江鳴瞅向褚苒昀，褚家得五行麒麟之能，千年來不曾衰敗，在凡間是名門大家。縱使他不懂凡間榮華權勢，可他看過歷代君主為求褚家一勢，趨之若鶩，引人用盡心計，汲於攀附。
褚苒昀指了指外頭，無奈嘆氣：「說人人到，這孩子也沒什麼不好，聽見奶奶身體不舒服，剛下飛機就趕來醫院，唉……總之啊，奶奶就覺得他眼裏只有工作，對小萣不上心。奶奶不愛。」
江鳴順著她的手回頭，玻璃門開啟，他一霎征愣。來人也是一頓，露出一抹靦腆的笑。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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