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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牧了个川      更新:2019-02-27 15:42      字数:4783
  “他姥姥的,什么时候下雪了?”

  出了小宇宙网吧,在冬日干冷的晨风中打个激灵,眼珠了被突然变亮的光线刺得突突蹦跳几下,撞得眼眶生痛。

  盛开站在门口,闭了眼,深深打个哈欠,伸伸懒腰,颈椎脊椎腰椎咯嘣嘣一阵乱响,头一甩,那绺焗成白色的长发便跑到了脑后。或许是嘴巴张得太大,上下颏交叉的关节酸痛,舌根漾出两股津液,“咕噜”一声吞下。他感觉眼角挤出两滴凉丝丝的泪珠,胡乱抹了几把,在眼角抠了一阵,看一眼粘在食指尖上黄白色的大滩眼屎,曲指弹了出去。

  泡了一夜网吧,粒米未进的肠胃咕噜噜地提醒主人。他揉揉肚子,四下打量,抄着裤兜,夹着膀子,坐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早点摊,把五根油条撕烂,扔进馄饨中,又多加了一勺辣椒、三勺醋,稀里呼噜声间吞进肚去。片刻后,身子渐渐变暧变灵活,夹着的膀子放松了,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付完帐,他翻遍里外上下的所有兜后确定身上只剩了三块五毛钱。问问老板娘,闭眼算算日子,又确定了另一件令他心烦的事:昨天是还债期限的最后一天。想到疤瘌那张狰狞的鬼脸,后脊梁一阵阵发凉,忙四下打探,以十二分地确定他没在周围,不会突然间蹦出来,给他个意外的“惊喜”。然而,这并不能让他感到心安,想到借钱时的承诺,手腕子就隐约有了痛感,两只手忙乱地互相揉揉腕子,揣进了怀中。

  掏出一直关着的手机,开了机,发现长长一溜未接电话,挨个儿看去,全是母亲和妹妹打的,想必都急疯了吧。他没心思理她们,调出电话联系人,在一大堆号码中翻找,边找边骂。前几天给这帮孙子们打电话借钱,没一个肯解囊相助的。不求他们慷慨大方,哪怕是抠抠缩缩地小解一下也行啊!平时在酒桌上亲兄热弟地叫着,为哥们儿两肋插刀的话说得斩钉截铁,一到真事儿上全都当起了缩头王八。后姥姥养的们,全是虚情假意的猫狗朋友!

  “上哪儿弄那三万块钱呢?”揣起手机,他暗自琢磨,妹妹的瓜子儿脸渐渐浮现脑海。他咂嘴皱眉,很是犹豫一番,才说服强烈的自尊,挤上了一辆公交车。

  此时的盛夏刚刚进入金百利商业大厦的电梯,按下了三十六层的按钮。那是她所在公司Super Shining所在的楼层。

  今年的雪来得好早好猛,早上一睁眼,外边已是银色的童话世界了。她迫不及待地冲下楼,在雪地里旋转蹦跳,欣喜地踩出各种图案,用手机拍下来发到QQ里,和朋友们共享。晶莹的雪花一朵勾着一朵,你拽着我的衣裙,我牵着她的小手,从高空结伴降落凡尘,天地间洋溢着稚嫩无邪的笑声。啊,好久没有如此纯净美妙的心情了,她忘了自己是令父母皱眉揪心的大龄剩女,又变作了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升到十七楼时,进来一对男女,互看一眼,分左右站开。盛夏却一眼看出二人是对热恋中的情侣。该死的办公室规定,为什么不允许同公司的员工恋爱呢?是怕影响工作吗?可本姑娘正是在爱情正能量的激发下,才会在长达三年的时间里始终保持着旺盛的工作热情呢!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二人。

  男的西装革履,戴副窄窄的蓝框眼镜,头发梳得纹丝不乱,五官开阔,线条粗硬,容貌间所透露出的江湖中人的狂放不羁与其文质彬彬的装束很是冲突。和他相比,无论身材还是五官,那女孩都显得太过精致小巧了。俩人站在一起,男的若是一幅泼墨大写意,女的就是一帧精描细绘的小工笔。

  “呀,多有创意的精辟比喻呀。一会儿倒可以以此当作开场话题,定能博得仕印兄的夸奖。”想到这儿,一朵甜蜜小花在心间绽放,她笑了。

  或许是多看了那男人几眼,她很快感受到了从女孩的目光中传递过来的浓浓醋意和敌意。她低头假装玩手机,心中暗自好笑:“我才不稀罕你大鼻子宽嘴巴的大写意呢,我的仕印兄是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浑身散发着青衫墨客的脱俗气质,哪是你这幅大写意所能比的?”

