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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作者:Prevor      更新:2019-07-31 16:38      字数:3615
  倘若历史是一串漂浮在空气中断了线的项链,那些在时光中富饶发达的城市就如同晶莹剔透的珍珠熠熠生辉,荆里则是飘在末端色泽暗淡的珍珠,远离了文明与开放,在被荆棘包覆的一隅独自悄悄闪耀。而将荆里与其他灿烂夺目的珍珠连接起来的人正是多米尼克,那个仇午口中将要改变荆里的人。尽管此时此刻他在通往荆里的路上陷入了些许的麻烦,并与后人回忆起他的样子比起来有些许不同。他的骡子陷进了浓厚的泥泞之中,很难将他瘦弱蹄子拔出来,况且他的背上还承载了超越他负重的箱子。倘若他有思想能够像人一样说话,他显然是想把多米尼克按进这肮脏的泥土里的。但是他是一只来自亚洲亚热带的杂交生物,而多米尼克则是一个经历了半个世纪之久的沧桑、来自欧洲须髯横生的老头,无论怎样他也是听不懂他的愤懑与抱怨的。于是他便放弃了挣扎与努力,开始用尾巴驱赶那些令驴烦躁的昆虫,咀嚼路边暮春美味的干草了。无可奈何的多米尼克只得捋起残破的衣袖去用力捯饬深陷在泥土的伙伴。“Dannato stronzo!”他愤恨地用从家乡土地里生长出的语言表达自己的不满,但依旧无济于事,天色已渐晚。暮春的白昼已愈来愈长,但这丝毫不影响夜幕的来临。他不知何时能到达理想中的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城市,那个文明与富饶并存,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至高无上的强权的地方。他迫切地渴望它,想融入它,将主的光辉挥洒其中,成为历史荣光的一部分。

  荆里的守卫似乎是荆里中最无趣的工作了。层层叠叠樟木与梧桐的树荫下的泥泞下路鲜有人走过。荆里是被时光遗忘的一隅,几乎无人踏入,也无人离去。先民的脚下似乎长出了树根,茁壮地嵌入地下,与荆里的土地交织相融。他们为荆里耕作,让荆里充满生机与活力;荆里为他们输送养分,给予他们生存的营养与力量。先民与荆里相生相伴谁也离不开谁。至于外来的人,他们之于荆里在先民眼中就如同虫蚤之于卧虎。他们跳跃着呐喊着拥簇而来,隐没在毛皮之下,贪婪地啃啮着血汁。他们离开荆里或许会凋零,会死去,但荆里离开他们必将更加自在清净。更何况在先民眼中这外来的人还曾经掠夺走了芙晞的母亲。隐没在迷宫中的荆里仿佛承昭了先民的指示,用自然神奇的力量阻挡了那些妄图进入荆里的外来人。让他们必是无法两次踏入荆里的。那被赋予使命的绿色森林迷宫张开大口,将那些邪恶的来人吞没进漫无边际的密林之中,让他们再也无法触及被隐藏的瑰宝。现在这几乎纯属摆设且百无聊赖的守卫重任落在了那两个年轻的仇氏眷族的身上。他们本该在追捕窃盐人的行动中立下汗马功劳以弥补他们的失职,但是他们的毫无作为让仇焱极度失望与恼火。“他们还能有什么用。”在得到这样的评判后他们似乎只能在这寂寥的工作中度过余生了。不过好歹在这无趣的工作中还是能听见婉转动人的鸟叫声的。他们也练就了凭声识鸟的本领。那婉转清脆的“布谷,布谷”的声音无疑是杜鹃的啼鸣;倘若是短促悠扬的嘟啊声那必然是水稚的歌唱;如若是一串如泣如诉的“苦啊苦啊”的声音那肯定是苦恶鸟了;至于那如同神经质一般“啊啊啊啊啊”的叫声那恐怕就是蠢驴的叫声了。现在,他们的面前正站着一头驴,背上还载着硕大无比的箱子,仿佛要将一个世界统统装进去。这头驴子是如何与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们面面相觑也不得而知。在他们试图牵动这驴的时候,一个迈着蹒跚步伐的老头踏着稀烂的泥泞而来,嘴里嘟囔着他们无法听懂的语言。当多米尼克看到那两个年轻的眷族时仿佛看到了希望与光芒。他兴奋地与他们拥抱,并跪在地上亲吻泥土。他用蹩脚的中文向他们问道:“这里是北京吗?”

