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非法治療（一）江冊
作者：南佬 更新：2018-03-16 20:02 字数：2780
滴答滴答—
手腕上滴落的鮮血，男人面不改色，用他包著血紗的手阻擋女人撒野。神想也沒想伸手抓下滲血的手，讓他鬆開箝制，脫下醫袍纏捲他冒血的手掌。
四姐轉動手腕，冷哼一聲：「算你識相。否則你這麼個小小醫生，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四姑姑！」
喝聲打斷四姐的怒氣。
「別玩這種搬不上檯面的小人招數。」
游刃有餘的態度拐個彎將威脅從江鳴身上挪向自己。
「想要醫院的股份就各憑本事吧！」
四姐憤憤地呸他一聲：「不要臉的東西！」眼神不懷好意的瞟向江鳴：「笑話。你拿韓家的東西還和我談什麼本事。」
韓東昇霸道地擋在江鳴面前，睨視狠辣的女人。
「彼此彼此。四姑姑不也想白拿老太爺的東西嗎？」
「該死的雜種！」
一巴掌呼下，韓東昇連閃都沒閃，撇嘴後舔過破皮的嘴角，比了個「不送」的手勢後冷眼睨視女人離開。
長廊靜謐瀰漫，空氣中飄散一股淡淡的血味，江鳴抓著袖口，伸手擦拭韓東昇嘴角血絲，才剛碰到他，韓東昇撥開他的手後退步，拒絕他的碰觸。
「江鳴。你不該來韓家的。」
焦躁的語調，藏不住的怒氣，神也發現了，順著他的話回應，不懂韓東昇發什麼孩子脾氣。
「我覺得這裡很好。」
再次伸手，又被他躲過。
「比待在只有我一個人的家裡好。」
不經意流露寂寞巴巴的模樣，惹韓東昇一陣語塞，江鳴攥過他的手，他又是一次想也不想的抽開手，過度的反應不意外瞥見江鳴怔愣受傷的神情，心裡湧上一股煩躁。
「四姑姑不會放過你。」
「喔。」
「江鳴，這裏是黑道！」
神從不會用熱臉貼人的冷屁股，韓東昇不讓他醫治流血的手，他也就收手，腳步一轉，往回走。
「我知道。」
他就當這廝想拿「黑道」這詞嚇走他。
「你會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神心毫無所動。
走進醫務室，他站在櫃子前墊腳，伸手勾著櫃子上的復健器材，出勁搬下大箱子，看起來和平常的他沒什麼兩樣。在韓東昇眼裡就當他不知道危險，顯得焦躁憤怒。
啪—
紙箱上印了只血手印。
「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身上有多少疤痕，走過多少次生死關頭，黑道是什麼樣的世界，他一點也不想讓江鳴了解。江鳴伸出食指像毛毛蟲一樣一勾一勾推開他的血手，自顧自地打開箱子，拿出兩顆手握壓力球，一手抓一顆，揪呀揪呀抓了兩下。
「今天是這兩個月來，你和我說最多話的一天。」
文不對題讓兩人氣氛變得沈靜。
「卻不怎麼愉快。」
垂著肩頭，江鳴只當他不想見他，食指一推將藥車和白紗推向韓東昇，讓他自己換紗布，一蹦一跳的窩在離他最遠的窗台邊玩壓力球。
「韓東昇。」
屈膝坐在椅子上，下巴靠在膝蓋窩。
「你的手感覺是我用裂的。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斂下眼，病床上的男人默不吭聲的纏裹手上白紗。
「我爹曾經為了抱著從椅子上摔倒的我，手指骨折。那晚他有手術，逞強為病人動手術，術後關節發炎，發燒好幾天。在他發燒時還抽空照顧我。」
白紗纏了又纏，韓東昇和以往一樣，將自己的手纏成了一顆歪七扭八的白紗球。
「我直到失去他後，才為這件事感到難過。」
江鳴躺臥在長椅上，閉目養神，聲音因為平躺喉音變得明顯，聽起來像是哽咽，卻不見他落淚。
「足足晚了好幾年，才難過、才懊惱……」
說不出口的抓心，無法言喻的後悔，神不願意繼續自己的麻木不仁。
