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要我的命
作者：许多金 更新：2020-12-17 09:18 字数：2038
“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穿过了一片钻石满地的山谷，但我却无法使任何一个人相信我带回来的样品不是些碎石子，而当我靠近仔细地观察它们时，我自己也不太相信了。”
—卡尔•古斯塔夫•荣格。
这个地方简直是地狱。
赵见空发现，自己手抖的毛病是怎么也好不了了。整天也没精神，他有时候说着话都能睡过去。
这个地方太恐怖了。他们好像发现了赵见空是个近视眼，每次电击的时候都要将张祈的照片放得那样近，使得赵见空能准确无误地想起张祈，想起他那张又冷淡又迷惘的脸，和盛着忧郁的黑色瞳孔。每一次这样想着，他就开始发抖，哪怕并没有被电击，也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电流的攻击之下。
他开始整日整日的做起噩梦，比见鬼的那段时间还要恐怖，每回做了噩梦就得吐个天翻地覆。他知道，这样下去是撑不了多久的，失去思想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里更显惨白的墙面，好像看见了一朵奇异无比的巨大银莲花。它简直是普通花朵的十倍大，花瓣是火红火红的，正一点一点绽放开来，它的四周还散着光芒，使人看不清它的边角。
他正要伸出手去摸一摸这纪念着英年早逝的阿多尼斯的美丽花朵，却突然被一记力量击中了脑袋。
赵见空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歇斯底里地喊叫，而那散着光芒的中心，是一只直射着他眼睛的电筒。
“他疯了吗？”有人议论着。
这时已经临近期末了，在噩梦般的日子里，张祈瘦了大概有十余斤。他本来就偏瘦，这下更是不能看了。许三更怕他出事（毕竟有他的父亲作为先例），便时时刻刻贴着他，不许他一个人呆着。
夏天的劲头早就浸透了整个县城，小卖部里又开始贩卖其他种类的橘子汽水。张祈没有胃口的时候，就喜欢喝汽水，冰得人胃疼的那一种。
他现在格外喜欢疼痛，身上的伤口总是一个还没好，另一个就出现了。有些结了痂的，他会不由自主地将结好的痂撕掉，弄出点血迹来，好像这样就能使自己好受些似的。
张祈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到没有爱人的能力与被爱的资格，他是冷漠的，面对别人的苦楚会移开目光，他是骄傲的，蔑视着一切不合心意的东西。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太了解自己。这样自私的张祈竟然开始埋怨自己，开始后悔，开始陷入无尽的自责当中。他总是在想，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是不是他就不该认识赵见空？或者他就不应该与赵见空发生后来的感情？
对了，他们的感情，他们的感情算什么呢？是为人世不容的爱恋，是羞于启齿的秘密，还是见不得光彩的碎石子？
这样冷漠的张祈陷入了七情六欲里头，与其他生灵并无二致。夏天愈是热烈，他的心愈是烧灼。去年这样的日子里，他们在江边打架，在小木楼里头看风景，在桃树林里泼着溪水。明明一年的时间还不到呢，怎么记忆的画面就开始褪色了？
而那个骄傲的张祈，此时此刻正跪在朱梅夫妇面前，弯着脊背，他已经确信，自己再躲避下去，赵见空是永远也出不来了。
“我错了，阿姨，都是我的错，你把赵见空接出来吧，我会转学的，我永远也不见他。”
他说完，发疯似的把脑袋撞在地上，知道的明白他在磕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发了病。
朱梅眼里已经闪出了泪光，又尴尬又害怕得往后躲开了：“你们都有错，这也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得了的。张祈，他只要还是同性恋，就算没有了你，他也有可能会和别的男生搞在一起。”
“阿姨，阿姨！”张祈眼冒金星地说，“你知道赵见空在那里头会遭遇什么吗？他会被殴打，会被电击，等到他服软，出来以后，他会害怕所有人，他会害怕你，也会恨你们的。”
“只要他能变成正常人……”
“他不会变成正常人，从那里面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阿姨，你看了新闻吗？你知道吗？戒同所里面出来的人，是会发疯的，他会去自杀的，阿姨，你要赵见空死吗？”
夏天里，白昼到了七点才终于黯淡下来，江面的风越积越大，吹来时却并不伤人。张祈到家的时候，家里正亮着灯。
李美娟正在热锅，韩佳怡叫了他一声哥哥，然后拿着包饼干跑回卧室里去了。张祈朝他点点头，然后没有力气地瘫在沙发上。
李美娟走出来的时候，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回来怎么一句话不说？看见我这个妈很烦吗？”
张祈闻着那股菜香，又看着她的脸，突然之间号啕大哭大哭起来。
后者愣了一瞬，本能地上前去拍着张祈的背，给他递了两张纸：“怎么回事儿啊？才说了你两句怎么就哭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祈没说话，一个劲儿的抹掉自己的眼泪，然后毫无预兆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妈，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你把我送去戒同所吧。”
李美娟半晌没喘上气来，一时间脸都涨红了。张祈一开始不敢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才抬头去瞄她一眼，发现对方冷静得不像话，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快去把手洗了，马上可以吃饭了。”
“妈，我说，我……”
“张祈，我就当没听见，你就当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呀？你又要开始假装了吗？在假装里头幻想我们是个其乐融融的完美家庭吗？妈，你骗得了谁呀！”
