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他是醫生
作者：南佬 更新：2018-02-02 22:02 字数：3425
撳鈴——
「裡面請。要不我背吧。」
韓東昇搖頭：「江伯伯，他不輕。我背就好。」
他完完全全把江鳴當主子伺候，墊了墊臀腿為他挪個舒適的位置，動作輕柔，不敢叨擾他的睡眠。跟隨眼前中年男人，在電梯裡他瞄了很多眼這位「外科醫師 江冊」本人。
「這孩子不喜歡人碰，卻在你背上睡昏了頭。」
「……啊……我不會碰到他的……」
自卑心作祟，他就怕骯髒的自己玷污江鳴，說出來的話也不自覺得偏頗。
江冊像是察覺他纖細的自卑情緒，走出電梯前說：「你真是個好孩子。以後請你常和我們江鳴聯繫。」疼惜的撥了下兒子的瀏海。
哎唷，還睡得流口水。
「進來吧。」
走出電梯前又多打量了下眼前笑得靦腆的孩子。
大樓是獨層公寓，不是高級公寓，卻是大坪數的一層一戶。江家的門前種了兩盆小花草，盆子裡有可愛萌感的小玩偶裝飾，還有一輛不搭嘎的小汽車。
「江鳴他堅持放在那裡。誰都不准動。」
韓東昇理所當然的點頭：「他很有個性。」
江冊噗哧失笑:「別太寵他。」
「寵？寵！其實是……是江鳴他幫了我很多忙……」
「別因為他是ASD就寵他。他太多人寵了，我就擔心他不懂人情世故，得罪……算了不說了……」無奈地沒多說什麼，領他進屋。
兩個男人居住的屋子，東西簡約，除了書和排列整齊的小車子，還是書和小車子，而且每輛車子井然有序的按著顏色、大小排列。彎進一間只有床的房間，見著床上一排小車子，韓東昇咳了一聲掩飾笑聲。
江冊替兒子難為情說：「他只睡左邊，右邊是那一排小車子睡的。如果可以請讓他躺在左側，盡量不要碰到小車子……」說出這種要求，身為父親的他都覺得刁難，剛才還讓人不要太寵，現在就是個自打嘴巴的傻爸爸。
韓東昇點頭答應，他慶幸自己長高也長壯，單臂一抱，單膝跪床，扛過江鳴後聽見不耐煩的咕噥聲，不敢亂動，就怕主子一個不爽睜眼趕人。懷裏的江鳴努嘴努鼻，說了聲真溫暖後，將口水擦在他身上，繼續熟睡。
江冊無聲的哎呀一聲，對韓東昇覺得抱歉。韓東昇怯懦懦地搖頭後將他平放，蓋上毯子後隨江冊出房門。
「那江伯伯，我先回去了。」
「哎哎，孩子，還沒問你的名字？」
「我姓韓，叫韓東昇。」
江冊微愣，卻也沒多說什麼。
「你們怎麼認識？」
韓東昇搔搔頭，總不能說他霸凌他後，現在又死皮賴臉的纏著他。
「我們是高……」
忽然瞥見一旁的相片，眼瞳流過光流。
「……小……小時候在醫院住院時候認識的。這個年紀。」
他指著相片裡的穿醫袍的小孩照，是他找了很久的「外科醫師 江冊」，搔搔頭，笑得傻氣，聊了兩句後才離開，回家的一路上藏不住興奮，他像個瘋子一樣乘風大吼。
哇嗚——！
是他！真的是他！
激動地奔回宿舍，背上背包時才發現自己的風衣留在江鳴家，莫名的害羞臉紅。
明天再找他拿。
想著還有明天，他耳根發熱，純情的偷笑，小心頭還怦通怦通的狂跳。
快步上樓，開門前發現門沒鎖。
「阿原，你送東西來嗎？」
打開燈後一愣，玄關木走廊上有一條血流，順著血流望去，角落是一位穿西裝的男人。
「回來了？」
「二……二爺！」
趕緊衝進門，檢查二爺身上的傷。
是槍傷。
手臂兩道槍灼傷，一道穿進了手臂。
韓二爺，本名韓吾青，是個遊走在灰色地帶的生意人，白道黑道都沾上一邊，好幾次都像今天這樣，受傷流血窩回家中治療。
「二爺……手肘彎著，單膝架著會輕鬆點……」
他也沒真的醫過槍傷，就在吳叔那裡看過幾回，首要止血，而後取彈殼，最後處理槍傷四周的灼傷。
韓吾青欣慰莞爾：「讀醫學院了，真的不一樣。」
韓東昇慌慌忙忙地端著一盆熱水，一碗冰塊，又拿了一疊毛巾、食鹽水和紗布。他慌得沒天沒地，腳拌了下又摔了個狗吃屎，東西全灑了。
「二爺……我馬上好……你忍忍……」
「我沒事。子彈取出來了。」
