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盛中华本想回家看看，看时间不够，只好去了监狱。上班时间还没到，厂区只有三名值班干警。一分监区的温指导员和二分监区的韩队长在车间巡视，盛中华跟二人打过招呼，进了办公室。

  “盛教，这么早？”景飞龙坐在长条桌旁，笑着欠欠身子，手中拿着本小日历。

  “哦，没事儿干就来了。”他盯着他手中的日历，认出是陈拥军办公桌上那个。

  “查个日子。”他扬扬日历，解释说，“我媳妇马上要生日了，看那天阳历几号，当不当班。”

  “这可是大事儿，得认真对待！”盛中华一笑，进了教导员办公室。

  一进屋，立刻感觉有点异样，细看才发现屋里干净整齐了许多。桌面儿上一尘不染，纸篓里也已经是空无一物，突然有些懊恼，仿佛里边真有什么线索似的，直怨自己没能在第一时间仔细搜查一番。坐在桌前，冷不丁想起下班前随手丢在桌上的信，把办公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找个遍也没找到。怎么回事？莫不是记错了？会不会是放进纸箱里送陈家去了？他皱皱眉，拿起了电话。

  “喂，哪位？”

  “青洋，是我。”

  “盛叔？”

  “嗯，中午我抱去的那箱东西呢？”

  “在我妈的卧室里。怎么了？”

  “哦，我可能把一封信错放里边了，还没封口呢，你去帮我看看有没有？”

  “好，您等一会儿……”二分钟后。“盛叔，我妈找了，没有。谁的信？您是不是放别处了？”

  “没事儿，一名服刑人员往外寄的信，我还没检查呢。行，就这样吧，我再找找。”

  干警办公室在厂区最西侧，共分三部分：北边是卫生间和两间储藏室；中间是公共办公区兼会议室，每周的敌情分析会都在这里开，俗称大办公室；南边又被隔作两半，里手是监区长办公室，外手是教导员办公室，统称小办公室。小办公室的门有锁，中午走时他只是用脚勾上了门，并没上锁，可偏偏就丢了那封信。

  “小景，拿日历的时候有没有看见一封信？”

  “信？没留意。怎么了？”

  “桌上有封信找不着了。对了，谁打扫的卫生？”

  “中午下班前监区长特意吩咐我把你的办公室彻底打扫一下，我安排了一名服刑人员。”

  “安排的谁？”

  “严进发。他刚减完最后一批刑，再有二个来月就回家了。平时除了干点副工活，还负责打扫办公室卫生。会不会是他打扫卫生时当垃圾扔了？我去问问他。”

  “不用了，没要紧的一封信，他不扔我也要扔的，不过是随口问一句。”他笑笑，又回了小办公室。

  他反复念着严进发的名字，感觉有些耳熟，片刻后想起上午开会时，景飞龙曾提到他。对了，说是罗寒松前几天给快走的严进发买了身新衣服。

  他立刻陷入了沉思。

  信是罗寒松的。罗寒松给严进发买衣服。信放在办公桌上。严进发进办公室打扫卫生，然后信不见了。是当垃圾扔了，还是偷走了？他为什么要偷？是受罗指使？罗又为何指使严去偷？那不是他送到办公室待寄的信吗？莫非里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盛教，”温指导拿着张纸走进来。“这是全年违规违纪，受过处分的服刑人员名单，一共二十六个，你看一下。”

  “按规定，一次性扣四分，全年累计扣十五分，以及受过警告以上处分的，年底免评是吧？”

  “对，这不马上要年终评比了吗，按惯例，要先把免评人员的名单统计公示的，你签下字。”

  “温指导，”盛中华把签好名的单子还给他，问，“咱们监区谁负责信件的收发工作？”

  “景飞龙。收发信件、到狱部拿报纸等等后勤那块儿都归他管。”

  盛中华点点头，心中更加疑惑：“既然是景飞龙负责的工作，那封信又怎么跑到老陈办公桌里去了？”初看那封信时就觉得有些诡异，如今更觉非同寻常。忙拿纸笔，边努力回想边写在纸上。

  宝州市新华西路15X信箱

  罗劲松  收

  二哥：

  你好！毛毛准备下个月X日去不夜城玩，请接待一下。

  弟：寒松

  二0一六年十月X日

  尽管只匆匆看了一遍，由于信很短，除了具体日期和信箱号的尾数没记住，别的不敢说一字不差，大致内容错不了。他反反复复看信，越看越觉得怪。

  如今已是信息化电子时代，监狱也一样。服刑人员每月有十个拨打亲情电话的指标，每次五分钟，每天晚上收工后都可以打，节假日全天通话，非常方便，所以，写信的人寥寥无几。而且，凡是写信的，大都是长篇大论，以抒发内心的情感，短的二三页，长的十来页。而这封信总共二三十个字，稀稀落落地写了二三行，除了时间地点人物外，没有一句客套话，没有一丝感情，简短生硬得如同搞地下活动的接头暗号。

  “报告，”戴红袖标的坐班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大声说，“尚咏海和严进发干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