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簪花之仪

  邓欣握紧手机，盯着李兴把她带来的小包袱，交给跟他的小火者。 

  李兴随后转过身来，向邓欣道一声：“得罪——”之后，开始对她搜身：从头顶到鞋底，从衣襟到袖口……李兴的手指，完美地避开邓欣身体的敏感区，却不漏掉一处。

  搜身完毕，李兴转身叮嘱小火者：“好生伺候邓姑娘。”小火者躬身点头。叮嘱完，李兴取来兜帽、大氅，亲自为邓欣披上，且说：“待会儿见了万岁爷，自有人引导行礼。切记——心别慌，谨言慎行。”

  邓欣听完他所有的叮嘱，把手机用锦皮遮住，挂在腰间，随那小火者出去。

  出了外茶房，转了又转——大致往东北方向，走了一刻钟，穿过月亮门，进了一处花园。小火者将邓欣引去花园内的八角凉亭，把小包袱往凉亭角落，请邓欣在此稍候片刻，他往远处迎驾。

  邓欣微微点头，扶着凉亭栏杆坐下来；环顾四周，十步内能见到当班小火者，远处时不时有宫人经过。闷坐半刻，邓欣摆弄起腰间的手机，忽一抬头，望见一众人影奔这儿来，连忙关机。

  邓欣确定手机关机后，起身理了理穿戴，走下凉亭。众内使簇拥一位头戴折角乌纱帽，身穿大红暗花云龙纹圆领袍，蓄美髯的中年大叔，大步走向凉亭。

  与此同时，邓欣脑中不间断闪过各个版本的朱棣形象——尤其是老电影，王心刚老师饰演的朱棣，被誉为“复刻度极高”的版本——一时间看呆了。

  众人近前，内使们分散两边，其中一人忽地清了清嗓：“咳咳——”

  邓欣回过神来，向那方投去感激的眼神。那位，她还认识——见过两次面，却总忘问人家姓名。

  那位向她递了眼神。邓欣的目光又回到了那位中年大叔身上，随即端正身姿，叉手问：“您是皇上？”

  永乐皇帝朱棣，笑道：“瞧这妮子年纪小，不谙世事，难怪——”

  邓欣连忙后退，让开一条路。凉亭上，早有内使支开一张楠木雕花交椅。邓欣候圣驾入座，恭敬转身，按先前练习过的，向永乐行“五拜三叩首”礼。

  “平身，”永乐抬了抬手，吩咐一声，“赐座。”另有内使搬了一张圆凳，放到凉亭台阶下，请邓欣入座。邓欣于心不忍，推辞道：“多谢皇上厚爱，小女还是站着罢。”

  永乐没在意，犹如家大人问候晚辈似的，连问邓欣：“多大啦？属什么的？许过婆家了没？”

  邓欣瞬间石化，心说：Judy也忒亲民了罢？怎么跟舅老爷似的……实在没辙，只能一一作答：“回皇上，小女丁卯年生人，未曾许过婆家。老家风俗，女子一般二十才成亲。家大人又因我姻缘运淡薄，不急婚配，一切顺其自然。”

  “唔，才十七，”永乐点了点头，又含笑问她，“来京师作甚？投亲，或是访友？”

  邓欣回答说：“自然是见见世面。读书万卷，不如行路万里。”

  永乐追问：“你都读过哪些书？”

  邓欣回答：“不曾正经读过，略识几个字。”

  永乐笑道：“听闻你还会拆字相面，卜问吉凶？”

  “这都是谁，背地里抬举我呐？”邓欣哭笑不得，“拆字本是茶余饭后，消遣解闷的玩意儿。相面嘛，纯属经验之谈，衙门口断案亦如此。至于卜问吉凶，说准了是‘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准则‘命中注定且无可奈何’。”

  永乐讲道：“所言在理。”遂吩咐一声：“赏——金花一对，”又一指下方，“三保啊，你来给她簪上。”

  郑和出列，先是向上行礼，转身拣起内使托盘里的累丝花头簪，与邓欣簪上。“怹就是郑和？”邓欣微红着脸，不敢直视。初次见面，她就对怹抱有好印象，只是没想到怹竟然是她仰慕多年的偶像……这就好比，彩票求中五块钱，却没想到开出了百万巨奖！

  一时间，邓欣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回想当初见面的时候，是不是还表白过？我滴勒个天儿呀！好羞啊……

  “该谢恩了，”郑和低声提醒她，且后退两步。邓欣再次向上行礼。

  永乐抬手道：“免礼平身。”随后起身离座，话锋一转：“这就算见过了——”

  冷不防来这么一句，邓欣有些不知所措，心想：莫非皇上知道了什么？

  “——三保，”永乐下了凉亭，离开前吩咐郑和，“你带邓氏随处转转。”

  众内使随圣驾离去，凉亭附近只留下郑和、邓欣，以及先前带路的小火者。此时此刻，气氛略显尴尬。郑和支开那名小火者，引着邓欣顺石子路往外走，走出几步，才讲：“左右无旁人，有话直说便罢了，不必顾忌。”

  邓欣止住脚步，鼓起勇气转向郑和，伸手道：“腰牌看一下——”

  郑和忽而一笑，左手撩起腰坠的“赤胆忠心”牙牌，递过去。邓欣捧在手里，翻来覆去仔细地瞧了一遍。腰牌，约等于内官家的身份证。

  “果然是您，”邓欣放开手，忍住扑上去抱住的冲动。

  郑和见她此刻的神情，心头浮起一丝疑惑：“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

  “您说，”邓欣笑容有增无减，“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此地不便，咱往别处说去，”郑和前行半步，引着邓欣去了内官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