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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作者:Prevor      更新:2019-07-31 10:06      字数:2722
  在阴暗潮湿的监狱中好歹还是有一扇小窗的。些许的光亮就从那里渗透进来。裸身的仇羊保持着一个姿势,蜷在角落湿漉漉的稻草上,看着那斑驳的光影从左游移到右,从一片虚无化成高亮而再跌成模糊的一团,从焰火的瑰红悄悄晕成浓烈的白光而再稀释为深海般的蓝。他没有表情,一如当年看着仇焱将仇午打得皮开肉绽时一样。他在感伤着也在等待着。他在等待着黑暗中那空洞而坚实的脚步声慢慢地由远及近。长久以来,他竟有丝期待了。推开厚实的铁门的是几个衣着粗布制服的男人。他们一定是身形魁梧而坚实有力的,这点可以从他们绷得紧实的衬衣袖口看出。领头的男人留着不加修饰的络腮胡,这很容易让仇羊想起荆里山谷间攀延的杂草。他的声音低沉而迷人:“把他带出去。”于是几个人便用力地抓住仇羊的手,架着他穿过被火把照得亮晃晃的长廊,带进了一间充满铁锈味的石屋里,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绑在一个由两片细长铁板组成的奇特的铁架子上。铁架子腐蚀得厉害,紫色的脂血与棕红色的锈痕相交融,结成长长的晶体。“你们都出去罢”。领头的男人朝着其他人挥了挥手。他们低了低头,训练有素地走出屋子,哐当一声关上了沉重而锈迹斑斑的铁门,于是,屋子里只剩下了他和他。

  “又剩下了我们了”,他的声音一扫冷酷与严寒,变得真诚而热烈,一如像母亲撒娇的顽童,“今天要怎么做呢?”仇羊并不说话。从仇羊的角度看他的脸是一个奇怪的正三角:棱角分明的骨上粘结着结实而富有活力的肌肉与肤质,一如南方春天滋育万物的土地,纷乱的须髯扎根其中并沿其向上攀附生长,构成了这个三角形的最基础的两条边线;他宽阔的额骨略有弧度,饱满坚实,偶尔皱起的眉纹就如重峦叠嶂的山峦,这是这个三角形的底边线;他挺拔的鼻梁犹耸立的山峰,从中间将整个三角一分为二,正似正三角的中轴线。轴线两边嵌着的眼正热切地注视着倒仰的仇羊。仇羊被囚于石屋中的姿势确也是很奇怪。他觉得自己正如多米尼克曾经提起的受难者耶稣,只不过是换了个姿势,头朝下的罢了。仇羊也确实觉得自己和耶稣并无不同。耶稣在受难,他亦如此。只不过耶稣是为了绝大多数人而受难,而他只是为了荆里。但他们都是心甘情愿的。

  屋子里的光线并不是很充足。在靠近铁架的地方燃着两根蜡烛,晕出昏黄的微光,在仇羊身后投下长长的影,也把地上斑斑驳驳、已经凝固血迹衬得熠熠发亮。石屋里很乱,地上四处散着稻草。仇羊的后面挂着两个铁笼,拇指粗细的铁链从上悬下来,慢慢地摇晃着,发出响声。一张已经掉了皮的镴架子上放着些样式不同几乎已经锈蚀殆尽的刑器。他用粗糙而冰凉的大手抚摸着仇羊的胸膛,然后渐渐向上,用指尖拂过一根根矗立的肋骨。“你有断袖之癖?”他停了下来,用一种听不出情感的声音发问。仇羊先是一愣,随即白皙的脸庞上印出些羞赧的红晕,他的下体在不经意间已然勃起,正直挺挺地对着他。仇羊自己并没有龙阳之好,况且任何一个男人在如此轻柔的触碰之下也必定会产生正常的生理反应。只不过仇羊现在正被倒绑在铁架上,受着刑,在这种情况下勃起,想必会引起误会也是正常的。仇羊并不解释。于他来说,一个欲意赎罪的将死之人就算再被贴上什么标签也是无需在乎的。“我并不介意你们喜好独特的人。”他见仇羊并不说话,便转身去拿施刑的刀具,“只要能够让我满意地施刑便可。”这些刑具大多都是由铁制成,可现已大多锈蚀了。他挑了一把尚未完全锈尽的小刀细细端详着:“这些刀具都是以北方的精铁打造,淬炼的火是由西北平原下沉积千年的煤所燃。只有宫廷中最出色的锻铸师方才有幸遵嘱先皇的圣谕去雕琢他们。每一寸精铁必经过肌肉遒劲而匀称的锻铸师用同等大小的力道的锤砸;每一次淬火都必在恰当的时间,注入的水必为刚刚敷解开的冰水;水里不可有任何的杂质,就算是锻铸师的汗水也不可。因此,锻铸师们都必须穿以厚实的锻铸甲。纵使温度再高,他们也决不可卸下甲胄。因此这些刑具都是上好的。它们曾经与这石屋一同在先皇的荣光下辉煌过,”他面向仇羊,从高处俯视着他的眼睛说,“虽然这些荣光已经随着先皇的崩殂而变得黯淡,精铁的艺术品也随着时间而染上锈蚀的标记,但是,至少我还曾记得。”仇羊并不很听他说话。他只依稀听见他说这些刑具是一群穿着如粽子一般的人打造的。至于他们为何要穿成粽子的模样他就不是很知道了。但凡这些于他都只是无聊的。他现在只想获得疼痛的体验,正如多米尼克以前所感受的那样。