「韓東昇。對不起。弄痛你的手。」
乾脆地道歉，而後跟著沈默，沈澱那股抓心的痛。
兩人之間還是沈默，凡人像是鐵了心不理他，離開了房間。江鳴瞄了瞄紙箱上的血手印後側身一窩，將自己窩在長椅左側，窩成一小球，食指順著椅背布紋滑動。
他開始思考，是不是真的應該離開韓家。
咻—
窗台打開，一籃水煮蛋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神瞄見那包的像白球的手，伸手一把攥著，而後拆開白紗，靜靜的、默默的，帶點強迫不讓他逃跑的，為他重新包紮。
隔著一扇木窗台，一個站在花圃上，一個窩在屋內，凡人沒正眼看他，神索性也不看他，手捲白紗，纏過血痕，一圈又一圈。
「韓東昇。」
又轉了一圈，在手腕上打了個漂亮的結。
「我想待在韓家。」
眼神落在那籃水煮蛋，沒急著吃，韓東昇的沈默消磨他的食慾。
喀喀—
裹白紗的手指吧嗒吧嗒的剝蛋殼。
「我會陪你。」
「啊？」
「我是說我會陪你……一起吃蛋。」
神心微漾喜悅，不可否認的喜歡這種陪伴。
「我爹常煮五顆蛋給我。」
趴在桌邊，拿過白花花的蛋。
「你也是。剛好五顆。」手比了個五。
韓東昇抿唇再抿唇：「以後都煮給你吃。」
神微微發怔，輕輕的嗯了一聲：「韓東昇。」
「嗯。」
「你可以活久一點嗎？」
江冊也說以後都煮給他吃，卻沒辦法煮得很久。充滿神的私心，神單純的希望寵溺能延長。
「廢話。」
這語調和神幾乎一模一樣，韓東昇嘴角微勾。
「會活得比你久。」
神笑彎了眼，眼眶不自覺得發熱泛紅，將手上的蛋遞給他。
「你也吃。」
這廝真的越來越無禮了。
＊＊＊
一日又一日過去，為了療傷，韓東昇沒有外出，反而是將該處理的資料全都帶回醫療室裡翻閱。韓吾青也跟著回家處理，嘴裡叨念那群高傲的法國佬，能寫英文不寫，偏偏給了一疊法文合約。
「兒子，你那越式法文行得通嗎？」
韓東昇抿唇，他看著合約也有點吃力。這幾年跑遍東南亞，為了道上的交易，他學了點越南語和不道地的越南式法文，可真要讓他閱讀看法文又是另一回事，會說，不代表懂得文字。
「很吃力。」
「該死。偏偏老四那婆娘今天晚上也會到。」
神聽到了他們的呼求，可愛巴巴地將下巴掛在沙發邊，兩顆眼珠子瞟呀瞟的盯著合約。
「藥廠協定……麻醉藥萃取生科合作，貴公司每年必須提出百分之二十經費整頓維修工廠……嘖，真坑人。」
韓吾青挑眉：「你看得懂？」
理所當然的點頭，神無所不能。
「江鳴你晚上有空嗎？」
「二爺。他不是道上的人。」
沒理會韓東昇難得少見的抗議，韓吾青將資料全都交給江鳴，江鳴順手翻閱。
「江鳴。你可以不必插手。但有你的幫忙，東昇會好做事些。」
神專注的翻閱，幫不幫看他心情，現在他就是看看所謂的道上都在搞什麼。
「韓家道上的兄弟們都在韓家醫院裡治療？」
合約上透露出一點端倪，兩家公司合作製作大量治療外傷的麻醉藥和止痛劑，再由韓家醫院吸收百分之三十的藥品，若非用量大，韓家醫院無需自行吸收。
韓吾青嘴角微勾，帶點流氓樣卻又不失優雅：「沒錯。我們的兄弟在自家醫院裡治療，一來省事，二來也能守住口風。」雙腿交叉，單手取出一根菸，沒點燃他就是叼著：「江冊也算是我們的打手。這二十多年來，半夜被叫來醫院開刀，為兄弟治療的功勞，少不了他。」
鳳眸別有深意的瞄了江鳴略顯怔愣的神情一眼後，嘴角露出些許勝利的微笑。
「如何？晚上有空嗎？」
江鳴定定的又翻了一頁，合約裡的世界和江冊教導他的世界很不一樣，充滿了違法、不規則、毫無制度的扭曲，要再說得具體點那就是裏頭充滿了黑色交易，小至萃取巴比陀液，大至交易器官。他能夠想像黑道處理一個人是多麼簡單的事，打一劑巴比陀，裝進屍袋，埋了，從此列為失蹤人口。
眼神落在合約最後一條款，什麼排隊等器官，在這條款裡完全不適用。
有錢，給權，器官就是你的。
「晚上我有空。」