沾血的刀子還掛在無力緊握的手上，子彈在地上滑出一絲小痕。
韓東昇鬆了口氣，用食鹽水沖洗槍傷傷痕，傷痕四周是近距離射擊的燒痕，冒出無數個大小不一的水泡，看著就疼。
「都是血……又是四姑姑？」
韓吾青沈默後回了一句無關緊要：「別慌……皮外傷……」
韓東昇斂下眼，他是二爺的軟肋，。
「二爺，您怎麼沒去吳叔那兒……」
韓吾青任他清洗，虛弱微笑：「來看看兒子。」
韓東昇一震，默默地為他清洗傷口，包紮。
「二爺……我回家……」
韓吾青疲倦地闔眼，嚴厲地喊他一聲：「東昇。」
韓東昇抿唇，眼裡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韓吾青沾血的手掌巴著他的頭：「做你想做的。」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韓東昇搖頭：「……二爺……」
「傻孩子。和爸爸不需要計較。」
「爺爺說過，二爺要有孩子才能繼承……」
「到底是我推累你。做你想做的就好。」
韓東昇眼眶泛紅，他知道二爺養他是為了繼承太爺爺的遺產，他不知道二爺為什麼選他。
「爸爸……」但他是為了二爺才入韓家。
韓吾青一愣。
韓東昇包紮他的手臂，他覺得自己髒，不曾喊他爸爸。
「我回家，正式當你的孩子……這是我想做的。」
看著包得歪七扭八，腫一大圈的白紗，沈默。
要是江鳴來包，應該很完美吧……
＊＊＊
幾天後又是一日忙碌。急診室內除了拿奔跑當健身的醫生護士，江家父子一前一後地快步又是一絕，兩人越過唉聲嘆氣求救的病人，至角落，江冊終於忍不住。
「不准再挑病人！」
「一個。」他想找一個快死的，了事。
江冊氣結：「不准選數量。」
「我今天請假。」
「不准。」
「那你選，一個。」堅持。
江冊額上冒青筋，深吸口氣後說：「好。」
拎著他走過病患，在急診室最裡頭的兒童急診間中停下腳步，隔著玻璃窗。
「他。你去醫他。」
是一個十五歲大的男孩子，左腿打上石膏，現在不知道在鬧什麼，拼了命掙扎，三個男醫師都抓不住他。
「ASD？」
江冊瞄了江鳴一眼：「對。因為情緒不穩導致骨折，恢復速度緩慢，這個月進來三次了。」
重複再重複，ASD超乎常人的執著，有時也會讓患者片體鱗傷而不自知。
他算是欣慰，還好江鳴不曾如此。
江鳴沒回應，進門後冷冷的看著掙扎的男孩。
「我要拿罐頭……魚罐頭……」
男孩，林家儒，十五歲，因為攀至高處摔斷左腿。半個月前出院，兩天後再次摔斷，昨天出院後又被送回來。
「罐頭……貓貓……罐頭……」
「貓在哪裡？」
林家儒嘴角扭曲，說話挾帶大量的口水：「罐頭……我要拿罐頭……貓貓很多貓貓……」
「貓在哪裡？」
「貓貓……很多貓貓……」
「貓在哪裡？」
兩位ASD對話，各有堅持，一個拼命問，一個自說自話。這情況讓在場醫護人員都有些矇，想笑，卻礙於「人情世故」不敢笑。
江鳴走近他，睨視：「貓在哪裡？」
林家儒掙扎變小：「貓貓亂跑。」含著口水回一句。
「你追貓？」
林家儒平躺在床上，不自然地扭動肩頸，單手為打石膏的左腿抓癢，沈默了很久，不過總算靜了下來。
不僅醫護人員稀奇，連家屬也都覺得稀奇。
「你追貓？」
「貓貓吃罐頭。亂跑……」
江鳴了然的喔了一聲，坐在旁邊，探看他的腿傷，嘴小腿骨折，可左大腿側緣浮出紫色的血管，看了眼尿袋的顏色，趕緊起身伸手按壓他的左大腿，硬的。
門外的詹捷經過，叩門後詢問：「江醫師，有什麼問題嗎？」
「血塞，重複摔傷後大腿骨有碎片。」
詹捷趕緊走近，查看左大腿的微微隆起的紅腫，又看了眼尿袋後按下醫務鈴。
「請腎臟科何醫師來一趟。」
林家儒的爸爸媽媽湊近，一臉無措窮緊張地詢問。
「為什麼請腎臟科？儒儒不是摔斷腿嗎？」
詹捷安撫兩句後說明，說傷口重複摔傷，造成壞死血水排不出去，瘀血壓迫膝蓋。
「剛剛江醫師說的碎片，應該就是這塊。」
他指著林家儒左大腿側凸起的紅腫。