  让仇羊满意的是,他每天要受两遍刑。第一次总是在固定时间的,大约是在太阳升起后的一个时辰。那个时间大概正是公差们上工的时候。在这次上刑之前,总是有些女差役——大抵是些穿着公差服装而面容姣好的姑娘们,她们整齐而训练有序地捧着洗净的长白罪衣走进来,细心地给仇羊换上。倘若把这称作为罪衣确也略显奢侈。这衣服都是用蚕丝以特殊的工艺手段精心制成的,摸上去轻柔舒适。仇羊就穿着这件罪衣走到大堂上受刑。

  大堂上很开阔,却又阴森的很。仇羊穿着那奢靡的蚕丝罪衣只觉得单薄,由于没穿内裤的原因,他总觉得裤裆里老飘过阵阵的风,凉飕飕的。他被两个身形魁梧的公差押上前去,按跪在地上。拿着威武棍的公差站在两边一列排开,他们面无表情,似铁一般地生硬。大堂中间熊熊的火焰燃烧着,渲染出了层层叠叠的阴影。这些阴影有的浓烈,有的淡薄,斑斑驳驳地打在墙角、公差的脸上与一切规则或不规则的物体上,让一切看上去都有重叠的立体感,就好似严谨的素描画。大约在仇羊跪了有一会的时候,一个穿着朝服的老者就会从后面慢慢地踱到台上,再悠悠地坐下来。他会用眼睛仔细审视仇羊的时候突然狠拍惊堂木,慢条斯理且气势汹汹地喊出升堂。于是,站着的公差们纷纷以威武棍击地,造成撼人心弦的声音。这声音直震得仇羊脑袋发蒙,险些瘫软在地上。对仇羊的反应老者自然是很满意。他从容地捋了捋陶渊明式的胡子——那是他每个早上花一个时辰,对着铜镜里的那张脸,照着文壁描摹的五柳先生像细细修饰的,不紧不慢地问道:“汝可认罪?”仇羊自是不加理会。于是老者又挥一挥手,命些许公差拿着拶子套在仇羊的手脚上慢慢地收紧。于是仇羊就在这钻心的苦痛中挣扎,几近晕死过去。仇羊自己很享受这苦痛,老者也乐意于见到仇羊苦痛的表情。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们就互补着构成了刑讯这个整体。可老者又时常感到不悦,仇羊在受了刑后却仍不肯承认自己所犯下的罪过,因此他得日复一日地按照程序,派那些面容姣好的女公差地给仇羊套上昂贵的蚕丝罪衣,让他一遍又一遍地受刑,这倒是无聊且不合常理的。 

  仇羊现在感到一阵刺痛。一天之内的第二次受刑开始了。他轻轻划开仇羊右腹的上方,温暖浓郁的血液就慢慢地从仇羊细腻的肌肉下渗出,就如同小青潭里汩汩流出的泉水。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仇羊在刺痛中渐渐失去知觉,他仿佛在熹微的光中看到了仇午,看到了仇焱,看到了爰兔,看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