  仇焱最近睡得很不好。他在夜晚丢失了睡眠而总在白天陷入混沌的昏睡。芙晞敏感地察觉到了仇焱的异常却选择保持缄默。倘若时光流转二十年前,当她还对仇焱的承诺抱有幻想时,她必定是会对仇焱倍加关心的。但今时已远不同往日,当她一次又一次将心中淤积的心事锁进心底的箱子时她的感情也陷入了寒冬。“就让他自生自灭好了。”但所谓的自生自灭在其他人眼中看来就像芙晞是个赌气的小孩子,无非就是在她那宏大的理想中少了一些仇焱的影子。她曾经想过把他们睡的床左边弄小一点,让仇焱睡觉的空间变得局促。当她想起这个计划时还能偷偷地笑出声来。但或许她忽略了一个很客观的情状,就算左边变少了也丝毫不会影响仇焱将多往她这边睡一些的事实。仇焱陷入了困扰之中。他总是在深夜时见到一个陌生的灵魂。他第一次见到游荡的灵魂是在他撒完尿路经小院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为芙晞宏伟家宅计划砍树的樵夫——媛霓的父亲正在银杏树下哭泣。他本以为那只是不着边际的幻影,但那个魂灵漫是悲伤的眼直勾勾看着他直叫他感到不快。仇焱大声地咆哮,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看着他,他又是从哪里进入这庭院中的。芙晞听到仇焱的吼声后从睡梦中惊醒。她快步跑出房间来到仇焱边上却发现他竟对着空无一人的庭院大喊大叫。“真是疯了。”芙晞叹了一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在第二天清晨的餐桌上,仇焱向芙晞有意无意地提起樵夫的事情。“你说那个可怜的人啊。他留下年迈的母亲和女儿离世了。愿女娲氏免去他的苦痛。”仇焱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他的身形是多么壮硕,他的心有多么冷静,昨晚的魂灵依旧在他的心间留下了一抹波纹。那天晚上,仇焱依旧被抽泣声惊扰地无法入眠。他将芙晞推醒,询问她有没有听到什么诡异的声响。“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能有什么声音?”芙晞眼睛都没有睁开,换了个方向继续沉浸在梦乡之中。她在梦里看到他们一家都搬进了新建的大宅之中,幸福的笑意从她的嘴角蔓延开来。仇焱感受到了无名的恐惧。这渗人的恐惧让他根本无法闭上双眼。每当他妄图品尝睡眠的甜美时,那双悲伤而空洞的眼就在他的脑海中睁开,仿佛已经看透他所有的秘密。他在那双眼下犹如赤身裸体一般,被望到底。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媛霓父亲的灵魂似乎更加放肆了。他常常站在仇焱的床边,双手紧紧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直直地望着仇焱。仇焱紧紧闭着眼,心中漫是绝望。

  仇焱本来已经饱受失眠的困扰,在他唯一可以躺倒在睡眠的怀抱里的时间,他还要在市集上面对眼前的三个人和一头蠢驴。那只驴并不知晓身处在什么环境之中,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时地发出令人心烦的叫声,甩动着尾巴拉出一颗颗硕大的屎球。围观的先民越聚越多,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外来之人,更何况这还是一个能够说他们的语言异邦的老头。“你就是这个小城的君主吗?”仇焱被多米尼克这么问道。仇焱的内心是极度愉悦的。他很欣赏这个称呼,可他却又不能表露出他的欣喜,毕竟被他一手导演的失盐风波才刚刚过去,先民们对他的恨意还尚未消散。“这是荆里,我是仇氏的族人。你来到荆里有什么事吗?”虽然这个小城并不是多米尼克心心念念的北京,但他依旧兴奋地当着荆里先民的眼前脱去了自己褴褛的衣衫,只剩一条满是破洞的底裤。他不顾先民们发出拖长的“噫——”声,从箱子里翻出黑色的常服穿了上去,左手拿着十字架右手捧着圣经对先民们说道:“吾乃传播天主教之人,让主的恩泽蒙受于此地。”先民们发出哄笑,大声地告诉多米尼克荆里并不需要其他的信仰,他们已蒙受女娲氏的昭示在这荆里的土地生活了百年之余。“那也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多米尼克将手中的十字架与圣经收起,从箱子中翻出了许许多多先民们从未见过的玩意。他将一个盒子打开,一个栩栩如生的铜制的异邦小女孩就在其中翩翩起舞,悠扬的音乐声就顺着荆里的微风飘扬出来,掠过先民的心头。原本嘈杂着充满欢声笑语的市集霎时陷入了安静,每个人都被惊异地说不出话来,仿佛那个小盒子里拥有着最神奇的魔法,是女娲氏从未赐福与他们的魔力。他们不曾在以往的商队看到如此精巧的机械,一致认定那必定是什么秘法驱动的。多米尼克的摇头否定了先民的想法,并向他们详细地阐述了齿轮互相之间工作的原理。尽管愚昧没有如山藤一般覆盖住荆里,但他们依旧很难听懂多米尼克的叙述,只是单纯地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且他绝对是一个不简单的人。多米尼克如变戏法一般从箱子里拿出了更多的物件给先民们欣赏。色彩斑斓的玻璃雕像、能看到遥远山峰的神奇桶管、能让细若游蚁的文字变成巨大文字,且对着太阳就能升起火焰的透明体;一切都让先民目不暇接。无论是大人还是孩童,纷纷将多米尼克团团围住,期盼他能够给先民展示更多富有魔法魅力的器具。先民们一致认为多米尼克是伏羲氏的具现,女娲氏派他来给荆里带来知识与魔法。尽管他宣称自己是来自遥远异邦城堡里的教团,是教皇忠贞不二的信徒。仇焱自是也被这些新奇的小玩意所吸引。突然一个更大的野心从他心中破土而出且疯狂地生长蔓延成一棵参天大树。他意识到荆里之外的广阔天地,并思索着倘若他将这些魔法加以利用,必然会更加推动他的称王大业。他将晚上的梦魇一扫而光,感觉身体里膨胀着一股更强大的力量促使着他去干一番更伟大的事业。就像当年的小小探险队那样。仇焱反常地允诺了多米尼克的请求,赋予了他常住于荆里的权利。他带着多米尼克与他的蠢驴在靠近市集旁的小屋里安顿下来,一切都如平常一般。而他所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命运即将开始交叠,荆里也将急速文明起来,成为时光中的一多耀眼的焰火,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