李美娟闻言眼里冒火，显然是在压着自己的火气：“张祈，我早就该知道的，你和你爸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两个全是向我来讨债来了。你爸喜欢男人，你也喜欢男人，老天爷就是要我的命！”
—卡尔•古斯塔夫•荣格。
这个地方简直是地狱。
赵见空发现，自己手抖的毛病是怎么也好不了了。整天也没精神，他有时候说着话都能睡过去。
这个地方太恐怖了。他们好像发现了赵见空是个近视眼，每次电击的时候都要将张祈的照片放得那样近，使得赵见空能准确无误地想起张祈，想起他那张又冷淡又迷惘的脸，和盛着忧郁的黑色瞳孔。每一次这样想着，他就开始发抖，哪怕并没有被电击，也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电流的攻击之下。
他开始整日整日的做起噩梦，比见鬼的那段时间还要恐怖，每回做了噩梦就得吐个天翻地覆。他知道，这样下去是撑不了多久的，失去思想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事情。
有一天晚上，他睁着眼睛看着黑暗里更显惨白的墙面，好像看见了一朵奇异无比的巨大银莲花。它简直是普通花朵的十倍大，花瓣是火红火红的，正一点一点绽放开来，它的四周还散着光芒，使人看不清它的边角。
他正要伸出手去摸一摸这纪念着英年早逝的阿多尼斯的美丽花朵，却突然被一记力量击中了脑袋。
赵见空猛地惊醒过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歇斯底里地喊叫，而那散着光芒的中心，是一只直射着他眼睛的电筒。
“他疯了吗？”有人议论着。
这时已经临近期末了，在噩梦般的日子里，张祈瘦了大概有十余斤。他本来就偏瘦，这下更是不能看了。许三更怕他出事（毕竟有他的父亲作为先例），便时时刻刻贴着他，不许他一个人呆着。
夏天的劲头早就浸透了整个县城，小卖部里又开始贩卖其他种类的橘子汽水。张祈没有胃口的时候，就喜欢喝汽水，冰得人胃疼的那一种。
他现在格外喜欢疼痛，身上的伤口总是一个还没好，另一个就出现了。有些结了痂的，他会不由自主地将结好的痂撕掉，弄出点血迹来，好像这样就能使自己好受些似的。
张祈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是个自私的人，自私到没有爱人的能力与被爱的资格，他是冷漠的，面对别人的苦楚会移开目光，他是骄傲的，蔑视着一切不合心意的东西。
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太了解自己。这样自私的张祈竟然开始埋怨自己，开始后悔，开始陷入无尽的自责当中。他总是在想，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是不是他就不该认识赵见空？或者他就不应该与赵见空发生后来的感情？
对了，他们的感情，他们的感情算什么呢？是为人世不容的爱恋，是羞于启齿的秘密，还是见不得光彩的碎石子？
这样冷漠的张祈陷入了七情六欲里头，与其他生灵并无二致。夏天愈是热烈，他的心愈是烧灼。去年这样的日子里，他们在江边打架，在小木楼里头看风景，在桃树林里泼着溪水。明明一年的时间还不到呢，怎么记忆的画面就开始褪色了？
而那个骄傲的张祈，此时此刻正跪在朱梅夫妇面前，弯着脊背，他已经确信，自己再躲避下去，赵见空是永远也出不来了。
“我错了，阿姨，都是我的错，你把赵见空接出来吧，我会转学的，我永远也不见他。”
他说完，发疯似的把脑袋撞在地上，知道的明白他在磕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发了病。
朱梅眼里已经闪出了泪光，又尴尬又害怕得往后躲开了：“你们都有错，这也不是你一个人能解决得了的。张祈，他只要还是同性恋，就算没有了你，他也有可能会和别的男生搞在一起。”
“阿姨，阿姨！”张祈眼冒金星地说，“你知道赵见空在那里头会遭遇什么吗？他会被殴打，会被电击，等到他服软，出来以后，他会害怕所有人，他会害怕你，也会恨你们的。”
“只要他能变成正常人……”
“他不会变成正常人，从那里面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正常的，阿姨，你看了新闻吗？你知道吗？戒同所里面出来的人，是会发疯的，他会去自杀的，阿姨，你要赵见空死吗？”
夏天里，白昼到了七点才终于黯淡下来，江面的风越积越大，吹来时却并不伤人。张祈到家的时候，家里正亮着灯。
李美娟正在热锅，韩佳怡叫了他一声哥哥，然后拿着包饼干跑回卧室里去了。张祈朝他点点头，然后没有力气地瘫在沙发上。
李美娟走出来的时候，很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回来怎么一句话不说？看见我这个妈很烦吗？”
张祈闻着那股菜香，又看着她的脸，突然之间号啕大哭大哭起来。
后者愣了一瞬，本能地上前去拍着张祈的背，给他递了两张纸：“怎么回事儿啊？才说了你两句怎么就哭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张祈没说话，一个劲儿的抹掉自己的眼泪，然后毫无预兆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妈，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你把我送去戒同所吧。”
李美娟半晌没喘上气来，一时间脸都涨红了。张祈一开始不敢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才抬头去瞄她一眼，发现对方冷静得不像话，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快去把手洗了，马上可以吃饭了。”
“妈，我说，我……”
“张祈，我就当没听见，你就当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呀？你又要开始假装了吗？在假装里头幻想我们是个其乐融融的完美家庭吗？妈，你骗得了谁呀！”
李美娟闻言眼里冒火，显然是在压着自己的火气：“张祈，我早就该知道的，你和你爸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两个全是向我来讨债来了。你爸喜欢男人，你也喜欢男人，老天爷就是要我的命！”