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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殺仁(一)蕭康亦
作者:南佬      更新:2018-04-06 23:50      字数:2660
  沒去醫院,在醫院只是讓韓吾甯更容易下手,也沒回韓家,如果可以韓東昇並不想將江鳴受傷的事曝光。闖進老舊的診所,生鏽的綠色鐵門發出難聽的嘰呀聲,韓東昇身上的血乾了又濕,懷裏的人幾乎沒有呼吸,他雙眼充滿紅血絲,看著被驚擾想發怒的吳一恆。

  「吳……吳叔……」

  「操!快讓他躺在床上!阿原守在門外!」

  扔下菸管,吳一恆也是風風火火的性子,俐落的拉起簾子急救。簾子印著他拉簾的血手印,接通後的血壓器,不停地發出警告的嗶嗶聲,韓東昇單手捂臉,幾近崩潰的癱坐在一旁。

  「臭小子!快找人來幫忙!」

  「我……吳叔他……我……」

  「馬的!不要你你你我我我!要不就找找江鳴的手機,總會有一兩個醫生朋友!快啊!」

  不耐煩的粗話,吳一恆在簾子後也是手忙腳亂,剪開江鳴的襯衫,看見漩渦狀的槍孔,又罵了聲粗話。韓東昇翻找江鳴的手機,關機的手機不是最新型的科技,樣式還是最基本款的型號,他打開手機,畫面上是江冊和江鳴的照片,猜也猜得到這支手機是六年前的老手機。手機裡的通訊錄沒幾個人,他不可能聯繫詹家的任何一人,儘管詹驊和詹捷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也不可能聯繫杜海書,聯繫他就等於通報褚家,私心的就是不想將消息透露給詹捷。

  看著蕭康亦的名字,他猶豫了下後還是按下通話。

  「喂……蕭康亦。江鳴出事了。」

  電話裡那頭罵了他兩句粗話,聽得出他隨時衝出門的準備聲音,韓東昇和他約好地點後喊了阿原去接他。

  「你找蕭康亦?」

  「對不起。吳叔。我只能找他。」

  吳一恆為江鳴罩上氧氣罩後不發一語,轉身走向只有昏黃暗光的小走廊,直往屍袋間洗手,背光的身影讓他看起來多了點拒絕別人靠近的冷度。

  「吳叔!」

  腳步停下,他率性地揮揮手,還是不發一語。走進屍袋肩後粗魯的搓洗雙手上的血漬。今天,牆上那一排死人名字,特別礙眼,尤其是江鴻的名字。

  「……抖屁啊,操……」

  男人逞強的自尊不允許他發洩胸口發悶的疼痛,用力的搓洗發抖的雙手,在香皂滑出手的第二次,他憤憤地又罵一聲粗話。

  門口出現蕭康亦的大嗓門,還有重重拳擊聲,吳一恆探頭出去正好瞥見韓東昇閃不閃的迎擊。人活著就是得面對內心裡的罪惡和愧疚,當年他也希望被人狠狠揍一頓,但沒人這麼做,所有包容和寬恕反倒讓他被罪惡感綑綁。

  「先救人吧。」

  蕭康亦怔愣的看著背光的人:「哥?」

  複雜的情緒全部寫在臉上,吳一恆走回診間,看著蕭康亦半白的頭髮,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

  「還叫我哥啊……呼。子彈卡在肺部,不好處理。」

  什麼叫不叫哥,他就是他哥,蕭康亦想反唇說他個兩句,可是江鳴的傷勢容不得他浪費時間。

  「我需要洗手。」

  「裡面。」

  和吳一恆錯身進屋,在停屍袋間,也瞥見了牆上的人名。

  「嘖。江鴻,靠……」

  趕緊搓洗雙手,到了診間後他和吳一恆一人坐一側為江鳴取子彈。子彈穿透左下肺葉一公分處,兩人也不知道哪來的默契,一人取子彈,一人縫補肺葉。

  「我需要三號鉗。」

  血珠一滴一滴滲出,吳一恆難得地變成了助手,緊張兮兮地看著血壓器。蕭康亦一針一線縫補肺葉,手法和修補氣胸的做法雷同,有難度卻不難,吳一恆大可自己處理,但他下不了手。

  「他沒事了。」

  吳一恆再次檢查血壓,蒙著半張臉,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大口氣,蕭康亦也看不出他的情緒,不過,猜也猜得出來。

