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表白密码

  内臣心性儿，阴晴不定。邓欣察觉到李兴的情绪变化，带着三分抑或、七分不解，转身归座。

  气氛略显尴尬。郑和把荷包放到书案上，翻开一封绢壳封皮的折本，且说：“今日实在不得闲，不能招待二位，还望包涵。”见李兴无话，又转向邓欣：“赶上哪日休沐，带你随处转转可好？”

  “好哇，”邓欣想都没多想，满口答应下来；转身再一瞧对面坐着的李兴，奇怪——这老兄，脸色怎么发绿？

  邓欣饮了口茶，拿起倭扇锦盒，屈膝别过。郑和拱手还礼，送至门口。邓欣脚步放缓，俩人距离越来越近。邓欣稍作犹豫，转过身来，仅以俩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了句“波斯语”（dalang dus mi dalang）——这是她从网络短视频《50种语言真爱告白》里学来的。

  郑和听过之后，无任何反应；送邓欣迈出门槛，下了台阶，转身再一望李兴。李兴放下茶盅，起身离座，追了出去。经过郑和身边时，李兴很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出了内官监值房院落，邓欣在院门外等了一会儿，果然等到了李兴。李兴指着邓欣手里的锦盒，问她：“这个，人家给你的？”

  邓欣点了点头，对着李兴打开锦盒：“是柄倭扇，附带蜜蜡扇坠。”

  李兴冷笑道：“也不算什么稀罕物。”

  顺着院墙往西，抄近路先来外值房换了衣裳，拿上包袱。李兴指着邓欣头上的一对累丝花头簪，问邓欣：“万岁爷赏的？”邓欣含笑点头。

  俩人坐上出宫的骡子车，李兴一路阴沉着脸，始终无话。

  邓欣忍了李兴一路，直到下了骡子车，进了李兴的私宅小院。俩人上了楼，邓欣请他进了卧房，转身带上房门。“行啦，”邓欣坐下来问李兴，“怎者，脸色不好？”又道：“咱都‘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别藏着掖着——”

  李兴借着屋里的茶壶茶碗，灌了自己一碗凉水，然后才说：“俺就纳闷了，连日里嘘寒问暖，竟比不过他一道茶。到底咱俩亲近，还是你跟他亲近？怎么就把‘金丹’给了他啦？”

  邓欣恍然大悟：“哦，就因为这个生闷气。”随即揉了揉太阳穴：“叫我说你什么好？”

  李兴催问：“嘿，你还没言语呐。凭什么只予他，不予——”

  邓欣抢话道：“我先前予怹的那枚，被你撺掇地进上。怹连碰都没碰，你好歹还尝过。我没予你？那还不因为，都叫你带领人抄走了么？后来，你退回我两颗，我才有的予你。”又道：“我就奇了怪啦，多大人还争嘴吃？你是忠臣，争得不该是万岁爷的宠信么？”

  一番话，堵得李兴心里说不出来的憋屈。片刻后，邓欣问他：“消气了没？”

  “没呐，”李兴脸色依旧。

  邓欣讲道：“要么你先出去透透气，我这儿换身衣裳。”

  李兴才要出去，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问她：“你那荷包哪儿去了？”

  邓欣随口回答：“送人啦。”

  闻听此言，李兴好容易消了三分气，又补回了六分。他直接摔门而出，离开了私宅小院。

  邓欣心说：糟了，一不小心把房东得罪啦……

  李兴若是觉得心里憋屈，准定会给他人添堵。当晚，教坊司一班优伶在鹤鸣楼大堂排戏，上至朝中文武，下至秀才书吏多来光顾。二楼紧挨楼梯口的雅间，是李兴长久的包厢。

  李兴日常差事之一：搜集坊间舆情，汇总呈上御览。所以，京师那儿热闹，他去哪儿。往常，跟人前一亮相，然后找个僻静角落坐一会儿便罢了。

  今日今时，李兴特地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来，点了一道茶。不多时，两个翰林结伴来捧场。仨人见了面，相互拱了拱手，分开来坐。

  戏台上，一个小生、一个小旦，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或念或唱。不多时，那个小生双手托着一方手帕，手帕包着一只玉镯，递给小旦。青衣小旦满面娇羞，扶风柳一般地接过玉镯。玉镯到手，小旦再一抬头，使了个媚眼——

  李兴瞧见，心里愈发堵得慌，越寻思越觉得那小旦的眼神儿，仿佛在哪里见过；直到小旦的模样身段，与邓欣重了影儿……他起身匆匆下楼，招呼伙计一声：“记账。”

  李兴回到小院，已经是申时，三步并作两步上了二楼，推门进来。邓欣正在收拾衣物，回了下头：“来啦——”

  “问你个事儿，”李兴来到她跟前，“你是不是喜欢上他啦？”

  邓欣这才停下手，反问：“喜欢上谁？”

  “马三保——郑和，”李兴坐下来，“俺仔细琢磨过——你瞧见他的眼神儿，不对头。”邓欣没言语。李兴欠身，打量她道：“脸红什么？”

  邓欣很自然地对付一句：“精神焕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