「血液不通，推測碎片可能壓到了主要血管，造成代謝問題，尿液成橙紅色，擔心傷及腎臟，現在請腎臟科醫師聯合會診，希望只是小問題。」
林爸緊張地問：「那如果是大問題是什麼大問題？」
江鳴拿著筆逗林家儒玩，讓他當貓，抓筆。邊玩邊漫不經心地回。
「不取碎片，不理血尿，就會是腎衰竭。」
又逗了他一下。
「然後就死了。」
林媽深受打擊，站不穩，暈了一下，林爸趕緊攙扶。
詹捷緩頰：「我們會取碎片，現在也發現血尿了，看顏色，如果可以，待會兒會診後希望您們馬上同意手術。這也是為了病患好。」
林媽哭著點頭，連忙答應，全身發抖地瞄了眼江鳴後問：「他。他是醫生？」
詹捷維持他和煦的笑容：「是。他是。」
林媽和林爸對看一眼，就聽他們細語說那醫生和林家儒一樣都是自閉兒，自閉兒怎麼能當醫生。
詹捷聽了心裡不舒服：「他在醫術方面非常優秀。是不是ASD，都不能否定他的才能。」難得嚴肅地糾正病患。
江鳴拿筆當貓棒的手一頓，瞄詹捷一眼後沒出聲。
他對這種溫柔，感到厭煩，卻不想反抗。
林媽抿唇：「儘管他是。也儘管是他發現儒儒的病症。」含著眼淚氣聲說：「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進行醫療過程中，讓一個自閉症醫生治療。」
＊＊＊
南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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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東昇搖頭：「江伯伯，他不輕。我背就好。」
他完完全全把江鳴當主子伺候，墊了墊臀腿為他挪個舒適的位置，動作輕柔，不敢叨擾他的睡眠。跟隨眼前中年男人，在電梯裡他瞄了很多眼這位「外科醫師 江冊」本人。
「這孩子不喜歡人碰，卻在你背上睡昏了頭。」
「……啊……我不會碰到他的……」
自卑心作祟，他就怕骯髒的自己玷污江鳴，說出來的話也不自覺得偏頗。
江冊像是察覺他纖細的自卑情緒，走出電梯前說：「你真是個好孩子。以後請你常和我們江鳴聯繫。」疼惜的撥了下兒子的瀏海。
哎唷，還睡得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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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電梯前又多打量了下眼前笑得靦腆的孩子。
大樓是獨層公寓，不是高級公寓，卻是大坪數的一層一戶。江家的門前種了兩盆小花草，盆子裡有可愛萌感的小玩偶裝飾，還有一輛不搭嘎的小汽車。
「江鳴他堅持放在那裡。誰都不准動。」
韓東昇理所當然的點頭：「他很有個性。」
江冊噗哧失笑:「別太寵他。」
「寵？寵！其實是……是江鳴他幫了我很多忙……」
「別因為他是ASD就寵他。他太多人寵了，我就擔心他不懂人情世故，得罪……算了不說了……」無奈地沒多說什麼，領他進屋。
兩個男人居住的屋子，東西簡約，除了書和排列整齊的小車子，還是書和小車子，而且每輛車子井然有序的按著顏色、大小排列。彎進一間只有床的房間，見著床上一排小車子，韓東昇咳了一聲掩飾笑聲。
江冊替兒子難為情說：「他只睡左邊，右邊是那一排小車子睡的。如果可以請讓他躺在左側，盡量不要碰到小車子……」說出這種要求，身為父親的他都覺得刁難，剛才還讓人不要太寵，現在就是個自打嘴巴的傻爸爸。
韓東昇點頭答應，他慶幸自己長高也長壯，單臂一抱，單膝跪床，扛過江鳴後聽見不耐煩的咕噥聲，不敢亂動，就怕主子一個不爽睜眼趕人。懷裏的江鳴努嘴努鼻，說了聲真溫暖後，將口水擦在他身上，繼續熟睡。