  「哥。」

  「嗯。」

  「你沒有對不起江冊。」

  他追隨吳一恆的腳步考上醫學院,那一年兄弟倆都是父母的驕傲,是他們那條街上的神醫兄弟,可也在同一年江鴻死了,吳一恆也離開他們。

  「哥後來都待在這裡?」

  「嗯。」

  吳一恆接下縫合的工作,卻因為雙手抖得厲害,無法攥緊線頭頻頻掉線。

  「馬的。」

  「我縫吧。」

  蕭康亦轉過線頭,一針一線的拉縫,他想告訴他江鴻的死不是他的錯,卻遲遲沒說出口,因為他知道這句話毫無意義。

  「哥。江鳴沒事了。」

  再次治療「江冊的兒子」,吳一恆失去了平常的冷靜,他坐在小椅子上看著沾滿血的手套,左手搓右手,右手搓左手,還是滿手是血。

  「你還在醫院?」

  「我在急診室。」

  他想說些家常話,卻發現不知道和親弟弟說什麼家常。

  「哥呢?和曉琪姊結婚了?」

  很多記憶都沒更新,停留在他離開的那一年。

  「沒有,早分開。你呢?有四十了吧。結婚了?」

  「沒有。」

  「是嗎。」

  乾巴巴的回了一句沒意義的是嗎,吳一恆沒打算當逼婚的長輩,他不是什麼正當的男人,國中時不學好,畢業後當水電工學徒,因緣際會受二爺的賞識,鼓勵他讀書,他憑著義氣衝勁考上醫學院,拿二爺的獎學金當上醫生,一輩子和黑道牽扯不清。這樣的哥哥,還能當弟弟什麼好模範。

  「……媽,她還好嗎?」要八十六歲了吧。

  「她前年走了。肺癌。」

  吳一恆搓手的手停頓了幾秒。他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弟,年紀差了將近一輪,長得不像,卻都有一頭白髮。他是前夫和媽媽的孩子,是混幫派的浪子,惹母親傷心是家常便飯,現在聽見死訊,除了傷心,還有更多無法挽回的遺憾。

  「你爸呢?還健康嗎?」

  「也走了。」

  他們兩個關係不差,真的不差,年齡差得多,想打架還沒得打。但也就是因為年齡差得遠,當年的蕭康亦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他離開,沒有足夠的智慧挽回無法彌補的錯過。

  「這世上就剩哥和我有血緣關係。」

  吳一恆無法回應這種單純的親情,刻意忽略他的話,離家那麼多年全沒音訊,他哪來的臉和蕭康亦當兄弟。蕭康亦也不勉強他,如果親情的距離能輕易的修補,那麼,他們兩兄弟的情感早就從分別中結痂癒合。

  縫合後蕭康亦沒走,直接在一旁的沙發上窩了就睡,按照他說的,也就是上了大夜班後,直接趕過來動刀,上班超過十八小時,還讓韓東昇處理他的假單,讓他多睡一會。

  韓東昇無條件地答應,他癱坐在病床旁邊,雙眼佈滿血絲,下巴冒出狼狽的鬍渣,全身上下唯一乾淨的就是剛換上的白襯衫。

  「喝兩口。」

  吳一恆給了他一杯熱牛奶。韓東昇自然地接下杯子,在手掌裡轉悠。

  「吳叔。對不起。」

  「你給我找麻煩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江鳴他……只是醫生……不應該受槍……」

  吳一恆一口喝光手裡的咖啡,打斷他自我厭惡的罪惡感。他懂那種如漩渦般的罪惡暗潮,一旦陷入,就會拒絕別人靠近,渾身是刺。簡單來說,老了以後就跟他一樣,不是說現在的他不好,而是他知道現在的他有多孤獨。

  「韓少,阿亦說這世界上只剩下他和我有血緣關係。」抽出口袋裡的一根菸叼在嘴邊:「很令人害怕的一句話。我開始想如果我死了,阿亦會知道嗎?他會知道當年我離開是因為四夫人追殺我嗎?……他大概不會知道,甚至不知道我死透了沒。」

  拿起一旁的毯子,為蕭康亦蓋上。

  「我剛剛去拉屎,腦子裡也轉著這些屎,最後得到一個結論。」

  「什麼?」

  吳一恆點燃菸管,哈了一大口,和二爺一樣喜歡慢慢的韓過白菸後從鼻子嘴巴緩緩吐出。

  「後悔。我後悔離開他們。」

  又抽了一口。

  「卻只能後悔。」

  沙發上的蕭康亦將毯子蓋住頭,在毯子裡的漆黑裡吞下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