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的小門忽然發出霸道的抨擊聲，門外的人沒出聲，但叩門聲就是蠻橫，砰砰砰的像是想敲爛那扇小鐵門，吳一恆拉起診間的簾子，還讓阿原伺機而動。

  「伺機而動你懂吧！傻不愣呆的。待會，一有狀況，你就帶少爺他們往地下室的小門走。」

  阿原看了眼韓東昇，見他點頭後才退步。

  「吳叔，不會有事吧？」

  「韓少爺啊，你不出聲都不會有事。」

  吳一恆瞄了眼蕭康亦，什麼話也沒說，他的生活早就和那種安逸的日常生活脫節，現在也沒想要蕭康亦理解他的選擇。

  「來了！還給不給人睡啊你們！」

  簾子後的韓東昇先一步抱起江鳴，蕭康亦見輸液管糾纏，也跟著起身整理，兩人對看一眼，沒太多的意思，比起較勁，現在吳一恆的動靜才是他們關心的重點。

  「吳叔。」

  「你怎麼來了。」

  「四夫人受傷了，想請您過去一趟。」

  「我不去行嗎？」

  喀咖—

  是槍解扣的聲音。

  蕭康亦從簾縫望出去，七、八個男人包圍吳一恆，其中一位槍管就抵在他腦門。他想做些什麼，卻在抓起手術銀刀時，讓韓東昇按下手，朝他搖頭。

  「小方，你說你們四夫人怎麼還有臉找我。」

  小方收起槍管，比了個請字。

  「四夫人能信賴的人不多，吳叔，您是其中一位。」

  「你放屁！」

  「吳叔，請。」

  吳一恆拉上藥袋，心不甘情不願的穿著拖鞋跟他們走，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拖出門口後又朝小弟們喊一聲。

  「幫我把門帶上。一點禮貌也不懂。」

  隨著鐵門關起，車子駛離的聲響也隨之響起，簾子後沒人開口出聲，蕭康亦見韓東昇又將江鳴放回床上，他一把接過江鳴，雙手臂一扛，單手轉過輸液管。

  「我要帶他回去。」

  韓東昇伸手抓住蕭康亦的前臂，會點擒拿術的他很輕易的又讓江鳴滑入自己的懷抱裡。

  「不可能。」

  蕭康亦手掌一抓，勾著江鳴的肩頭往自己帶：「他在這裡，不安全。」

  韓東昇雙手臂一摟，將江鳴整個抱在懷裡，蕭康亦重心不穩跟著往前傾，他們三人滑稽的全都倒在病床邊的長躺椅上，老舊的躺椅椅柱發出金屬發鏽磨動的刺耳聲。

  「跟你回去才是危險。」

  蕭康亦怕壓著江鳴，翻身後坐在地上，順手搥了下病床。

  「危險！你和我談危險！就是因為待在像你們這種人身邊，我哥也好，江鳴、江冊，通通他馬的陷入危險之中！」

  遷怒也好，他就是無能為力的看著吳一恆被帶走什麼事也不能做，小時候是這樣，長大後還是一樣！

  韓東昇眉頭因為他說著這種人而蹙緊，平躺在長椅上，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天花板。他讓江鳴趴在自己身上，雙手禁錮，打定主意就是不讓蕭康亦帶他走。