江冊無聲的哎呀一聲，對韓東昇覺得抱歉。韓東昇怯懦懦地搖頭後將他平放，蓋上毯子後隨江冊出房門。
「那江伯伯，我先回去了。」
「哎哎，孩子，還沒問你的名字？」
「我姓韓，叫韓東昇。」
江冊微愣，卻也沒多說什麼。
「你們怎麼認識？」
韓東昇搔搔頭，總不能說他霸凌他後，現在又死皮賴臉的纏著他。
「我們是高……」
忽然瞥見一旁的相片，眼瞳流過光流。
「……小……小時候在醫院住院時候認識的。這個年紀。」
他指著相片裡的穿醫袍的小孩照，是他找了很久的「外科醫師 江冊」，搔搔頭，笑得傻氣，聊了兩句後才離開，回家的一路上藏不住興奮，他像個瘋子一樣乘風大吼。
哇嗚——！
是他！真的是他！
激動地奔回宿舍，背上背包時才發現自己的風衣留在江鳴家，莫名的害羞臉紅。
明天再找他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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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原，你送東西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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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
「二……二爺！」
趕緊衝進門，檢查二爺身上的傷。
是槍傷。
手臂兩道槍灼傷，一道穿進了手臂。
韓二爺，本名韓吾青，是個遊走在灰色地帶的生意人，白道黑道都沾上一邊，好幾次都像今天這樣，受傷流血窩回家中治療。
「二爺……手肘彎著，單膝架著會輕鬆點……」
他也沒真的醫過槍傷，就在吳叔那裡看過幾回，首要止血，而後取彈殼，最後處理槍傷四周的灼傷。
韓吾青欣慰莞爾：「讀醫學院了，真的不一樣。」
韓東昇慌慌忙忙地端著一盆熱水，一碗冰塊，又拿了一疊毛巾、食鹽水和紗布。他慌得沒天沒地，腳拌了下又摔了個狗吃屎，東西全灑了。
「二爺……我馬上好……你忍忍……」
「我沒事。子彈取出來了。」
沾血的刀子還掛在無力緊握的手上，子彈在地上滑出一絲小痕。
韓東昇鬆了口氣，用食鹽水沖洗槍傷傷痕，傷痕四周是近距離射擊的燒痕，冒出無數個大小不一的水泡，看著就疼。
「都是血……又是四姑姑？」
韓吾青沈默後回了一句無關緊要：「別慌……皮外傷……」
韓東昇斂下眼，他是二爺的軟肋，。
「二爺，您怎麼沒去吳叔那兒……」
韓吾青任他清洗，虛弱微笑：「來看看兒子。」
韓東昇一震，默默地為他清洗傷口，包紮。
「二爺……我回家……」
韓吾青疲倦地闔眼，嚴厲地喊他一聲：「東昇。」
韓東昇抿唇，眼裡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韓吾青沾血的手掌巴著他的頭：「做你想做的。」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韓東昇搖頭：「……二爺……」
「傻孩子。和爸爸不需要計較。」
「爺爺說過，二爺要有孩子才能繼承……」
「到底是我推累你。做你想做的就好。」
韓東昇眼眶泛紅，他知道二爺養他是為了繼承太爺爺的遺產，他不知道二爺為什麼選他。
「爸爸……」但他是為了二爺才入韓家。
韓吾青一愣。
韓東昇包紮他的手臂，他覺得自己髒，不曾喊他爸爸。
「我回家，正式當你的孩子……這是我想做的。」
看著包得歪七扭八，腫一大圈的白紗，沈默。
要是江鳴來包，應該很完美吧……
＊＊＊
幾天後又是一日忙碌。急診室內除了拿奔跑當健身的醫生護士，江家父子一前一後地快步又是一絕，兩人越過唉聲嘆氣求救的病人，至角落，江冊終於忍不住。