  电梯门一开,盛夏就看到了熟悉的公司招牌。

  那是块金色的合金牌子,镜子般明亮,能照出一根跑到鬓边的乱发。商周汉唐宋的铜镜是什么模样?有没有这般清晰呢?常爱在牌子前照镜子的她总是做这样的遐想。她是个有点怀古情节的人,只是,并不因此而毁谤现代生活。就像此刻,她怀想着铜镜,却同样爱眼前的牌子。那牌子上面有两个大大的英文单词——Super Shining,由美体写成,线条优美流畅,众多闪耀的星星围绕四周。那文字那图案和铜镜上的花纹铭文各有千秋,都令她叹赏。

  “嗨,夏姐,气色不错哟!”莫月露站在前台后浅浅一笑,一双美目弯作月牙,迷倒众生。

  “拿我开心是吧?”盛夏没想到这个看似粗枝大叶的富家女还会察言观色,不觉间红了脸,更添几分柔媚。“老了,哪能跟你们如花似玉正当年的年轻人比呢!”

  “哟哟哟,最听不惯你们这种语气,不过比人家大那么几岁,却非把自己说得七老八十似的。这暴露了两种心理,一是自卑,二是妒嫉!”莫月露嘟起樱唇,卖了个娇俏的萌表情。

  “当你发现青春正在离你越来越远时,你就跟我一样自卑嫉妒恨了。女人最怕的是年龄,谁年轻谁就有骄傲的资本。”

  “哼!”莫月露唇角一撇,不屑地冷哼一声,说,“我就是当了妈成了奶奶也照样骄傲。自信和幸福一样,都是由心态决定的,和其它因素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因果关系。”

  盛夏不置可否地一笑,看着因自信果真又美了几分的莫月露,暗自感叹:“上苍造人真是偏心,眼前这个丫头集美貌财富于一身,是货真价实的‘白富美’,怎能不自信呢?她有个身价近亿的老爸,之所以窝在这儿做个毫不起眼的小职员,不过是从小被人服侍腻了,找点苦吃,体验一下平民百姓的生活罢了。自己和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阶层。虽然身材长相均不逊于她,只可惜错生在薄祚寒门的寻常人家,红颜薄命呀。”不过莫月露这丫头性情开朗,有几丝男孩子的豪爽,并没有富家子弟惯有的骄奢拔扈之气,入职才二个多月,就已经和许多同事成了朋友。

  “夏姐,下班后陪我去专卖店选几款眼霜吧,完了咱们去吃法国大餐,还上康庄路那家,你不是最喜欢那里的红酒吗?”

  换作以往,盛夏定会不假思索地应下来,而今天她正准备向自己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进发,无法确定当幸福汹涌而来时,还能不能顾及爱情之外的世界。比如父母,比如已失踪好几天的大哥,再比如对面这个正满含期待地望着自己的丫头。

  “改天吧,今天,今天有点儿不方便。”爱情稍费些力气就打败了友情。她感到脸上发烫,想必已是一片潮红。

  “呀,你不会是恋爱了吧?”莫月露睁大双眼,红唇半张,惊讶的表情如卡通人物般萌得可爱。

  “不跟你扯了,被泰总捉到又得挨骂!”她扭身捂脸,快步逃进了设计室的格子间。

  Super Shining是一家专为当今艺人服务的新兴公司,规模不大,所有员工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六十人,其业务主要是为明星大腕儿们出席各种活动、参加各类演出设计服装、发型;为有才华、想进娱乐圈的新人制定走红路线;充当各种商演的中介等等。

  三年前,盛夏由人才交流中心推荐入职Super Shining,最初分在企划部,没多久又成为服装设计师孙仕印的助理。三年来,许多员工每到公司低靡期纷纷跳槽,大学同学也不止一次向她推荐更好的工作,但她却一次次选择留下——为了她的仕印兄。

  孙仕印是公司的王牌设计师,曾留学巴黎两年,设计的作品中常会应用些古典元素,给人眼前一亮的惊喜。他的作品曾在国际大赛上获奖,太多的一线明星都穿过他设计的礼服在舞台红毯上展现自己迷倒众生的风采。因此,虽是幕后之人,在圈内却颇有声望,那些拥有万千粉丝的偶像们对他格外敬重。据传闻他有过一次婚史,妻子难产而死,至今单身未娶。不知是否与此有关,这些年深居简出,痴迷于设计,极少出席各种性质的活动。

  成为这个男人的助理没多久,她就动了情。

  他是她崇拜的偶像,是她的世界中九五至尊的陛下,而她只是区区一介贫女,只能把强烈真挚的情感深埋心中,融入为他冲的每一杯茶,买的每一份快餐里,藏在对他低眉顺目言听计从里,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某一天得到他的宠幸。而他始终埋头工作,和她的交集只局限于工作。时间一久,这份沉默隐忍的爱让她感到了疲惫和委屈,舍不得埋怨他的不解风情,把责任全推到了月老身上。他老人家可能年事太高眼花头昏了吧?放着郎才女貌的大好姻缘不抛红线,偏去成全那些冤孽宿情。比如,那西门庆不过是无意中路过,便被潘金莲的叉竿打中头巾,由此打出了一段风流艳事。当助理这么久,俩人日日相见厮处一室,却不曾有一个茶杯、一份文件充当传情的信物。昨夜在网上看新片《爱的不等式》,受女主角梅芳妮的启发,决定为爱主动出击——向他表白。