他想知道江冊待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有多黑暗。
＊＊＊
南佬的話：
3/17,00:00再更新一章，感謝推薦送小花留言～（抱）
巴比陀（Barbital），安樂死成分之一。
手腕上滴落的鮮血，男人面不改色，用他包著血紗的手阻擋女人撒野。神想也沒想伸手抓下滲血的手，讓他鬆開箝制，脫下醫袍纏捲他冒血的手掌。
四姐轉動手腕，冷哼一聲：「算你識相。否則你這麼個小小醫生，別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四姑姑！」
喝聲打斷四姐的怒氣。
「別玩這種搬不上檯面的小人招數。」
游刃有餘的態度拐個彎將威脅從江鳴身上挪向自己。
「想要醫院的股份就各憑本事吧！」
四姐憤憤地呸他一聲：「不要臉的東西！」眼神不懷好意的瞟向江鳴：「笑話。你拿韓家的東西還和我談什麼本事。」
韓東昇霸道地擋在江鳴面前，睨視狠辣的女人。
「彼此彼此。四姑姑不也想白拿老太爺的東西嗎？」
「該死的雜種！」
一巴掌呼下，韓東昇連閃都沒閃，撇嘴後舔過破皮的嘴角，比了個「不送」的手勢後冷眼睨視女人離開。
長廊靜謐瀰漫，空氣中飄散一股淡淡的血味，江鳴抓著袖口，伸手擦拭韓東昇嘴角血絲，才剛碰到他，韓東昇撥開他的手後退步，拒絕他的碰觸。
「江鳴。你不該來韓家的。」
焦躁的語調，藏不住的怒氣，神也發現了，順著他的話回應，不懂韓東昇發什麼孩子脾氣。
「我覺得這裡很好。」
再次伸手，又被他躲過。
「比待在只有我一個人的家裡好。」
不經意流露寂寞巴巴的模樣，惹韓東昇一陣語塞，江鳴攥過他的手，他又是一次想也不想的抽開手，過度的反應不意外瞥見江鳴怔愣受傷的神情，心裡湧上一股煩躁。
「四姑姑不會放過你。」
「喔。」
「江鳴，這裏是黑道！」
神從不會用熱臉貼人的冷屁股，韓東昇不讓他醫治流血的手，他也就收手，腳步一轉，往回走。
「我知道。」
他就當這廝想拿「黑道」這詞嚇走他。
「你會有生命危險。」
「我知道。」神心毫無所動。
走進醫務室，他站在櫃子前墊腳，伸手勾著櫃子上的復健器材，出勁搬下大箱子，看起來和平常的他沒什麼兩樣。在韓東昇眼裡就當他不知道危險，顯得焦躁憤怒。
啪—
紙箱上印了只血手印。
「你什麼都不知道！」
他身上有多少疤痕，走過多少次生死關頭，黑道是什麼樣的世界，他一點也不想讓江鳴了解。江鳴伸出食指像毛毛蟲一樣一勾一勾推開他的血手，自顧自地打開箱子，拿出兩顆手握壓力球，一手抓一顆，揪呀揪呀抓了兩下。
「今天是這兩個月來，你和我說最多話的一天。」
文不對題讓兩人氣氛變得沈靜。
「卻不怎麼愉快。」
垂著肩頭，江鳴只當他不想見他，食指一推將藥車和白紗推向韓東昇，讓他自己換紗布，一蹦一跳的窩在離他最遠的窗台邊玩壓力球。
「韓東昇。」
屈膝坐在椅子上，下巴靠在膝蓋窩。
「你的手感覺是我用裂的。這種感覺很不好受。」
斂下眼，病床上的男人默不吭聲的纏裹手上白紗。
「我爹曾經為了抱著從椅子上摔倒的我，手指骨折。那晚他有手術，逞強為病人動手術，術後關節發炎，發燒好幾天。在他發燒時還抽空照顧我。」
白紗纏了又纏，韓東昇和以往一樣，將自己的手纏成了一顆歪七扭八的白紗球。
「我直到失去他後，才為這件事感到難過。」
江鳴躺臥在長椅上，閉目養神，聲音因為平躺喉音變得明顯，聽起來像是哽咽，卻不見他落淚。
「足足晚了好幾年，才難過、才懊惱……」
說不出口的抓心，無法言喻的後悔，神不願意繼續自己的麻木不仁。
「韓東昇。對不起。弄痛你的手。」
乾脆地道歉，而後跟著沈默，沈澱那股抓心的痛。
兩人之間還是沈默，凡人像是鐵了心不理他，離開了房間。江鳴瞄了瞄紙箱上的血手印後側身一窩，將自己窩在長椅左側，窩成一小球，食指順著椅背布紋滑動。