「不准再挑病人！」
「一個。」他想找一個快死的，了事。
江冊氣結：「不准選數量。」
「我今天請假。」
「不准。」
「那你選，一個。」堅持。
江冊額上冒青筋，深吸口氣後說：「好。」
拎著他走過病患，在急診室最裡頭的兒童急診間中停下腳步，隔著玻璃窗。
「他。你去醫他。」
是一個十五歲大的男孩子，左腿打上石膏，現在不知道在鬧什麼，拼了命掙扎，三個男醫師都抓不住他。
「ASD？」
江冊瞄了江鳴一眼：「對。因為情緒不穩導致骨折，恢復速度緩慢，這個月進來三次了。」
重複再重複，ASD超乎常人的執著，有時也會讓患者片體鱗傷而不自知。
他算是欣慰，還好江鳴不曾如此。
江鳴沒回應，進門後冷冷的看著掙扎的男孩。
「我要拿罐頭……魚罐頭……」
男孩，林家儒，十五歲，因為攀至高處摔斷左腿。半個月前出院，兩天後再次摔斷，昨天出院後又被送回來。
「罐頭……貓貓……罐頭……」
「貓在哪裡？」
林家儒嘴角扭曲，說話挾帶大量的口水：「罐頭……我要拿罐頭……貓貓很多貓貓……」
「貓在哪裡？」
「貓貓……很多貓貓……」
「貓在哪裡？」
兩位ASD對話，各有堅持，一個拼命問，一個自說自話。這情況讓在場醫護人員都有些矇，想笑，卻礙於「人情世故」不敢笑。
江鳴走近他，睨視：「貓在哪裡？」
林家儒掙扎變小：「貓貓亂跑。」含著口水回一句。
「你追貓？」
林家儒平躺在床上，不自然地扭動肩頸，單手為打石膏的左腿抓癢，沈默了很久，不過總算靜了下來。
不僅醫護人員稀奇，連家屬也都覺得稀奇。
「你追貓？」
「貓貓吃罐頭。亂跑……」
江鳴了然的喔了一聲，坐在旁邊，探看他的腿傷，嘴小腿骨折，可左大腿側緣浮出紫色的血管，看了眼尿袋的顏色，趕緊起身伸手按壓他的左大腿，硬的。
門外的詹捷經過，叩門後詢問：「江醫師，有什麼問題嗎？」
「血塞，重複摔傷後大腿骨有碎片。」
詹捷趕緊走近，查看左大腿的微微隆起的紅腫，又看了眼尿袋後按下醫務鈴。
「請腎臟科何醫師來一趟。」
林家儒的爸爸媽媽湊近，一臉無措窮緊張地詢問。
「為什麼請腎臟科？儒儒不是摔斷腿嗎？」
詹捷安撫兩句後說明，說傷口重複摔傷，造成壞死血水排不出去，瘀血壓迫膝蓋。
「剛剛江醫師說的碎片，應該就是這塊。」
他指著林家儒左大腿側凸起的紅腫。
「血液不通，推測碎片可能壓到了主要血管，造成代謝問題，尿液成橙紅色，擔心傷及腎臟，現在請腎臟科醫師聯合會診，希望只是小問題。」
林爸緊張地問：「那如果是大問題是什麼大問題？」
江鳴拿著筆逗林家儒玩，讓他當貓，抓筆。邊玩邊漫不經心地回。
「不取碎片，不理血尿，就會是腎衰竭。」
又逗了他一下。
「然後就死了。」
林媽深受打擊，站不穩，暈了一下，林爸趕緊攙扶。
詹捷緩頰：「我們會取碎片，現在也發現血尿了，看顏色，如果可以，待會兒會診後希望您們馬上同意手術。這也是為了病患好。」
林媽哭著點頭，連忙答應，全身發抖地瞄了眼江鳴後問：「他。他是醫生？」
詹捷維持他和煦的笑容：「是。他是。」
林媽和林爸對看一眼，就聽他們細語說那醫生和林家儒一樣都是自閉兒，自閉兒怎麼能當醫生。
詹捷聽了心裡不舒服：「他在醫術方面非常優秀。是不是ASD，都不能否定他的才能。」難得嚴肅地糾正病患。
江鳴拿筆當貓棒的手一頓，瞄詹捷一眼後沒出聲。
他對這種溫柔，感到厭煩，卻不想反抗。
林媽抿唇：「儘管他是。也儘管是他發現儒儒的病症。」含著眼淚氣聲說：「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在進行醫療過程中，讓一個自閉症醫生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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