  “爱根本就不是等来的!”她在心中重复着梅芳妮的经典台词。

  为不打扰孙仕印工作,又能保证随叫随到,设计室进门处专设了一个小小的格子间,她就在那里整理文件、接听电话、在电脑上制作孙仕印设计的新款衣服的三维图,以及随时听候他的召唤。

  她静静地坐在格子间,听到里边的脚步声、纸张的翻动声,顿时变得异常紧张。

  “爱情根本就不是等来的!”

  她默念着,从电脑桌的抽屉里拿出文件夹,抱在胸前,做深呼吸。似乎过了许久,她才稳住情绪。出了格子间,一看到正专注地侍弄模特身上的衣服的孙仕印,刚平静下的心又开始狂跳。

  他看她一眼,灿然一笑,转身抓起桌上的助听器,赛进了耳中。

  据说多年前他生了场大病,病愈后听力就丧失了,只能靠助听器和这个世界沟通。平时,一旦投入创作状态,他就会摘下它,以便不受外界干扰,全身心沉浸其中。有一次,趁他去洗手间的间隙,她觉得好玩,拿起那东西往耳前一放,没听到预想中的美妙音乐,被里面嘈杂的噪音吓了一跳,忙放回原处。想了片刻她才明白:所谓的助听器应该和放大镜的原理相似,只不过前者放大的是声音,后者放大的是影像而已。

  “假如他听力正常,再戴上这东西听我说话,岂不是真真的如闻虎啸狮吼了吗?”她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逗笑了。

  “盛夏,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他匆匆扫她一眼,又把目光放在了模特身上,眉毛习惯性地往中间一挤,眉心正中便隆起个大疙瘩。“款式颜色做工都没问题,可我总感觉哪儿不对劲,可一时又找不到问题的所在,你快帮我看看!”

  那是件低胸裸背的晚礼服,湖蓝色,裙裾很长,拖出一道道椭圆形的褶皱。面料上有不规则的银色印迹,线条流畅粗放,仔细辨认竟像是狂草书法。在左侧腰际向裙摆过度的部位,她隐约认出“为红妆”几个字,不禁再次被折服:礼服、诗词、书法如此搭配,太有创意了。

  她看入了迷,想象着女主人穿着它在星光熠熠的红毯上莲步缓移,狂草的线条和裙裾的褶皱化作荡漾的涟漪,就像女人细密的心事,烦恼与甜蜜相混杂的心事。

  “啊,料子!是料子的问题!”他突然大叫,扭身捉住了她的手,眉心的疙瘩瞬间荡开,漾作满脸的喜悦,兴奋地说,“料子太软了,偏于轻浮,而不够持重!”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他身上洁净的成熟气息拥绕着她,让她感到眩晕。她头稍仰,痴迷地看着他即使开心时仍略显忧郁的眼睛

  他的眸子黑亮深邃,如幽深的潭,怎么也望不到底,真令人着迷,仿佛那里面藏着什么诱人的秘密。她看见自己沉入潭中,缓缓缓缓地下沉,睁着的双眼被潭水映得格外大格外亮,长长的头发披散开,如一簇飘摇的茂密的水草。她身上穿的正是他刚刚设计的礼服,宽长的裙裾盛开成一朵蓝色的大花,她是花心中的蕊,轻轻地颤抖着。

  “你怎么了?”他松了手,后退两步,认真打量她。

  她的脸顿时飞红,眼帘低垂,揉着被攥痛的左手,暗自鼓动:“表白表白表白!”

  “哦,这,这衣服太漂亮了,我,我都被它迷住了……”话一出口,她暗骂自己没有用,使劲掐了大腿一下。

  “是吗?”他信以为真,更加得意地说,“我也非常满意这件作品,还给它取了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蓝色的甜蜜’。怎么样?你喜欢这名字吗?”

  她心头猛地一颤,暗中思忖:“蓝色的湖水,甜蜜的心事,和我刚才想的不谋而合呀!老天,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那么,他一定也知道我对他的心思喽……”

  “盛夏!”

  “嗯?”

  她应声抬头,见他正笑看着自己,那笑容中突然多了一丝羞赧的神色。

  难道那“蓝色的甜蜜”是为我而做的吗?难道我的痴情终于将他打动,就要向我求爱吗?强烈的幸福感浪头般一波波打来,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望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期待。

  “我准备下个月结婚了!”

  “结婚?”她一愣,脱口问道,“和谁?”

  “雨儿。”

  冰冷的失望如鬼爪般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