他開始思考，是不是真的應該離開韓家。
咻—
窗台打開，一籃水煮蛋放在旁邊的桌子上，神瞄見那包的像白球的手，伸手一把攥著，而後拆開白紗，靜靜的、默默的，帶點強迫不讓他逃跑的，為他重新包紮。
隔著一扇木窗台，一個站在花圃上，一個窩在屋內，凡人沒正眼看他，神索性也不看他，手捲白紗，纏過血痕，一圈又一圈。
「韓東昇。」
又轉了一圈，在手腕上打了個漂亮的結。
「我想待在韓家。」
眼神落在那籃水煮蛋，沒急著吃，韓東昇的沈默消磨他的食慾。
喀喀—
裹白紗的手指吧嗒吧嗒的剝蛋殼。
「我會陪你。」
「啊？」
「我是說我會陪你……一起吃蛋。」
神心微漾喜悅，不可否認的喜歡這種陪伴。
「我爹常煮五顆蛋給我。」
趴在桌邊，拿過白花花的蛋。
「你也是。剛好五顆。」手比了個五。
韓東昇抿唇再抿唇：「以後都煮給你吃。」
神微微發怔，輕輕的嗯了一聲：「韓東昇。」
「嗯。」
「你可以活久一點嗎？」
江冊也說以後都煮給他吃，卻沒辦法煮得很久。充滿神的私心，神單純的希望寵溺能延長。
「廢話。」
這語調和神幾乎一模一樣，韓東昇嘴角微勾。
「會活得比你久。」
神笑彎了眼，眼眶不自覺得發熱泛紅，將手上的蛋遞給他。
「你也吃。」
這廝真的越來越無禮了。
＊＊＊
一日又一日過去，為了療傷，韓東昇沒有外出，反而是將該處理的資料全都帶回醫療室裡翻閱。韓吾青也跟著回家處理，嘴裡叨念那群高傲的法國佬，能寫英文不寫，偏偏給了一疊法文合約。
「兒子，你那越式法文行得通嗎？」
韓東昇抿唇，他看著合約也有點吃力。這幾年跑遍東南亞，為了道上的交易，他學了點越南語和不道地的越南式法文，可真要讓他閱讀看法文又是另一回事，會說，不代表懂得文字。
「很吃力。」
「該死。偏偏老四那婆娘今天晚上也會到。」
神聽到了他們的呼求，可愛巴巴地將下巴掛在沙發邊，兩顆眼珠子瞟呀瞟的盯著合約。
「藥廠協定……麻醉藥萃取生科合作，貴公司每年必須提出百分之二十經費整頓維修工廠……嘖，真坑人。」
韓吾青挑眉：「你看得懂？」
理所當然的點頭，神無所不能。
「江鳴你晚上有空嗎？」
「二爺。他不是道上的人。」
沒理會韓東昇難得少見的抗議，韓吾青將資料全都交給江鳴，江鳴順手翻閱。
「江鳴。你可以不必插手。但有你的幫忙，東昇會好做事些。」
神專注的翻閱，幫不幫看他心情，現在他就是看看所謂的道上都在搞什麼。
「韓家道上的兄弟們都在韓家醫院裡治療？」
合約上透露出一點端倪，兩家公司合作製作大量治療外傷的麻醉藥和止痛劑，再由韓家醫院吸收百分之三十的藥品，若非用量大，韓家醫院無需自行吸收。
韓吾青嘴角微勾，帶點流氓樣卻又不失優雅：「沒錯。我們的兄弟在自家醫院裡治療，一來省事，二來也能守住口風。」雙腿交叉，單手取出一根菸，沒點燃他就是叼著：「江冊也算是我們的打手。這二十多年來，半夜被叫來醫院開刀，為兄弟治療的功勞，少不了他。」
鳳眸別有深意的瞄了江鳴略顯怔愣的神情一眼後，嘴角露出些許勝利的微笑。
「如何？晚上有空嗎？」
江鳴定定的又翻了一頁，合約裡的世界和江冊教導他的世界很不一樣，充滿了違法、不規則、毫無制度的扭曲，要再說得具體點那就是裏頭充滿了黑色交易，小至萃取巴比陀液，大至交易器官。他能夠想像黑道處理一個人是多麼簡單的事，打一劑巴比陀，裝進屍袋，埋了，從此列為失蹤人口。
眼神落在合約最後一條款，什麼排隊等器官，在這條款裡完全不適用。
有錢，給權，器官就是你的。
「晚上我有空。」
他想知道江冊待了二十多年的世界，有多黑暗。
＊＊＊
南佬的話：
3/17,00:00再更新一章，感謝推薦送小花留言～（抱）
巴比陀（Barbital），安樂死成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