  他不會說什麼吳叔是老江湖不會有事的風涼話，在道上，誰管你是不是老江湖，槍眼無情，沒膽沒腦子的只有死路一條。

  「我很抱歉吳叔被帶走。」

  「你要是抱歉，就把江鳴給我！還給他一個正常的生活。」

  韓東昇仍抱著江鳴，這大概是他最大膽、最光明正大抱著江鳴的一次，有點可惜的是氣氛不是很好，但這樣也就夠了。

  「聯繫你來診所，我已經對不起吳叔，現在更不可能讓你插手管江鳴的事。」

  「對不起我哥？干他鳥事！我要救江鳴那也是我的事！」

  「蕭康亦，你該回去了。」

  蕭康亦現在他馬的就是不爽，這些人！這種人！無法無天的霸道，隨意地喊人來，利用完就當他是擦屁股的衛生紙一樣扔了沖了！

  「我就要在這裡等我哥！」

  韓東昇緩緩起身，小心翼翼的抱著江鳴，拉過病床上的毯子裹緊江鳴血液不流通而發冷的手腳，沒打算讓江鳴回病床休息，一個出勁，像抱孩子一樣拖著他的臀腿扛起他。

  「蕭康亦。我很抱歉。也很謝謝你。」

  話才說完，阿原手掌一劈，又給蕭康亦打了一支安眠藥，將他扛在肩頭，蕭康亦意志力驚人，都已經昏昏迷迷了，還逞著一口力氣，伸出發抖的手抓著韓東昇。

  「把江鳴……」

  「不論吳叔平安與否，我都會帶信息給你。蕭康亦……你說得對，我們這種人就是活在危險之中。」

  蕭康亦粗喘作嘔暈眩的氣息，半朦朧的眼神已經抓不住距離，發抖的手指抖得他抓不住韓東昇的衣領。

  「江鳴……哥……」

  「很抱歉，江鳴以後也會成為你說的，這種人。」

  手指無力地從韓東昇的衣領滑落，韓東昇抱著懷裡的人往地下室的小門走。

  「阿原，來的時候，有矇眼嗎？」

  「有。沒讓蕭醫生知道診所在哪裡。」

  韓東昇踩著下樓的階梯，交代兩句讓阿原帶蕭康亦回韓家醫院，別讓四姑姑發現他的命令後，兩人分道揚鑣。他抱著江鳴走入車水馬龍的街頭，坐上早已安排好的黑車。

  「二爺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在他們到吳叔診所沒多久，二爺就給了訊息，說他會讓一批人在街口護著他們回宅子。

  「昨天那場槍戰，四夫人中槍，受傷的消息又讓她自個兒露出風聲，四夫人管理的藥廠股市一早就開始跌，驚動了韓老夫人，老夫人一早就喊了二爺回主樓問話。」

  「王叔，這是二爺讓你說的？」

  王叔通常不會說這麼詳細，今天感覺有些刻意。

  「是。」

  韓東昇一時沒想透二爺的用意，王叔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八字鬍底下的唇抿了又抿，看起來還想多說兩句，他也沒忍住，一開口就像神來勸世一樣語重心長。

  「少爺。我王叔也不能說是忠告，就是知道些事，想提醒少爺兩句。」

  「王叔請說。」

  王叔到底也是叔字輩，鹽巴吃得比韓東昇多那麼幾倍，加上這幾年二爺也倚重他，說起話來有種老油條倚老賣老的架子。

  「那個吳一恆曾幫四夫人試假藥，今天又讓四夫人領回家裡療傷，王叔是想提醒少爺兩句，吳一恆沒你見著的那麼單純。」

  「這也是二爺讓您說的？」

  王叔老肩頭一震，這語調毫無波動，和他想像中的驚愕不太一樣。

  「不是。」

  「沒事。王叔別太緊張。」

  後視鏡裡的韓東昇眼裡無波，比二爺還看不出情緒，王叔倒有些後悔多說這麼兩句，他還想著韓東昇和小時候一樣畏畏縮縮，多說吳一恆兩句信息，韓東昇還會痛哭流涕的感謝他。

  「少爺若是覺得不中聽，王叔就不說了、不說了。」

  「王叔。」

  又是一聲冷情，王叔顫巍巍地轉動方向盤。

  「少爺請說。」

  「二爺沒讓您說的，下回就別告訴我了。」

  「是。」

  車窗外滴滴答答的落下斑駁雨滴，韓東昇冷臉遠望，單純？他這種人從小就沒有單純這二字，身邊的人又怎麼會單純。

  沈默讓王叔不敢貿然聊天說話，在車子轉過好幾個彎後才停在十字路口前謹慎拘束的詢問。

  「少爺，要先載醫生回家嗎？」

  韓東昇停頓了幾秒，這幾秒他的心思翻轉搖擺，他真的要讓他成為「這種人」嗎？

  「不。」

  低頭看著江鳴沒血色的臉。

  「直接載我們回韓家。」

  是。他要江鳴成為和他一樣的「這種人」，在「這種世界」中，生存。

  ＊＊＊

  南佬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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